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他该怎么说?说他是个不该存在的意外?
他必须确定,他和萧琞一起,不会对萧琞有任何不利之处!如此他才敢接受!
低着头的林三春默然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仰头看着萧琞,神色严肃,“萧琞,你信我吗?”
萧琞点头,“信。”
——他唯一的,能够把命把心毫不犹豫交出来的人,自然就是眼前的人了。他怎会不信?
“那就再等等我,好不好?”可恶的臭老头怎么还不来梦境里找他?!
萧琞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带着沙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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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日黄昏,司监所的前堂,唐山居和沈秋萍在用膳后,留了下来,一开始说是喝茶,接着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歪到了顺便翻看好日子,也好为年末成亲的事做准备的什么的。
林三春捧着一杯药茶慢吞吞的喝着,一边心头冷哼不已,他就知道会是这样,他还傻乎乎的问再等等他好不好,结果呢!
——可恶!
“……我懂萧公子的意思,这个日子就是百无禁忌即可,既可以做锁村那七对新人的成亲日子,也可以做我们昭昭的定亲日子。但是,眼下,却是真的不太适宜吧,萧公子,不若等公公婆婆到来后再说,如何?”沈秋萍话语温婉,尽量婉转的说着。
唐山居一旁讪笑符合,“没错,没错,再等等如何?”
萧琞摇头,“幽山事情繁杂,接下来只怕太爷也要再次起行,既然都是必定要做的事,也不需要再等什么,定亲的日子先行确定,此后幽山诸事才可开展,大人这几日忙着户籍批阅,也没有时间准备定亲的事,既然大夫人和太爷都在,不若就帮了大人的忙如何?”
沈秋萍一时间有些无语,必定要做的事?这是再次跟他们明确讲了,就是非他们家昭昭不可了?
唐山居无奈叹气,这萧公子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忒固执了!
唐山居又看向一旁安静乖巧的跟什么似的林三春,带着几分没好气的开口,“昭昭,你自己怎么说!”
林三春放下手里的药茶,看了眼神色似乎平淡的萧琞,心里叹气,面上点头说道,“外祖父,嫂嫂,先确定日子吧。我们先定亲,其他的……额……等时局安稳了再说。”
沈秋萍目光深深的看着林三春,带着几分轻叹,“你都想好了是吧?”
林三春点头,先行定亲,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咳,说不定等爹娘到来,这个什么好日子也成不了……那就先顺了萧琞的意思再说,省得天天拐弯抹角的说定亲的事!
唐山居揉了揉额头,叹气,“好,我们知道了。”
萧琞眉眼舒展了,站起身,躬身,拱手,“如此,麻烦两位了。”
沈秋萍忙站起,做了一个福礼,“萧公子客气了,昭昭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何谈麻烦?”
唐山居却是盯着萧琞,哑声开口,“萧公子,可否与老头子单独一谈?”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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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厨房里,影甲哼着歌儿洗着菜,林大福蹲在一旁,看着手里的信,长长叹气。
“阿福管事,你叹啥气啊。”影甲侧头问着,笑容憨憨,透着毫不掩饰的高兴和兴奋。
林大福瞥了眼影甲,心头冷哼,面上淡淡开口,“我家太爷和太夫人要来了。”
影甲一听,更加高兴了,“这是好事啊!登仙阁的钟老他们也赶过来了!”说是要确定定亲礼的事情,听闻钟老和时老他们可是准备了好几份的大册子,说是让大人挑!
林大福,“……”
——这么高兴?就完全没有想过太爷和太夫人他们不答应此事的可能?
“对了,对了,给,这个送你的成亲礼。”影甲擦了擦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大福。
林大福有些意外,之前八月中秋夜的成亲,因着是知道要处理背刺幽山的人,是设局谋划,他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多少在意,那时候影甲也没有送他东西,他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没想到影甲居然准备了!
看着手里的小盒子,林大福没有打开,看向憨笑的影甲,站起,躬身拱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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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山小径的转弯处,僻静的亭子里。
唐山居看着对面的萧琞,面色肃然,躬身拱手,“萧公子,我有三个问题要问。”
萧琞背负双手,微微点头,“太爷请问。”
“萧公子对我外孙昭昭,可是一心一意?”
“是!”
“同为男子,萧公子与我外孙昭昭定然是不会有血脉延续,敢问萧公子,这样做,可对得起当初满门被灭的长孙一家?可对得起为萧公子惨死的平阳公主和长孙大人?”
萧琞微微眯起眼睛,背负的双手慢慢的攥紧,他盯着眼前躬身拱手,可眼睛锐利,一句一句缓慢发问却是步步紧逼的唐山居,萧琞语调平缓低沉,“我娘亲说过,她要我不悔此生。”
“同为男子,将来大局平定,天下人皆知萧公子与我外孙昭昭之名,到那时,若是天下人指指点点,继而逼迫萧公子——”
萧琞嗤笑一声,语调缓慢透着几分嘲讽,“太爷是当我是那无能之辈吗?亦或者,当我是那无耻伪善的高宗帝?亦或者是那无能自负的上京皇帝?”
唐山居目光锐利的盯着萧琞,“人在高处,有很多可能,也有很多不得已为之。”
“人在高处,若是还有不得已为之,那便不是在高处!”萧琞语调平静,透着一股冷意,“我萧琞,以我已故父亲母亲起誓,此生定当以命护佑大人,让大人……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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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监所里,沈秋萍看着对坐的林三春戳着糕点吃,吃得满脸喜滋滋的,沈秋萍不由叹气,别人都在为他烦忧,他倒是好,还吃得这么开心。
“若是路途顺利的话,明日或者后日,公公婆婆就要到达幽山了。”沈秋萍说着,语调透着几分忧愁,“昭昭,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我不担心。萧琞说了,他会去跟我爹娘说的。再说了,我担心也没用。我爹娘的想法,我外祖父都堪不破。”林三春说着,心满意足的啃完最后一块糕点,拍了拍肚子,笑道,“大嫂嫂,你也别担心,现在啊,就看萧琞啦。”
沈秋萍看着林三春,微微一笑,“你说的对,反正都有萧公子在呢。”说罢,顿了顿,透着几分意味深长,“我就是不明白……昭昭,你好像对定亲的事不是很在意?”
林三春僵了僵,看向沈秋萍,讪笑一声,果然是瞒不过大嫂嫂的。
“说吧,可是有什么事?”沈秋萍说着,端起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嫂嫂……我怕我和萧琞成亲会对萧琞不好……”林三春说着,烦恼的揪了揪头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连累了他……”
沈秋萍听着,似乎了然了一般,微微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是怕将来,萧公子平定天下后,天下人知道他和你定亲的事,会对他不太好……”
那也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怕这个呢。
但……真正的原因又不能说……
林三春犯愁的只能含糊了一下。
沈秋萍轻叹一声,抬手拍拍林三春的头发,柔声安抚,“昭昭,顺其自然,你以前常常对我说的,不要烦忧那几个小皮猴,说什么顺其自然就好。那现在,我也是这般对你说的。昭昭,你要相信萧公子。”
林三春看着沈秋萍,笑了一下,慢慢点头。
——那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可恶,那臭老头怎么还不来梦境里找他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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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宝月楼。
从娘子小心翼翼的掩上了窗户,隔着窗户缝隙看着外头匆匆跑过去的身着盔甲的巡防营,慢慢的蹲了下来,看向角落里穿着黑衣的男子,男子已经昏迷了,半身血污,男子身旁还蹲着一小姑娘,手法熟练的轻巧无声的拆着男子的外衣,检查伤口。
“从姐姐,他身上的伤就只有这一出,这毒箭差点刺穿他的肺腑!”小姑娘小声说着。
从娘子微微点头,小声开口,“你看看能不能救活。”
“能。从姐姐,这里还有一封信。”小姑娘说着,摸出男子贴身藏在胸口的信,递给了从娘子。
从娘子打开信,匆匆扫了几眼,脸色微微一沉,看向小姑娘,“你尽力!能救活,就一定要救活!我待会让人再送些香草过来,遮了这血腥味。”
小姑娘点头,“放心,从姐姐。”
从娘子将信件小心折叠放到自己的袖子里,匆匆走出这偏僻的园子,一走出,就有人迎面匆匆跑来,“从姐姐!官府来搜人了!”
从娘子心头一沉,面上冷静的开口,“开门,让官府的人进来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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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锁村广场。
李太妃坐在角落的亭子里,看着广场上的热闹,摆摊的,买卖东西的,玩耍嬉闹的孩童。
夜空高挂一轮弯月,广场四周悬挂的小橘灯,灯火微弱,但小橘灯甚多,也照亮了这个广场。
“往常这个时候啊,大人会过来和我们喝杯茶,聊聊天。”裴老太太泡茶,倒水,一边轻叹开口,“也不知道,这几天能不能看见大人过来……”
“伤得很重吗?”李太妃关切问着。
“是有些重了,还好有孙大夫在。”裴老太太说着,倒了杯茶递给李太妃,“你住的皇家寺庙被围了?那些人可是知道你逃了?”
“定然是知道的。跟着我的那些人,我已经安排他们离开了。有两个我让他们去了江州,有些东西,我儿已经放在江州某处了。”李太妃说着,露出几分神秘的笑容。
裴老太太听着,笑了起来,“你呀,当初奉贤皇后说你狡诈,果然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