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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戒断 我吃不饱 3389 2024-11-17 11:03:24

沈望一见顾重,就攥住他的手,殊不知自己的手更冷。

“你短信里说的回纽约是什么意思?你爷爷怪你了?”

顾重没接他的话,只说:“我不是让你在医院里等我?”

“我怕……”

“怕我爽约?”

沈望讨好地笑了笑:“我怕我睡着了,就不是第一个看到你了。”顾重没有揭穿他的小谎言。只是上车时顾重上下扫了他眼,说:“你就穿这些?”

沈望以为说他衣服不好看,颇为担心地摸了摸胸前两根帽绳吗,道:“是不太合适,那我以后不穿卫衣了。”

顾重道:“我是说你穿得少,这两天不是降温了吗?”

“哦……嗯。”

顾重忍不住皱眉:“傻笑什么?”

“你关心我呀。”

顾重装作没听见,却偷偷地把视线凝在他的头发上,直到把他送进病房前,都没说话。进了病房,顾重扫了圈房间,就一张单人病床:“徐斯晚上不陪护?”

沈望帮他搬了椅子放在床边,回道:“我生活能自理,不用他陪,你喝水还是茶叶?这里没有咖啡。”

顾重按住他忙碌的手:“我去倒。”

临走前又说:“能自理,也能自杀。”

沈望捧着水杯不敢喝水了,透着雾气悄悄地看顾重。瘦了些,还黑了些,更衬得眼睛亮了。沈望的目光再晃到那只手,手指上是空的。

是他让顾重失望了,每次都是。

他摸了把伤疤,凸起的一长条肉红色,几乎横穿了他的手腕,深得刻进了腕骨。沈望抬头仰视他:“没有下一次了。”

顾重却冷酷地说:“即使有,下次也别麻烦救护人员和餐厅老板了,人家还怎么做生意?”

沈望扯起一个柔软的笑容,好脾气地答道:“我想起你之前说的,不要给人添麻烦,所以我把那家餐厅买下来了,我下了很大决心,但快要死的时候,我又后悔了,对不起。”

顾重双手交握着水杯,侧头看他,光只流连在他的左半张脸,轮廓锋利,眼睛变得清亮。

沈望永远猜不透他爱的人的想法,或许正因为爱他,所以才变得模糊,沈望现在才想起来,他死前的脆弱对顾重来说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这样?因为季箫的事?”

沈望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是。

顾重又道:“什么时候去看心理医生?”

“等季箫的事处理完,我现在去看医生的话,裴章的团队就会说我乱说了。”

“可你没有实际证据证明你的说辞。”

“用舆论耗死他还不够吗?”

顾重猛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看他道:“舆论是把双刃剑,你用舆论耗死他,他就不能用舆论倒打一耙?”

沈望道:“在这个圈子里,我已经没有想要的东西了。钱也好,地位也好,都够了。我做错了事,当然应该由我来承担错误。这是你教我的。”

“所以你就要跟那种畜生同归于尽?”

“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沈望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季箫的事怎么成了都是你的错?蓝鹤毁了证据,还在娱乐圈里逍遥,让你站出来为他们讨公道,难道不是更过分?”

“可是……”

“没有可是,我已经找过蓝鹤了,他不肯作证,他就是利用你的愧疚感替他做事,你还真的傻愣愣地认为是你的错?”

顾重真想摔门走让他冷静冷静,但沈望就这么傻坐在床沿边,安安静静地凝视着他,似乎他说的什么都是对的,乌黑的瞳孔里只有他的身影。

顾重迟疑了下,颇为别扭地拍了拍他的背,比之前还要单薄,更别提他那张惨败的脸。

他的心一下就酸了。

更别提沈望还带着那枚戒指。

“不是你的错,别难过了。”

“我、我不想再背叛我的朋友了。”

“嗯我知道,所以你站出来替他讨回公道了。”

沈望紧紧地环住他的腰,鼻尖是熟悉的清香,这么多年,他连香水牌子都没换。他几乎就要掉眼泪了,突然道:“顾重,为什么只有你什么都没变?”

“你在骂我不懂变通?”

“如果你稍稍变得世故些、冷酷些,或许……”或许他在世界上就真的没有牵挂了。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当他血流如注,堪堪将要闭上眼时想起的竟是那个篮球场上的顾重,逼他唱歌,说暗恋是一座城堡的那个男孩。

他的笑、声音都是暖的。永远嫉恶如仇,永远迎风生长,永远相信爱、道德的能量。即使是现在也依然如此,在废墟里建起一座城堡。

如果他死了,还会有人全然相信他的善良吗?顾重会不会因此愧疚?

他不想因为死亡而成为顾重心中的净土。

“因为……我心有不忍,”顾重顿了两秒钟,又说,“季箫的事,我会帮你。”

“等一切都结束,我想去纽约看病,可以吗?”

顾重沉默着。

但当他渐渐放下手臂时,他听到顾重低声说:“你来吧。”

沈望盯着镜子里的人,问道:“这样对吗?”

“只有这样,你才能为季箫讨回公道,让说谎的人自裁。你有能力做到这一切。”

“可是这样的话——”

“没有可是,你想继续躲在顾重身后吗?”

他望着那张惨白的脸,说,不想。

十二月的最后一日,整个上海天寒地冻,灯影渐少,静谧如水。然而会馆里的颁奖典礼却如火如荼,纸醉金迷,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坐在最亮眼的位置的是手拿三金影后的穆芸,旁边是一干年轻影帝影后,牡丹奖越颁越没落,只靠这一桌的影帝影后镇住台面,刚宣布的最佳女主演由不会演戏的年轻小花摘了。

穆芸皮笑肉不笑地朝隔壁的林峙道:“这牡丹奖真敢颁,这皇图小花也真敢领。要不是演出费给的高,谁愿意舍这老脸出席。”

旁边的林峙年仅三十,笑道:“那我这年轻的脸,实在抵不住这出演费。”

“你还是爱惜爱惜羽毛,再这样舍脸下去,好本子都不敢找你。”

林峙道:“谨听教诲。”

“接下来这最佳男主演不知给谁,说是设备故障,我看是各方资本还在较劲。这奖就是谁下得去本就颁给谁,说是颁奖还不如说是卖奖,就差明码标价了。”

林峙喝了口劣质红酒,轻轻皱眉:“给薛言生我都不惊讶。”

“他演过戏?”

林峙得体地回道:“MV演得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等着看笑话。

后台化妆间,蓝鹤的化妆间是五十平米的大房间,而新出道的十八人小组合则是挤在十平米的小房间里下不去脚,还要给蓝鹤问好打招呼,蓝鹤自然是礼貌地回好。

等他们吵吵闹闹地走了,才听旁边的小助理道:“你怎么对他们这么客气?我刚还听他们在门口说你跟裴章有一腿,瞧不起你呢。”

“以和为贵,他们也就嘴上功夫,”蓝鹤笑道,“越是红,越是要沉得住气,我可没有薛言生的背景,也没有沈望的疯劲。”

“说起沈望,也不知道他回过味来没有。”

蓝鹤对着镜子理了理最新款的西装,道:“谁知道呢。”

然而等他入座一小时,主持人又叫了两个歌舞队上台表演。蓝鹤皱着眉问小助理:“怎么还不颁?”

小助理悄悄地说:“我听工作人员说,这颁奖的老戏骨突然生病了,正赶忙找人来颁了。”

“台下坐了这么多影帝影后,还没有人?”

“这……他们都说资历不够,推脱呢。牡丹奖给他们的仅仅是出席费,颁奖费是要另给的。”

蓝鹤听了,忍不住沉了脸。然而又等了半小时,歌舞队总算是累死累活地下去了,颁奖的人却让蓝鹤目光阴鸷了起来。

沈望身着纯黑刺绣款的西装,手指主持卡,凝脂点漆,称得上翩若惊鸿。偏偏西装还是跟他同品牌的高定。

小助理惊道:“他一个歌手来颁什么奖?”

而台上的沈望则像听得见她的话似的,礼貌笑道:“今天台下这么多影帝影后,我这个歌手来颁奖实在心怀怯意,但也倍感荣幸,说起来我只客串过几次电影。但卡片上的人,连我这个不太看电影的门外汉都认为是实至名归,第二十七届牡丹奖最佳男主演是——”

所有人都看向蓝鹤。

然而沈望轻轻地掀起眼皮,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道:“林峙。”

“恭喜。”

摄像机只拍到了他强忍笑意的鼓掌,还有林峙那惊讶的挑眉。

“你买了奖?”

沈望撑着江边的阑干,吐出一口烟圈,道:“我只是花钱颁给该拿奖的人。”

“你让林峙跟皇图那小花并列影帝影后,林峙还能谢你?”

沈望点了点烟,笑道:“那小花也不知有没有杨茜这么脆弱。”

蓝鹤脸色一黯:“你什么意思?”

沈望松了松领带,答非所问地问:“这西装真够难穿的,高定的也是垃圾。听说这牌子还瞧不起亚裔,也就你接得高高兴兴。就这种代言,你还舍不得解约?”

“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望似笑非笑地对他吐了一口烟:“动动你这聪明的小脑袋,你不是把我、闫怀还有乘天都耍得团团转?你为裴章付出了这么多,裴章却不肯给你男主演的戏,还跟乘天做了协议,要给闫怀,就一个三线小模特,你能忍得下这口气?但你找我,实在不是个好办法。我可是个精神病,我现在推你下水都没有罪。”

“有你这么清醒的精神病?你早知道?”

“我有癔症,”沈望道,“不小心把我幻想中的仇人推下了水,你说这个说法怎么样?”

蓝鹤倒颇为镇静:“你要是真想让我死,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想叫我出庭作证?我不会跟裴章过不去,我还怎么在娱乐圈里混?更何况当时我替裴章处理尸体,还要负法律责任。也只有顾重天真地说愿意给我钱给我资源让我出面。他不知道的是我面临的不仅仅是金钱上的问题。”

“我可以介绍你最好的律师,帮你免罪,但娱乐圈……你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大荧幕上?”

“我不可能出庭。”

“那你想不想在明天新闻上见见这些?”

沈望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包,里面是录音笔、照片还有文件。

“这是什么?”

“你花了多少钱从杨茜那里买回来?我可花了四千万,”沈望晃晃那个透明袋,“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杨茜报复你,只是传你一个小破绯闻了,原来是在警告你。你这些年做的事还真不少,偷税漏税、销毁犯罪证据、被大导演包养甚至还帮他们买过毒,你自己吸吗?”

“不可能,杨茜明明答应我……”

“你知道娱乐圈的人最擅长什么吗?”

沈望笑得明晃晃:“是坐地起价。”

“出庭作证,否则,你不仅要坐牢还要被没收全部财产。你选吧。”

蓝鹤终于无法镇定了,怒目相视道:“你就没有干过这么亏心事?你今天靠这个来威胁我,明天自然也有人来威胁你,你就真的如你表现得这么干净?你为什么每年都把绝大部分收入捐给孤儿院?为什么只敢跟年纪比你小的谈恋爱?你就不怕我把这些公之于众?”

“你能查我的底,我也能。”

“那些不是我的错,”沈望隔着夜色看他,“我在乎的人是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也确信那些都不是我的错。既然不是我的错,你想说就说吧。我不在乎。”

“你别后悔——”

“只要你肯出庭作证,随你怎么说。”

“值得吗?为了一个已死之人。”

“我以前没有获得的公平,我想给他。”

沈望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远到他以为这辈子的路都要走完了,直到走到腿麻,他实在忍不住地蹲在地上,才发现眼睛湿漉漉,他的情感、知觉都重新归位了。而大厦的“11:59”终于归零,整个城市又陷入一阵新的喧嚣。

沈望摸着天空缓缓飘下的雪花,忍不住道,新的一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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