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财经频道和法律频道以及其他大小媒体共同报导出一则新闻:我国警方昨晚查获大批走私药物,多名犯罪分子落网。
根据知情人士透露,此次抓获的犯罪分子中, 有两名是其中的高层人员,其中有一名甚至担任这批药品的出产公司的法人,然而根据供述, 公司的实际控制者是A国知名上市公司MK的董事长唐继唯,目前我国警方已经在和A国警方积极协商跨境办案, 目前尚未得到明确回复。
据悉, 这种药物虽然在黑市价格低于其他同类药物,然而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 因此一直被国内禁止。
如此规模的跨国走私犯罪震惊了所有人,小道消息说, 警方之所以能够如此准确地知道这条走私线路乃至交货地点, 消息都是来自一名线人。
消息爆出的当天,MK公司的股价持续下跌,然而有心人发现,这家公司之前就遭到了大规模的做空,不利消息爆出之后,更有多家机构下场参与做空, MK股价迅速下跌,到当天收盘,股价跌幅超过百分之四十。
当晚, 柯润找上门来,看向文仕棠的眼神不复淡定, 当面质疑道:“文董, 你用唐老先生的尸检报告引诱我, 但是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地想要通过唐老先生的死离间我和唐继唯,而是一直就是想要利用这个消息的后续效应,做空他的公司对不对?”
文仕棠淡淡笑了:“没错,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赌注压在一个和唐继唯沆瀣一气的人身上,还是你觉得,我不像唐继唯那么变态,就代表我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好歹也跟了我一段时间,又在唐继唯身边那么久,怎么这样天真?”
他拿笔尖一下下点着桌面:“警方一直都有一位线人埋伏在和他们对接的国内走私团伙中,知道因为合作上的一些分歧,他们那个头目这次会亲自前来,但是正因如此,他们改变了之前的交货地点,这些线人无从得知,全靠从你提供的几个地点中排查,才确定了最终的交货地点。”
柯润以为就算自己供出了这条线路,也不会直接牵涉到唐继唯,他虽然假释出来,却知道自己一直被严密监控,所以没有主动联系那边,谁知道这次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来交货的竟然就是一条大鱼,甚至直接供出了唐继唯,而自己在其中,简直是被牵着鼻子走,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的筹谋。
事到如今,他后悔也没有用了,此时只好道:“这些我都不问了,我只问你,我要的东西呢?”
文仕棠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让柯润的心都被悬起来了,如果文仕棠手中从来就没有什么尸检报告,如果这一切都是他编出来骗自己的,自己将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幸而文仕棠站了起来,转身从保险柜中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交到他手上:“放心,我还没有那么下作,你让我满意,你想要的东西,我当然会给你。”
柯润想将牛皮纸袋拿过来,那边的力道却并没有松,两人一人捏着一边,文仕棠俯视着他:“如果这里面的东西确实如我所说,如果唐老先生的死的确有隐情,那你该怎么办呢?”
他加重了语气:“如果,杀死唐老先生的人的的确确是唐继唯,你该如何?”
这样的近的距离,可以看得出柯润的面目肌肉都在颤抖,文仕棠却没有半死心软,眼神如逼问一般,柯润半天只道:“就算唐老先生的死有蹊跷,也未必是唐继唯。”
“但是最大的受益人确是唐继唯。”
文仕棠毫不留情地拆穿,不给他一丝自我安慰的空间。
柯润挪开眼神:“一切都靠利益衡量,是你们商人的思维方式,不是我的。”
“对。”
“我的确是个商人。”
文仕棠松开纸袋,站直身体,柯润即便不看他,也可以感受到那样审视的目光是如何落在自己身上。
“你也的确不是一个商人。”
“而唐继唯,他是一个疯子。”
他抱臂悠悠道:“但其实有一件事我也很好奇,据很多人所说,唐老先生其实对唐继唯一直很好,从未听说过他任何苛待养子的传闻,又那么富有慷慨,资助了你们一批学生读书,可是为什么他创业的时候,却不愿意提供任何帮助?我原本以为是因为他想要锻炼养子,现在想来,会不会是因为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早的知道唐继唯一直都在干些什么?”
“而你,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文仕棠微微笑了起来:“你会去给警方提供消息,仅仅是因为我的挑拨吗?其实你也一直很看不惯唐继唯做的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对吧?”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用再做这些无谓的揣测。”
柯润霍然站起身来,看了文仕棠一眼,起身想要离开,却听身后的文仕棠道:“你也最好不要这么鲁莽,说不准你会很快回来找我呢?”
柯润身形一顿,快步走了出去。
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即便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A国警方仍然拒绝对唐继唯展开调查和询问,而MK的公关部门也出了声明澄清这次走私案和本公司并没有关系,直接把锅甩到了被捕的那两个人身上,国内官方媒体迅速放出消息,被捕的犯罪分子已经交出了他们之间沟通的信息,甚至一些账务往来,证据堪称确凿,如此一来不仅国内,连A国的部分群众都开始谴责警方无能包庇。
而第二天开盘之后,MK原本正在持续下跌的股价竟然奇迹般地被拉升了半分之十。
“这明显是他们那边在砸钱人为地拉升股价。”陈艾卿冷笑,“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钱能这么砸。”
然而形式并不乐观,虽然空投机构仍然努力做空,到当晚收盘,MK的股价已经被拉回了百分之十五。
而第三天A国警方配合MK澄清唐继唯的走私传闻,声称是一个误会,而MK则放出利好消息,加上资本运作,股价更是被大幅拉升,又不少之前闻讯赶来的空头公司纷纷退出,文仕棠自己的操控的基金原本就是这次做空投入最大的机构,到这时本也蚀进去不少。
当天A国股市收盘,MK的股价竟然生生被上拉了百分之三十。
陈艾卿有些担忧:“不然我们也先撤回,不然万一……”
文仕棠果断道:“让他们加杠杆,我兜得住。”
夜长梦多,如果不能趁此机会一举击穿MK,以后只怕会更加被动。
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事情却在第二天发生了转变,另外一家基金强势加入做空,配合文仕棠直接让MK的股价下跌了百分之四十,加上舆论战场的发酵,当天MK狂跌百分之七十。
连续几个晚上,陈艾卿都在办公室陪着文仕棠,此时不由得道:“这个手笔,我觉得好像是……”
“我知道。”
屏幕的冷光映在文仕棠的脸色,他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出声。
恒都,方助理看着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陆昀章,不由得无比感慨,果然关心则乱,全部情绪被另一个人牵着走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当晚恒都总裁办公室的灯火彻夜未熄,陆昀章直到凌晨方才靠在椅子上睡了个囫囵觉。
因为一会儿还有会要开,方助理不得不叫醒他,同时送上一杯浓美式。
陆昀章揉揉鼻梁,迷糊道:“仕棠……”
话说到半截戛然而止,他坐起来喝了口咖啡,方助理打趣道:“您注意身体,不然传出去恒都总裁害了相思病就笑话了。”
“滚蛋。”
陆昀章笑骂,心里却是苦的:“我能有什么办法,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而且如果不是我,这些也不会发生。”
他目光渐冷:文仕棠也许要的是唐继唯被绳之以法,他不一样。
他要他死。
但是不急,这些事他总有机会做,而且不会让文仕棠沾染分毫。
一想到那个人,他心又软了下来。
“其实。”
陆昀章顿了一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钱原本是我想要和你们文董复婚的时候做聘礼的。”
“嗯。”
方助理由衷赞美:“您真是个乐观的人。”
随着舆论战场的不断发酵,以及警方证据的不断完善,一个星期之后,MK的股价终于不可挽回地暴跌,A国警方正式对唐继唯展开审讯,随着这一消息的传出,MK正式停牌。
这场战役终于结束,十来天没有闭眼的陆昀章给方助理放了个假,自己到休息室洗了个澡挂了个胡子,换了身衣服,接着拨通了文仕棠的电话。
铃声并没有响太久,文仕棠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了?”
“我……”
陆昀章忐忑不安,却佯装镇定:“在哪儿,一起吃个饭?”
对面的人停顿一下:“在公司,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哦,那我改天……”
“我大概还有二十分钟,不介意的话,就在我们公司楼下吃吧。”
“啊?”
陆昀章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这会儿简直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文仕棠道:“怎么?你嫌弃?”
“没,没有,我现在就过去。”
他原本已经走出了办公室,又突然折返回来,抓起香水瓶子一通喷,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表,终于满意出门。
十五分钟后,陆昀章出现在晟璟楼下,又五分钟,文仕棠从旋转门出来,陆昀章向他走了过去。
暮色在城市中降下,两人都是一脸憔悴,眼底血丝遍布,或许因为看上去都太惨的缘故,竟然相视笑了起来。
“你请?”
文仕棠扬眉,陆昀章做出一个绅士的手势:“当然。”
因为熬夜太久,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便去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这家餐厅是晟璟员工经常光顾的场所,这个时候还有几位员工在用餐,当他们看到自己老板和前夫一同出现的时候差点没惊掉下巴,纷纷掏出手机在群里开始八卦。
文仕棠和陆昀章在落座之后,便听到隔壁传来一声惊呼:“你快看公司群,有人拍到文董和他前夫一起出来吃饭了。”
“是复合了吗?不会吧不会吧……”
“等等,这个背景怎么这个熟悉。”
“等等,好像就是,我们现在的这家餐厅……?”
陆昀章敲敲两个座位之间的隔板,声音愉悦:“是的,我是带你们文董出来吃饭了,还在追,没复合,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帮我在他面前美言两句,多谢。”
文仕棠弯了弯唇角。
接下来一餐饭的时间内,隔壁安静得连餐具的声音都没有。
两人谁也没提MK的事情,只是专心吃饭,偶尔交谈两句,陆昀章觉得文仕棠,心情应该不错,因为这人居然还开了两个冷笑话,熟稔如同多年老友,却让陆昀章有些不快。
从餐厅出来之后,外面起了风,陆昀章脱下西服外套披在文仕棠身上,文仕棠看他一眼,也没有拒绝。
文仕棠叫了司机来接,陆昀章陪他在原地等,不多时,文仕棠的车在车道停下,那人外套还给他,走之前还摆了摆手:“走了。”
他回头,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前夫。”
陆昀章却笑不出来,站在那里眼眸沉沉,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回来困在怀里,文仕棠方才脸上的轻松消失不见了,见陆昀章的脸不断向自己靠近,立刻冷声道:“你敢?”
陆昀章的动作停下,两个人此刻距离不过一厘米,陆昀章能清晰地看见文仕棠纤长的睫毛,眉眼间的冷冽。
他轻笑了起来。
比起婚姻里的文仕棠沉默顺从,他更爱他任性骄傲,神采鲜明的样子。
陆昀章蹭蹭他的鼻尖,虽然立刻被躲开,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开口声音低沉:“我是不敢,也是舍不得,你现在是我祖宗,我舍不得你生气,舍不得你难过,但你呢,你和我说说,你心里想什么呢?”
不用文仕棠回答,他自己给出了答案:“刚开始的时候你想把我当空气,现在呢,刚才对我这么和颜悦色,是因为什么?让我来猜猜,你不是打算接受我,而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把我们的关系限定在一个你觉得安全的范围内,我说的对不对?你考虑了很久吧。”
文仕棠偏过头去,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和陆昀章到了现在,所谓的爱恨已经不再重要,他既不打算回头,也不想和这个人一直怨怼下去,他现在欠着陆昀章人情,再冷眼相待实在不像话,如果这个人也愿意的话,他们可以做一对旧相识,日后陆昀章需要,他也会帮他,如此一对旧相识。
可是陆昀章一字一字道:“但是你想都不要想。”
“我为你做的事情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我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受不了,我会让你健健康康的,然后倾我所有对你好,我知道你不稀罕,我也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你,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你不接受,我可以等,十年八年我都等得起,但你要是想用朋友的身份界定我们的关系,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我不想和你做什么旧相识,我只想要你,你明白么?仕棠?”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要星星我不给月亮,你要我的命都可以,谁会这么对一个朋友。”
他用拇指摩挲着文仕棠的脸,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说的你记住了吗?”
后面两个字咬得无比清晰。
“前夫。”
“你是真的有病!”
文仕棠深吸口气,猛地推开身上的人,狠狠踩了他一脚,上车后“砰”地甩上了车门。
陆昀章望着他的背影好笑摇头:“真的太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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