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章把韩至镕气得翻白眼, 进办公室的时候正看到文仕棠在用刀拆一个国际包裹,他接过手来拆开,竟然是一副被里三层外三层严密包好的画。
画里文仕棠的上身完全被晕染在一种渐进的泡沫一样的粉色里, 向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修长的脖颈,微微低着头, 侧脸面容冷静深峻,却被柔和的颜色而中和, 显出一种奇异的美丽, 这是一种他平日几乎不会近身的颜色,看起来却如此协调。
落款是齐恩。
“呵。”他忍不住打趣, “没想到这小子还有点功夫。”
又举起来比了比:“和你办公室不太搭调,挂在家里倒正好。”
文仕棠接过画来看了看, 点了点头:“还是齐老用心培养出来的。”
陆昀章看他那带着欣赏的眼神就有些吃味, 不由嘟囔:“小兔崽子一个,你真那么喜欢他,你到底……喜欢他还是喜欢我啊……。”
文仕棠将画放到一边,回答了最根本的问题:“我没那么变态,连故人之子都不放过。”
“我知道。”
“嗯?”文仕棠挑起眉尖。
陆昀章思量再三,终于组织好语言:“你们两个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的, 第二天就传到我耳朵里来了,我就……就让人去调了酒店的监控,你从进去到出来, 一共三十多分钟,按照我的经验, 你不会那么快……”
没等他说完, 包裹纸盒已经招呼到他脸上去了。
“诶诶别打别打。”陆昀章躲了一下没躲过, 把纸盒接在手里,竟然还很认真地说:“你也得体谅我一下,放那么个小妖精在你身边,我怎么可能放心。”
又委屈起来:“你还和他说我年老色衰……”
“我风华正茂的,哪里色衰了?”
他向前凑了凑,又凑了凑:“好好看看,哪里色衰?哪里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英俊潇洒?”
文仕棠被他逗笑:“你要点脸吧。”
陆昀章见他笑了,自己也笑起来,眼睛一转,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子上:“说起来我都是晟璟的副董了,文董难道不打算拨一间办公室给我?我看沿着走廊拐过去的第一间就不错。”
从窗户正好能看到这里。
文仕棠移开眼睛:“那间办公室有别的用处了,你也不会经常在这里。”
仿佛触到了某根看不到的线,陆昀章站直身体,微微耸肩:“随口一说而已,那就听文董的安排。”
借此轻轻遮掩过去不由自主的失落。
展眼一个月过去,临近农历年底,陆昀章在私人厨艺班的熏陶之下,手艺有了长足的进步,至少能炒几样简单的菜,味道也过得去,刚开始的时候完全拒绝试菜的文仕棠终于也勉强表示了赞赏,他颇为得意,信誓旦旦觉得假以时日一定能把文仕棠养胖一些。
这天他做完一桌子菜,正等文仕棠回来,熟料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都不见人影,打过去电话也没有人接,十分钟后,那人才给他回了一个电话,说要晚些回去,不用等他。
文仕棠最近总是晚归。
平常还会提前发消息,今天却连一个信息都没有。
陆昀章能够察觉到如今他和文仕棠之间微妙的距离,他们会一起吃饭,会接吻,会上床,可衣柜里属于那个人的衣服只有几件,书房依旧空空荡荡,仿佛只要他想,连一个行李箱都不用装满就可以随时抽身而去。
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他和文仕棠刚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的人是他。
近了怕他烦,又没办法远。
陆昀章吃了两口饭,只觉味如嚼蜡。
文仕棠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匆匆洗漱完就往床上躺,被陆昀章半抱在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睡梦中的人皱起了眉,陆昀章轻轻抚平他的眉心,叹了口气:有什么烦心事呢?也不会和他说,这什么事都自己扛着的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怎么他陆昀章就那么无能,让自己枕边人日日为琐事操心?
第二天是周六,陆昀章早早起来,洗漱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他叼着牙刷走出卧室去听,口中含糊道:“妈?怎么了?”
曲湘难得说话犹豫:“儿子,你和棠棠是不是很久没有联络了?”
“我们……”
“我怎么听说他要订婚了?”
“和,和谁?”
“听说是容城冯家的女儿……不过也是小道消息,未必是真的,儿子啊,我和你说……”
“砰!”地一声,手机跌落在地板上,陆昀章愣怔半晌,方下意识地捡起来,之后他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匆匆挂断了电话。
走进卧室,文仕棠还睡着,伸手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陆昀章觉得自己好像跌进了冰冷的深海,从一开始的震惊错愕中走出来,他也恢复了些冷静,他不相信文仕棠会一边和他上床一边和别人订婚,这人才做不出这种事,他要做什么没谁能拦住,不会也不屑于玩弄别人。
可是,这就是你最近不回家的理由吗?陆昀章想,也许这里根本上算不上你的家,我从来就没本事给你一个家,对不对?
似乎受到了惊扰,文仕棠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嗓音有些哑:“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陆昀章收回手,勉强笑了笑。
见文仕棠要起来,随手理了一下他翘起来的头发:“不多睡一会儿么?”
文仕棠摇了摇头,顶着乱发去洗漱,陆昀章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他:“今天还出门吗?”
“嗯,回家一趟。”
“说起来大嫂生了二胎,我还没去看看。”
文仕棠的手顿了一下:“再说吧。”
洗漱之后就忙着去穿衣服,陆昀章定定地看着他:“你去哪儿?”
“不是说过了?”
陆昀章眼眸沉了下来,握住他的手:“不能告诉我去哪里么?”
文仕棠不知哪里涌起一股无名火,不耐烦地将他的手甩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真是奇怪了,这人平时没这么问东问西啊。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半晌,陆昀章收回手,文仕棠嘴唇动了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叹气:“我今天早点回来。”
还是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文仕棠上车之后就开始和他大哥通话,十分钟后挂断,差点没把蓝牙耳机给摔了。
曲湘女士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起因是他父亲的一个老朋友最近带着家人来玩,因为有年纪和文仕棠相仿的三个孩子,安排了他接待,结果这一接待就出了事儿,冯家的千金小姐瞧上他了,恋爱这步都直接跳过,愣想和他结婚。
这位千金从小家里娇生惯养,一点都不肯逆了她的心意,加上身体不太好,不能情绪激动,文仕棠约着私下见了两次,还得小心措辞,结果没一点进展不说,反倒让人传出去他和冯小姐相亲,更有甚者,传他们俩要订婚了?!
文仕棠不明白,自己和一男人结婚又离婚,闹得轰轰烈烈无人不知,怎么还能有女孩子愿意往他身边凑?
而冯树生被女儿闹得没办法,竟然向他爸妈提亲来了!
文仕棠碍于父母都在,婉拒再婉拒,冯家夫妻还是没有完全死心,约了今晚一起吃个饭再详谈。
文子琮不想因为这事和老友生出嫌隙,只让文仕桑代他们夫妻出席,言语间叮嘱文仕棠要给长辈些面子,不要让人家下不来台。
对于文仕棠,他宁愿在公司看两天报表也不想处理这种人情世故,没和陆昀章说,是觉得自己能够解决,何况那人醋劲儿大得很,知道了不定要发什么疯。
想起陆昀章方才的表情,他有些愧疚,想着等这事了结之后要好好安抚一下,不然怎么搞得自己跟个渣男似的?
文仕棠在他大哥家消磨了大半天,在傍晚时二人一起去赴宴,兄弟俩一进包厢,便看到冯家夫妇带着自己两个儿子早早便等在了那里——怕女儿情绪激动,这席饭是瞒着女儿来的。
文仕棠颔首叫人,被热情地安排坐下,文仕桑陪坐一旁,解释了虽然父母没来,自己作为文仕棠的大哥,就代表了父母的意思,冯家表示理解。
侍应生把菜上齐,在座谁也没心情动筷子,冯树生明显也被自己的女儿愁得不行,半天终于开口:“仕棠,今天我为什么叫你们两个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我的意思,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孩子,希望你们两个年轻人能走到一起,你的想法呢?”
文仕棠垂眼淡淡道:“冯叔叔,令千金抬爱实在让我意想不到,可不是我不识抬举,我想有些事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应该清楚,我是喜欢男人的。”
冯树生布满皱纹的脸凝了一下,掩饰性地咳嗽一下:“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贪玩,之前走了错路,这些我问过莹莹了,她说他不在意。”
“就是,差不多得了!”
小一些的冯家儿子插嘴道,分明为自己姐姐不忿,被他母亲抽了一下:“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
之后向已经要翻脸的文仕桑和文仕棠赔笑:“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你们不要介意啊。”
文仕棠这些天本就被烦得不行,谈话不知谈了多少次,耐心都被耗尽,这时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直接向冯树生道:“冯叔叔,我想您误会了,估计您也向我爸妈了解过,我大学就向他们出柜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向认真。”
他话锋一转:“而且我离过婚,相信您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女儿和一个二婚的男人在一起。”
文仕桑几乎一口茶喷出来:委婉,说好的委婉呢?
冯家几个人看着文仕棠顶着一张堪称秾丽的脸说自己是个二婚,各个心情复杂。
“这……”
冯树生梗了一下:“莹莹说,她也不在意。”
连取向都不在意,想必这个也不会在意的吧。
文仕棠没忍住眉角抽动:“可是我介意。婚姻大事,讲究个心甘情愿。勉强得来,只怕令千金也不会幸福,恕我直言,令千金年纪还小,难保不是心血来潮,所以,我还是敬谢不敏了。”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啊!”
刚被他妈按下去的冯家小儿子“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混不吝道:“都说了我姐姐不在乎,管你什么二婚三婚的,我们家态度也摆在这儿了,要什么东西你直说,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注意你的态度!”
文仕桑也站了起来,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在他面前和文仕棠拍桌子:“我们二人肯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说话是看在冯叔叔和我爸爸旧日交情的份儿上!冯小少爷若真是没长大,不如多教养几年再带出来,我文仕桑的弟弟是从不看人脸色的!”
文仕棠拉拉他大哥的袖子:委婉,克制。
“放肆!”
冯树生指着自己儿子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给我滚出去!”
“我!”冯家小少爷指着自己,满脸不服气,他原本也不赞同姐姐的决定,姓文的一张脸比女人都漂亮,能靠得住才怪了。
此时被自己父亲训斥一顿,血气上涌,把门一摔滚了出去。
他靠在外面走廊上抽烟,一个适应生托盘里端着一壶酒向隔壁的房间走,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隔壁那个客人好奇怪,一个人占了一间包厢,什么都不点就喝酒,一会儿不会闹事吧。”
另一个道:“哎呀你管这么多干什么,经理让好好服务,做好你分内的就是了,估计来头不小,经理都毕恭毕敬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包厢前,方住了口,推门进去了。
隔壁房间里,陆昀章面前摆着七零八落的酒瓶,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
他知道文仕棠就坐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和那女孩子的家人一起。
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他陆昀章从小到大,什么事情不是想做就去做,肆无忌惮了三十年,到头来,连自己喜欢的人要和别人订婚都不敢出面,真是怂到顶了。
如果自己此时出现,文仕棠会怎么想,大概会觉得自己跟踪他,不信任他,限制他,觉得他鲁莽草率,他们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只怕会瞬间分崩离析,到时他该怎么办?
如果文仕棠真的动了结婚的心思呢?
陆昀章手撑在桌面上苦笑,他想到别人碰一下文仕棠都受不了,遑论他要订婚。
可事到如今,他真的还舍得勉强那个人吗?
另一边,弟弟被赶出去后,冯家大儿子站了出来,给文仕棠倒了杯酒:“小孩子不懂事,文先生海涵。”
“文先生觉得,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这样,我们家在荣城开发一个地产项目,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愿意和文家共同开发,无偿给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如果今后成了自家人,文小少爷想要什么,自然都好说。”
文仕棠几乎被气笑了:“冯先生,我们是谈婚事还是谈生意,怎么我听着,你们冯家要招我入赘的意思?”
文仕桑冷冷地看了冯家长子一眼:你完了,等死吧。
知道今天大概是无法善了了,恼怒的同时不由有些怜悯,原本他也是顾忌两家体面,可冯家人怎么就这么会精准作死呢?
果见文仕棠摸摸下巴:“我想一想,以晟璟的市值,若要作为共同财产,好像是你们冯家赚了,冯先生打得好算盘,可惜,我舍不得啊。”
冯大哥脸色黑了一下:“是我表达有误,文先生的财产尽管自己留着,这样,既然话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不如干脆开门见山,文少爷的要求或顾虑是什么?说出来,我们都尽力办到。”
“好。”
文仕棠点头赞同,表达了自己的顾虑:“是这样,我最近在和人同居。”
“噗咳咳咳咳咳……”
文仕桑指着弟弟:“仕棠你……”
冯家三个人脸都绿了,冯树生道:“不知这个人是?”
“哦。这个人你们估计也听说过。”
文仕棠微微一笑。
“我前夫。”
“这……”
冯家大哥端酒的手抖了一下,勉强一笑:“这就是文小少爷的顾虑?只要你答应和我妹妹结婚,条件都是可以谈的……”
“谈什么,和我谈谈?”
包厢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陆昀章出现在门口。
原本在门外站岗的冯小少爷立刻冲了上来:“你他妈谁啊?”
陆昀章的眼睛始终放在房间里某一个人的身上,看都没看就把他甩到一边。
“姓陆,陆昀章。”
文仕棠下意识站起身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陆昀章自嘲地笑,”你不愿意带我出门,我当然只有自己来了。”
“我……”
文仕棠简直头疼。
“这是?”
冯树生也站起来,看着陆昀章满眼询问。
文仕棠破罐子破摔:“我前夫。”
冯小少爷顿时连骂人都忘了:真他么好大一出戏啊!
文仕棠上前扶住陆昀章,在他耳边低声匆匆道:“我回去和你说。”
陆昀章笑着在他手背拍了拍:“好,我们回去说,这会儿,”他扫了一眼在场的冯家人,“我和他们说。”
他拉着文仕棠的手走过去,倨傲地示意对面三个人:“接着说啊,让我也听听,你们想怎么撬我的人的?怎么想的啊?”
倒是冯家长子先反应过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先生,我倒觉得正好,省去了一次麻烦,据我所知,你和文先生已经离婚……”
“对,我们是离婚了。”
陆昀章打断他的话:“我惹他生气,他把我甩了,可这就轮到你们在这儿打他的主意了?”
他嗤笑:“只要他点个头,我名下所有资产拱手奉上,只怕他不要,你们是怎么好意思和他谈钱的?你们也配?”
他放心尖儿上的人,日日捧着怕他有一点不顺心,这些人怎么敢的?
“你!”
冯树生指着他:“你父母我也是认识的,你怎么这么无礼?”
“我管你认识谁!抢我的人还敢说我无礼?我对你有礼我他妈还是个男人!”
陆昀章一个杯子摔到地上:“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我长这么大就看上这一个人,他要我不要我都都认了,但是你们这些人也敢打他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他笑得邪气:“荣城的项目是吧,好,过不了半个月,我会让它重新竞标,半年内,我要你们家被挤兑破产,要不要试试?”
“陆昀章你在这里犯的什么浑!”
文仕棠见事态有些控制不住,拉住了陆昀章。
“我知道我是犯浑!”
陆昀章转过头来,舍不得说重话,只压着嗓子低吼:“但是你要我怎么样?我怎么受得了?”
他红着眼眶:“我知道我不应该要求更多,但是你就不能给我一个名分吗?”
他指着对面的三个人:“这群人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到底他妈的是谁欺负谁啊?
冯家长子自从陆昀章说出荣城的事情之后脸色就变了,心里估摸着事情成不了,便拉着爸妈弟弟悄无声息地离开。
包厢里安静下来。
文仕棠摸摸陆昀章的脸,无奈安慰:“回家说?”
陆昀章覆住他在自己脸上的手,闭眼点了点头。
又瞥了一眼自从陆昀章进来就在旁抄着手看热闹的大哥:“文仕桑,你看够了?看够了就帮我叫个酒店代驾,我带他回去。”
“咳。”
怎么还直呼其名了?
文仕桑咳嗽一声:“我送你回去。”
他还没看够呢。
“不敢劳烦。”
文仕棠没好气,说完扶着陆昀章出去了。
“啧。”文仕桑不满,“怎么和大哥说话的……”
回去的路上,陆昀章死死握着文仕棠的手不愿放,好不容易到了家,他将陆昀章扶到沙发上,想要去给他冲一杯蜂蜜水,刚刚起身却被大力拉了回去,随即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中。
陆昀章半跪在沙发上,用力到他骨头疼,沙哑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别走。”
文仕棠解释:“我只是想替你倒杯水。”
“你骗我,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你不许走了。”
离婚的时候就是这样,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他。
陆昀章说话带着重重的鼻音:“你要还是讨厌我,可以在六十岁的时候换掉我的药,七十岁的时候推着轮椅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八十岁的时候拔我的氧气管,但是你不能和别人结婚,我求你。”
文仕棠心酸不已,摸摸他的头:“我不走,我也没有……”
他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陆昀章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脖颈上,直直烫进了他心底。
文仕棠感觉自己的喉咙哽住,他抱住陆昀章,抚着他的背:“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哭?”
“我让你这么难过吗?”
他知道自己回来之后,陆昀章一直没有安全感,他时常半夜惊醒,要确认文仕棠还在才能重新入眠,文仕棠稍微晚回家一两个小时就要担心,恨不得住在文仕棠办公室。
对于文仕棠,他不是没有自己的顾虑,毕竟哪怕之前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和陆昀章也不能算什么良性婚姻,他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和陆昀章是不是真的适合,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摸索,他认为这些事情只能让时间慢慢解决,却没想到会这样伤害陆昀章。
文仕棠第一次后悔自己做的事情,他瞒着陆昀章的本意就是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想到却更加糟糕。
“难过也喜欢你。”
陆昀章抱着他不愿松手,额头蹭着他的肩膀:“我多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别哭了。”文仕棠说。
可是爱一个人真的太辛苦了,有时候要走好长好长的路,才能认清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相互折磨,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
而文仕棠终于知道,这条路是要他们两个人一起走的。
明明两个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却都在这件事上,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实在太可笑了。
他轻轻吻了一下陆昀章的侧脸:“我知道了。”
陆昀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文仕棠不在身边,他揉揉因为醉酒而有些发晕的头,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
我艹!
一道天雷击中天灵盖,陆昀章抓着头发痛苦地把头埋进枕头:他都干了些什么啊!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家小祖宗要气死了吧!干脆给他个痛快算了!
怎么把这件事给圆过去,直接装死行不行?
他悄悄地把头从被子里露出一条缝,环顾四周,看到文仕棠站在卧室的阳台上,背影瘦削。
他手里夹着燃了一半的烟,因被呛了一下所以咳嗽起来。
脚步声响起,有人在身侧蹲了下来,温热的手掌握住他的脚踝,文仕棠转过头来,见陆昀章拿了双拖鞋往他脚上套:“就算是我昨晚犯浑惹了你,你也不能把自己放在风口上吹吧,还光着脚。”
“昀章哥哥错了,好不好?”
文仕棠的手迟疑着放在陆昀章低着的头顶,手指浅浅插入发丝。
“对不起。”
陆昀章猝然仰头,和文仕棠那双漆黑的,充满晦涩神情的眼睛相对,那人就这样看着他,微哑着声线:“我从来都没想过和别人结婚。”
陆昀章在他掌心吻了一下:“我都知道。”
文仕棠忽然笑了:“我们简直像是两个笨蛋。”
兜兜转转这么久,笨拙又跌撞,才认清彼此的爱意。
陆昀章摩挲一下他的脚踝:“是我太笨了,总是学不会怎么对你好,总惹你生气。”
“没关系。”
文仕棠的手一下一下地理着他的头发:“我是说,我不会和冯小姐结婚,也不会和别人结婚,如果你想,我们就再试一次。我有时候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陆昀章一点一点慢慢站起身来,刚要说什么,文仕棠却抢先一步抱住他,几乎立刻就被回抱住,失而复得的喜悦和酸涩同时把心脏填满,陆昀章轻声说:“我只求你一件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瞒着我,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你要让我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要求我,甚至命令我,向我索取,因为我爱你,只要你开口,我没什么不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
文仕棠笑了一下:“好。”
良久,他从陆昀章怀里起身,才想起什么似的:“我做了早餐,不过还是白粥。”
说着耸肩:“如果我下厨的话,你以后大概只能吃这个了。”
陆昀章失笑:“我可以吃一辈子。”
“嗯。”
文仕棠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那就洗漱好下来吃饭吧,文太太。”
“哦好……”陆昀章的身形一顿,“你刚刚,叫我什么?”
文仕棠似笑非笑,眉眼都透着揶揄:“昨天不是你哭着喊着要我给你一个名分的吗?怎么,不愿意?”
“愿意!愿意!”
好歹是个正房不是?
几乎是立刻担起做文太太的职责来,陆昀章念叨:“我说,你这烟还是戒了吧。”
这事儿他真的看不顺眼很久了。
文仕棠扬眉看他,后者义正言辞:“别看我,我戒烟快半年了。。”
“好吧。”
文仕棠回身,将剩下的半根烟塞进陆昀章嘴里,在他唇边亲了一下:“最后半根。”
随即潇洒离去。
只剩陆昀章站在原地,感受着某人的气味,愣愣地摸了下脸,半晌嘟囔两句:“跟谁学的这是?”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某人对外:敢抢我老婆你们都得死!
陆某人对内:呜呜老婆……
原本打算两章完结,结果这一段写太长又拆了一章,我争取明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