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乙这个暑假过得不算太过孤独,大多时候姜绵会来他家玩一会,但一到天色渐晚,姜绵她妈就会打电话过来喊人回去。
第三次接到她妈的电话,苏乙被对方的嗓门吓得半死。
“我得回家了。”
“明天还来吗,我买了排骨,你想吃糖醋排骨吗?”苏乙也赶紧站起来。
姜绵叹了口气:“看情况吧,明天我不一定出得来。”
目前姜绵她家对她管得越来越严了。姜绵家前面有一个灯坏了的小巷,路有些长,苏乙坚持送姜绵到了家门口,在姜绵她爸伸出一颗肥胖的脑袋时,苏乙吓得赶紧往回跑。
自从谢斯聿去度假,他发去的消息很少能被回复。暑假快要结束了,谢斯聿他们才终于结束度假回到了罗市。
开学后不久,平日里也见不到谢斯聿几次。明年就要高考了,时间变得越来越快。在得知谢斯聿想考A大后,苏乙突然有了清晰的目标。A大以他的成绩是完全考不上的,苏乙只好翻阅着A大所在城市S市的大学。
但这些事情他都没有告诉任何人。梁宁倒是不担忧他的高考,因为梁厉铭已经准备好送他去国外留学了。
秋天不知不觉地过去,这中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月考,苏乙每天困到不行,今晚他准备去谢斯聿家里写试卷,一方面不懂的问题找谢斯聿都会得到解决,另外一方面谢斯聿家里的阿姨做菜真的很好吃。
这天司机请假了,他和谢斯聿打算坐地铁回家。地铁到了晚上客流量还是很大,苏乙被挤得往前踉跄了一步,还是谢斯聿拉住了他的手。
不知道为何,最近和谢斯聿产生身体接触,苏乙都觉得自己哪里怪怪的,特别是心脏跳得很快。
刚到小区门口旁边的街道,一个看起来瘦弱偏白的男生突然冲了过来。几乎是身体反应先于意识,苏乙挡在了谢斯聿的面前。
“你…你干嘛啊。”苏乙觉得这人看起来精神有点问题。最近社会确实是不太平,但是敢在街上直接冲过来的家伙还真是少见。
“你算什么东西。”那人似笑非笑,一脸敌意地看向苏乙。
“不用管他。”而此时谢斯聿握住了苏乙的手腕,是打算绕过那人往前走。这个小小的举动却是刺激到了男生,他开始大叫大喊:“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把我给毁了!你会有报应的!”他一边疯癫地笑一边骂,中间又一次去拽谢斯聿的手臂,企图谢斯聿能听他说话,却被人大力挥开了手臂。
一直走进小区,坐电梯上楼,苏乙都没太懂那人说的话,只是谢斯聿脸色不是很好。
苏乙忧心忡忡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谢斯聿看向他。
这个小插曲苏乙没太在意,因为谢斯聿的小区附近的山上确实是有一所精神病院,医院管理不当病人跑出来也是常有的事情。
到了深冬,天气越来越恶劣,苏乙半只脚踩进雪里,艰难地从雪地走到外面大路。苏乙最讨厌冬天了。对于一个瘸子来说,冬天行走异常艰难。
走进教室,苏乙缓了好久才身体回温。手上都是冻疮,一张脸冻得发红,嘴巴灰白,但还是拿起书本背诵。
学校要放两天假,一有空闲时间,苏乙就背着作业去谢斯聿家里蹭吃蹭喝。
“打游戏吗?”谢斯聿问他。
苏乙摇摇头。
“喝饮料吗?”
苏乙跟着他走向冰箱。
“你自己选。”谢斯聿接了一个电话,往阳台上走。
苏乙看着冰箱里面大大小小的饮料,摆的很整齐,好像谢斯聿根本没去动这些碳酸饮料。苏乙随便拿了一瓶上面写着英文的蓝色汽水。
只是喝了几口,越来越上头了,不知不觉就喝完了,谢斯聿从阳台走进来,发现苏乙半趴在桌上。
“苏乙?”
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苏乙赶紧坐起身来,但是脑袋又慢慢栽下去了。
谢斯聿看了看那瓶喝光的饮料,发现那是梁宁买来放在这里的度数不低的酒。
“你喝醉了。”谢斯聿有些头疼。
苏乙喝醉后表现的很安静,要么就是趴着,要么就是一动不动地看向谢斯聿。
当谢斯聿对他说在他家睡一觉时,即使头脑晕晕乎乎,苏乙也拒绝了:“不…不用了,我得回家了。”
“明天见,谢斯聿。”甚至还有精力给谢斯聿说着再见。
他坚持己见,还自己一步一步往大门走,谢斯聿没办法,拿起两人的外套和围巾带着苏乙回家了。
那晚雪下得很大,雪花毫无吝啬地覆盖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里,四周静地只能听见人的踩雪声和寒风呼啸。
刚从公寓走出来,苏乙就打了一个冷颤,没走几步,谢斯聿就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了苏乙的脖子上,还帮他整理了一下围巾戴着的造型。
围巾还有一点温和的暖意,还有一点好闻的清香,苏乙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即使是处于醉酒眩晕里,苏乙也很有礼貌地说道:“谢谢你。”
谢斯聿真是一个体贴善良的朋友。
“不用谢。”谢斯聿扶着他的手臂。
风雪交加里,只记得谢斯聿牵着他走得很稳,其高大的身影给了苏乙一种极端的错觉——谢斯聿对他很好很好。
打了车到了苏乙的小区,谢斯聿并没有及时离开,而是陪着他走到四楼。
苏乙喝醉了,在口袋找钥匙就找了很久,终于打开门后,还差点被门槛绊住了脚。
身后的人及时拽着他的胳膊才使苏乙没能摔跤。
而苏乙突然转了过来,楼道里晦暗不明,却还是看见苏乙先是愣了几秒,而后眼睛带着澄清的笑意,借助酒意,他的胆子大了不少,接着便自发性地往谢斯聿靠近。
秋冬两季,谢斯聿又长高了不少,他静静地看着苏乙踮起了脚,那双手摇摇晃晃地按在了自己的肩上,重量可以忽略不记,但是苏乙的气息却又那么近。
温度从阴冷到畸变为酷暑的热。
借助那一点细碎的被雪染尽的月光,还能看见苏乙被冻红的脸,鼻尖上细小绒毛,以及润红的唇,那是喝过酒造成的。
太近了。
醉酒后的苏乙这样大胆。
他不断靠过来,并且以他摇晃的身体将要吻到谢斯聿的下巴时,却听见了一声沉重的语气,“苏乙。”
这猝不及防地敲醒了苏乙的酒意,他被吓了一跳,一瞬间如坠冰窖,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寒意铺天盖地席卷他的四肢,又不得不暂时清醒着看向此时面容冷淡的谢斯聿。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竟然在醉了的时候想去亲吻谢斯聿。
而谢斯聿依旧保持着平静,眼里一片清明,他对苏乙说道:“进去吧。”
回家洗了一个热水澡,醉意完完全全消失了,这样的清醒特别折磨人,苏乙窝进被子里,有点不想面对明天的太阳。
即使过了一个周,苏乙还没能缓解此事对他的影响。他骚扰了谢斯聿,一想到这里苏乙就头皮发麻。可谢斯聿好像根本没受到影响,依旧是和气地和他说话,甚至还经常叫他晚上去他家里写作业。
谢斯聿好像永远是那么冷静自持,乱成一团的总是摇摆不定的苏乙。
苏乙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他焦虑地在网上翻找答案,同性恋这样的词眼频繁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关于同性恋,苏乙只记得之前还和严炜混在一起时,严炜有次打完球被一个男生碰了手,于是把那人拉去厕所教训了一顿。
一出来,严炜就晦气地说道:“妈的恶心的同性恋。”
长久的熏陶下,同性恋和恶心、龌龊总是联系在一起,以至于苏乙也这样想着。
这天中午苏乙不打算去挤食堂了,从学校后门出去时,却看见谢斯聿一个人往前走。
苏乙没想太多就跟了上去,差点开口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紧跟在谢斯聿身后。
反应过来谢斯聿会受到袭击,苏乙马不停蹄地快步跟着他们进入小巷。再远一点传来脚步声,仔细听,是他们两个人在说话。声音越来越近,苏乙停下了脚步。
谢斯聿背靠着墙,光影暗淡,看不出正脸,那个疯子似乎比较激动,说着说着突然蹲下来,双手搭在对方的腰上,他的手慢慢地又往那人的腰带上摸去。他过于主动,以至于站着的人很不耐烦。
直到站着的人摸上他的脖子,地上的人还以为他接受了自己的来意,刚刚提起嘴角,却呼吸一滞。
谢斯聿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他单手掐住宋沅的脖子,问:“不是说了别再来找我了吗?你是不是听不懂。”
即使被如此对待,宋沅也依旧不怕,他些许偏执痴迷地享受着谢斯聿的触碰,双手握住谢斯聿的手腕。而随着对方的用力过度,他的喉咙像是被一根绳子捆紧,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宋沅的脸越发苍白,却还是痴迷地笑着。
而这边苏乙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卷帘门,小小的巷弄发出巨大的刺耳声。
谢斯聿淡淡地望了过来,他的双眼还带着一种肆虐的压迫感,在苏乙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后,他收回了放在宋沅脖子上的手。
“被偷看了呢。”宋沅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