【叮咚——】
【当前航线目的地为:边陲N6522[沃尔夫]星】
【沃尔夫星是帝国重要的农业星之一, 经过议庭长达一百一十年日积月累的改造,当前星球表面建成一块完整的巨型‘农田’,沃尔夫星上, 大多数作物都会在一星年时间里成熟7-9次......】
【......由于虫群活动的扩张与污染, 沃尔夫星在七十年前被划分进边陲红区, 存在高度虫族入侵的风险,议庭现任议长承诺,议庭将在未来十年内, 完成对包括沃尔夫星在内的全部农业星的迁移,所有处在红区内的资源星,都将迁入安全区内......】
舰上广播播报着目的地介绍。
【星舰出发倒计时:5】
【4】
【3】
【2】
【1】
脚下传来轰鸣声, 整座星舰剧烈震动起来。
林修月抓紧了安全带, 震感从椅子传到身上,让他本就快散架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他弯下腰, 闭起眼睛忍耐着。
一根深绿色细藤从座椅缝隙挤进来, 悄悄攀上他的肩, 从手臂攀附到他的手背, 勾勾缠缠地卷住他的小指。
细微的痒意让他睁开眼,细藤状似羞涩地在他手指上矫揉造作地蛄蛹了一会, 一根植物, 却像是动物一样在他的指缝里游动, 挨蹭, 跟他紧贴着, 最后在指尖上噗地开出一朵拇指盖大小的红色玫瑰。
花瓣很小, 像是一种人造的微缩袖珍景观玩具,要凑得很近才会发现上面鬼斧神工的脉络和细绒。
虽小, 香气却很浓郁,稍稍缓解了他不太愉快的心情。
林修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笑了起来,见他笑了,藤上花又妖娆地扭了扭,然后试探着把那糖豆大的玫瑰送到他唇边。
笑意微敛,抓着安全带的手紧了下。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他的耳垂又红了起来。
又要喂给他吃?
林修月眼皮微弱地颤了下,最后还是张开嘴,把喂到唇边的玫瑰吃了进去。
哨兵的精神体力化为一阵暖流,抚平阵痛,让他作痛的大脑昏昏欲睡起来,紧绷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藤蔓鼓励地蹭了蹭他的嘴角,然后又开出一朵花送到他嘴边,见他不动,还努力往他唇上举了举。
“季绸?”林修月小声叫着坐在身后的人的名字。
没有回复,背后的呼吸均匀平缓,对方好似睡着了。
但他知道他没睡,睡着了怎么把精神体伸到这边来开花?
虽然吃进去是会好很多,他也很喜欢,但这么吃下去,真的不会把他的哨兵的精神力吃空吗......?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向导对此产生了极大的担忧。
从原理上来看,这当然也是一种抚慰向导的方式,而且效果更好更直接,好到容易让人上瘾,只是这路子有点太野了,他一个出身正统规规矩矩长大的向导,为什么会教出路数这么奇怪的哨兵?
藤蔓还在举着花,这会颜色正在逐渐边深,从鲜艳明丽往暗黑哥特风变化。玫瑰一发黑,看起来就跟淬了毒似的。
林修月只好张开嘴,又吃下了一朵。
一朵朵喂着,慢慢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
二十分钟后,星舰进入巡航阶段。
安全锁才打开,季绸就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前座的人脑袋歪向一侧,身体均匀起伏,眉头舒展,睡得很好的样子。
尽管如此,季绸还是想解开他身上勒紧的安全带,把他抱回房间去睡。
座位太硬了,这个姿势也不舒服,一直坐着睡,等下醒来肯定更难受。
他板着脸,搭在椅背上的手收紧到青筋鼓起。
近在咫尺,但不能碰,这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能做出超越室友关系的举动,让他异常烦躁。
挣扎片刻,到底还是遵守了答应他的事,什么都没做。
季绸转身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
取了杯子,倒点热水,试了下温度,打算等人醒来先给他润润喉,才睡醒,会口干。虽然还想再往里面加点花瓣,但他目前开不出更多了,只好作罢。
......
机甲系那边,处于人群中心的许大少跟着站了起来。
“许少,你这是要去哪?”
“去酒吧喝几杯?”
许知游阴沉沉斥道:“滚,都别跟来。”
身边人不敢惹他,等人走了才暗自嘀咕许大少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差。
“不会是因为他本来不想来,却被家里逼着来,所以才心情不好的吧?”
“不是说他自己要来的?”
“说来许少最近怎么戴起项圈了,那不是omega才戴的玩意儿吗?”
“谁知道大少爷最近抽了什么风,有事没事都要跑情报系那边绕一圈,总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其中一人朝情报系那边某个位子努努嘴。
几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大小姐都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听说他最近日程排得很紧,这段时间估计累坏了吧,又要上课,又要巡逻,还要见军部那些老东西。”不知谁喃喃了句,目光直勾勾盯着那里出神。
“那些老东西有什么好,他们能给的,我也能给,”其中一人直嘀咕,“我们这边这么多青年才俊,他怎么就看不到呢?”
“嘁,你算个屁,你都没毕业,你跟你哥能比吗?你哥今年又升了吧,上周他是不是见过你哥?”
“我哥那是什么人,混了好几年社会,贼精,哪有我单纯好骗啊,你说他怎么就不知道对咱们挟恩图报一下呢?救过命,他还是...还是这么个人,要星星我也给摘啊......”
“哼,想得倒是美。”
他想摘,也得看那些豺狼虎豹般围着的家伙乐不乐意让出这个位置。
几人又想到了许知游。
谁看不出来他许大少架子端得足,实际上眼睛一直没从情报系那边收回来。
“要是许少真下了狠心要把人弄到手,以后说不定我连看两眼的机会都没有,他不得把人藏得连根头发丝都让人见不着?”
程昱:“许少家里不会同意的,许家最近好像要开始给他挑联姻对象了。”
他倒是想把人关起来占着,那也得有那能耐才行啊。
程昱暗自冷笑。
......
那边的窃窃私语传不到情报系这边来。
一直萦绕在身边让人感到舒适安心的气息离开,林修月立马睡得不安稳起来。
他从沉睡中醒来,发现季绸不见了。
对互相标记的哨兵和向导来说,不存在找不到人的可能,信息素隔得太远会闻不到,探查哨兵\向导的精神力,则完全看他精神力得覆盖范围,这点又和哨兵还有向导的实力等级有关。
达到神级水平,说不定能把精神力覆盖整个世界。这样就算自己的哨兵\向导伴侣想藏起来,恐怕都做不到了。
见他醒来,沈岚叫了他一声:“修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餐厅吃点东西?”
林修月:“不用了,你们去吧,我不太舒服,等下直接回去休息了。”
艾德担忧地拿手贴了贴他的额头:“不适应星舰航行?我去医疗室给你拿点药,等会送到你房间里吧。”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
不过也不排除有这一因素的影响,林修月没有拒绝艾德的好意。
谢过几人,林修月独自昏昏沉沉顺着精神力找过去,最后在茶水间找到了季绸。
这个点,大多数人不是结伴去了餐厅就是去了酒吧,也有人去了模拟机甲训练室过几把手瘾,茶水间这里反倒没人来,只有季绸一个人在这。
听到脚步声,季绸转过来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林修月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令人发寒。
他没开灯,只有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各种饮水设备的指示灯发着刺眼的红光。
季绸站在略深的阴影里,手边是杯不久前倒好的热水,此时已经凉了。
光线足够照亮他冷峻的面庞,那张脸没有任何情绪和表情,冷淡地看着林修月,像是在审视着他什么。
强烈的陌生疏离感一下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横亘在他们之间,让林修月感觉自己在四十度的热带,莫名其妙被雪山的冷空气吹了一脸,暖呼呼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他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神态懒洋洋的,想起睡着前说过的话,想着这里正好没有其他人,本打算走过去抱他,被这一眼一冻,困意散了个干净,脚步也迟疑着停下来。
要是换做平时,他感觉到不适,肯定立马转头就走了。
但今天他踟蹰了下,还是走进这片莫名给人一种不安感的昏暗空间里。
他走到季绸面前,温声问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不开心了。
哨兵的情绪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闷,精神力也和被海浪裹挟的小舟一样剧烈起伏,他身上低沉的气压,让林修月怀疑是自己吃掉了他太多精神体,导致他终于不堪重负,即将失去理智,陷入狂躁。
否则有向导在身边,哨兵怎么还会精神这么差?
按理说,不该啊?这太不科学了。
他照顾哨兵的水平...有这么差?
一直都是塔里优等生的向导产生了自我怀疑。这涉及到了他的职业自信,向导的尊严不容置疑。
想了想,林修月主动抱住了他的腰,挨着他,用温和治愈的精神力包围他。
他的神情柔软信赖,温软的目光让季绸忍不住摩挲起他的脸。黑发少年不会拒绝他的触碰,当他把他手贴在他的脸上,他就会闭上眼,像是小动物一样轻轻蹭蹭他作为回应。
他对哨兵是不一样的,对他自己的哨兵更是纵容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
被他这样对待的季绸,更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抬起眼皮看了林修月背后的走廊一眼,然后低下头,对少年道:“亲我。”
林修月愣了下。
季绸:“我们说好了的,没人就可以。”
这话把林修月堵住了,他是说过。
挣扎了会,他认命地踮起脚,抱着他的脖子,凑上去。
他的吻更细腻些,凑过去爱怜又眷恋地蹭蹭,让人觉得得到了很重的珍视,然后才会又轻又怯地轻吻上几下。
结束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呢喃:“这样,行吗?还是要像你那样才可以?”
虽然心里很难为情,但向导并不会因此就逃避,他总要说出来,直白地去问他的想法。
季绸微睁了下眼睛,瞬间被他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胸口激烈得都快跳出来了。
和昨晚的感觉不一样。
他们不是没亲过,但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唯一可以说得出的一点只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他。
季绸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实际上却很迅速地揽住少年的腰,把人抱在怀里吻了回去。
没有很激烈地去索取,而是抬着他的下巴,缓慢地厮磨,一下一下地,把人亲得面红耳赤,呼吸不畅。
只是亲一亲,怀里的人眼睛就又开始变得湿润,朦胧,有点依赖地望着他,纵容着他。就像无论他多过分地对待他,他也不会跑走,更不会对他生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走向他。
光是叫他这么看一看他,季绸的心都要软化成一滩水,一滩泥,怎么都不成样。
对着他,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季绸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他心底贪婪被养得很大,像是膨胀的饕餮,越来越饥饿,不知满足。
因为有人正无底线地满足着他膨胀的欲.望。
“因为......你是我的哨兵......”向导羞涩回答。
季绸还在等着接下来的话。
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后面的话。
没有了。
就这么多。
仅此而已。
他的表情骤然僵住,笑容在脸上凝固。
就在这时,有人一阵风似的大步走过来,一把扯住林修月的手,把他往后拽了一下。
季绸用力抱住他的腰,像是圈占财宝的恶龙,戒备地盯着来人。
“林!修!月!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吼。
林修月迷茫中回头,打了个激灵。
“许少?”他怎么在这?那刚才......岂不是、被看到了?
电光火石间,林修月想到了什么,望向季绸。
季绸看到许知游出现在这里,除了敌意之外,并没有很意外。
他知道许知游在。
他是故意让许知游看见他们接吻的。
林修月愣愣张了下嘴。
季绸不敢看他,嘴唇微抿,装作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看着早前找他耀武扬威,威胁警告一通,如今又去而复返的许家继承人。
眼睛死死盯着对方脖子上那个项圈,仿佛在期待那里忽然断掉。
最好连着项圈带着脖子一起折了才好。
怨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可惜这种好事并不会忽然发生。
许知游这个碍眼的存在,还好端端在这杵着,愤怒地看着林修月:“你竟然亲他!凭什么!”
季绸冷静地伸手掰开他,用力到要把人拧断:“凭他喜欢我。”
林修月:“呃......”
季绸按了按他的腰窝,微冷着目光警告他:敢反驳下试试?
感觉到哨兵才平稳下来的精神力又坐起了过山车,林修月闭上了嘴。
季绸不禁对许知游讽刺道:“有项圈有什么用,他跟你玩玩而已,许少怎么还当真了呢?”
许知游用力咬了下犬牙,尝到一丝铁锈味,吞下去,“谁说是玩玩......”
但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还有几分狼狈。
季绸脸上却也没多少喜悦。
‘只是因为他成了他的哨兵而已。’
只是哨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