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挂断电话, 陆昀章询问。
文仕棠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爱卿说公司有事,让我过去。”
“还是吃点东西再去。”陆昀章道, “什么事有那么要紧。”
“的确是急事。”
文仕棠不动声色。
“好吧。”
陆昀章将他送到晟璟楼下,文仕棠下车,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却被叫住。
“仕棠!”
陆昀章不放心地放下车窗:“别忘了按时吃饭。”
“知道了。”
文仕棠答应了他,甚至还挥了挥手。
陆昀章这才离开, 然而他看不到的是, 就在文仕棠转过身的瞬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辆车接走了他。
文仕棠刚刚上了车, 被派来接他的小警察就想他说明了情况。
上次他和唐继唯见面, 之后被警方发现晕倒在湖边的草地上,之后警方对那里方圆五十公里都进行了排查,结果一无所获,哪怕扩大范围之后,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只发现了一个食品加工厂, 然而对这个工厂进行了搜查之后,连一个可疑的人都没有找到。
这次借由唐继唯身上的追踪装置,发现他在市内躲藏多日, 几次试图出国无果之后,警方刻意放出了加紧搜查的消息, 迫使他不得不改变藏身地点, 这次警方发现他再一次来到了之前的郊区, 然而追踪信号却在某一个地点中断了。
这下他们几乎可以确定这附近一定有猫腻,根据卫星地图显示,信号消失的地方正是那个食品加工厂。
这时一个有经验的老警察提醒,让他们去查了一下这片区域的旧地图,果然在这个食品加工厂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废弃的防空洞,不知为何信息没有被录入进去。
这下警方锁定了唐继唯的藏身之处,抽调人手进行了包围,唐继唯穷途末路,亮出了手头最后的一张牌。
“他手里的人质是谁?”文仕棠问道。
“是,一个婴儿。”
那位警察心不忍:“是个被他人工培育出的,用来实验的婴儿。”
即便早知此人是个疯子,文仕棠心中仍旧一阵恶寒,随即是挥之不去的厌恶。
“文先生。”
那警察看他脸色不好看,安慰道:“请您过来只是想安抚他的情绪,不让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请放心,我们一定会保障您的安全。”
文仕棠微微摇头,并不多说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在郊区停下,这里已经被拉了警戒线,许多警察布散在四周,之前负责办案的队长一见他便迎了上来,带他去见了行动的指挥。
除了文仕棠,唐继唯还要求了一辆加满油的车,负责沟通谈判的警察下到防空洞内,传达文仕棠已经到了的信息,要求唐继唯履行承诺,放开人质。
十几分钟后,唐继唯从工厂的大门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手下,一身黑衣面容凶狠,手下一只手拿着枪,指着孩子的头,婴儿受惊啼哭不止,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紧。
刘队长拿着喇叭冲他喊话:“唐继唯,你已经被警方包围了,我们按照你的要求安排了车和飞机,还找来了文先生,你有什么话可以赶快说,只要你放开人质,我们可以立刻安排你离开。”
他的声音扩散开来,在空旷的地界显得无比清晰。
唐继唯却忽然笑了一下:“我不要什么飞机,我要他。”
他的面容邪气,随手一扬,手指的方向落在文仕棠的身上。
刘队长断然拒绝:“你不要得寸进尺,你需要人质,只要你放开孩子,我可以跟你走,文先生是不可能和你走的。”
诚然唐继唯手中的是一个孩子,然而在他眼中,文仕棠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用一条生命的安危去换另外一条,这样的事情他们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
“刘队。”
一直保持沉默的文仕棠突然开口:“让我去吧。他想要的人质一直都是我。”
“不行!”
刘队大声道:“这样太危险了!”
就算不论旁的,文仕棠本身就是上市公司的总裁,父亲和大哥更是知名企业家,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社会影响不知要扩大多少倍。
他压低声音:“我们已经安排了狙击手,必要且合适的时候,会直接将他击毙。”
文仕棠环顾四周,这附近都是平坦的草地,唯一高耸的建筑是唐继唯所在的工厂,如果他们真的找到了适合狙击的地点和时间,估计也不用等他来。
他上前一步,大声冲唐继唯道:“我答应你,我过去,你把孩子放下。”
“好!”
“不可以!”
唐继唯和刘队同时大喊,唐继唯面目狰狞,向身后一挥手:“再拖拖拉拉,我就把他弄死了。”
“你不要激动!孩子出事你也活不成,知道了吗?”
“让我过去。”文仕棠冷静道,“我好歹是一个成年人,我去不一定有事,小孩子再在他们手中耽误一秒钟就多一秒种的危险。”
不等周围人再反对,他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
在周围屏息般的安静中,文仕棠一点一点地走近了唐继唯,唐继唯示意他身后跟着的手下将枪口对准了文仕棠,就在两人相距一步的时候,唐继唯猛地上前将婴儿抛在草地上,同时用手掐住文仕棠的咽喉,眼神赤红咬牙切齿:“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他抵着文仕棠一点一点向前,走到提前准备好的车边,等手下钻进驾驶位之后,才抵着文仕棠坐进了后排,关闭车门之前冲警方扔下一句:“敢在后面跟着我立刻弄死他。”
车子在众目睽睽中扬长而去,猛地钻进树林,等到时候差不多,警方在令人跟上,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唐继唯的车在前面漫无目的般地穿过树林,警车跟在后面,天渐渐黑了下来,树林中只听得见车轮碾压过野草和灌木的声音,栖息的乌鸦被惊飞,漆黑的影子划过深蓝色的天幕,发出粗噶嘶哑的叫声。
另一边,陆昀章送文仕棠过去后也回了公司,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他给陈艾卿发了个消息,问文仕棠工作结束没有,有没有按时吃饭休息。
陈艾卿莫名其妙,文仕棠根本就没有来公司,他哪里会知道?
他如实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还不忘加了一句:他被谢先生赦免出狱了?
陆昀章心中一沉,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确认文仕棠的确没有回晟璟,陈艾卿听他语气严肃,不由得也有些紧张:“怎么了?他人不见了?”
“没事。”
陆昀章挂断电话,心中慌乱起来,文仕棠去哪了?为什么要瞒着他?还有什么事文仕棠要这样瞒着他!
他尝试着去拨文仕棠的手机,第一次没有人接听,第二次却打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陆昀章?”
陆昀章心中一凛:“你是谁?”
那人忽然笑了起来:“好歹我们也交了几次手,想想竟然还是第一次直接沟通。鄙人姓唐,你要找的人,在我手里。”
“你把他怎么了?”
陆昀章手背青筋暴起,勉强维持着镇定:“你有什么条件,说出来,我都答应,你敢碰他,就等死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我只不过是好心让你和他道个别而已。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那就算了吧。”
唐继唯说完,打开车窗,把手机扔了出去。
在通话被彻底切断之前,文仕棠听到陆昀章撕心裂肺的一声:“仕棠!”
嘶吼声随着手机被远远抛在身后,夜色中,树林的暗影在车窗外飞速略过,薄雾弥漫而起,凭借着对地势的熟悉,唐继唯带着警方兜了不知多少个圈子,又走了二十分钟,他让手下将车停下,自己带着文仕棠下了车,车子则继续向前。
他带着文仕棠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座木屋,唐继唯将他带过去推开门,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直冲口鼻,他将文仕棠用绳子绑在柱子上,笑着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文仕棠淡淡瞥他一眼,没打算给他的表现欲留出空间。
唐继唯却自顾自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琥珀吊坠,里面的跟踪装置已经被他拆除,他拿者那个吊坠凑近文仕棠,那里面封着一只漂亮的小小的蜻蜓,可惜那美丽的透明的翅膀自某个遥远的夏日已经停止了扇动。
“这里就是制作这个吊坠的地方,他亲手做的。”
文仕棠这才看向他:“所以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那都是因为你!”
唐继唯癫狂的,一字一字地道。
“是你为了控制公司挑拨我们的关系,而现在,他竟然还联合你一起骗我,要置我于死地。”
“他明知道,”唐继唯的头垂了下去,“他明知道我就算不相信这世界上的所有人,也不会不相信他。”
文仕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停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所以我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失去过什么。”
唐继唯揪住他的衣领,几乎暴起,半晌放下,古怪地笑了起来:“没关系,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贴近文仕棠的耳边,低声道:“我现在走投无路,怎么都是个死,但是我要你陪我一起。我要亲手送你上路,让你死得痛苦不堪,挫骨扬灰。”
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方才那个被派去迷惑警方的手下走了回来,唐继唯抬抬下巴:“看着他。”
说完,他自己提起角落里的两桶汽油,踉跄着脚步走了出去。
木屋中只剩下文仕棠和那个一身黑衣的手下,文仕棠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他不想活了,你能看出来吧。”
那人默默无言,恪守着自己的本职,文仕棠继续说:“这么个穷途末路的疯子,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闭嘴!”
文仕棠笑了一下:“在他眼里人命如草芥,你真觉得他会给你生路?”
不等他再说下去,唐继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新响了起来,哗啦哗啦汽油浇在木头上的声音响起,接着“哐当”一声,油桶落在了地上,木屋的门重新被打开,唐继唯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文仕棠和自己手下身上扫过,以防万一,他用枪托将文仕棠打晕,然后冲手下道:“你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警察过来。”
“是。”
手下应声向外走去,而就在此时,唐继唯抬起了握着枪的手,对准了手下的背。
“砰!”
枪声响起,倒下的却是唐继唯,他不可置信地向后仰倒,鲜血从他的胸前涌出,眼睛死死盯着屋顶,手却抖动着去摸口袋里的打火机,使出最后的力气向屋角浇了汽油的地方一扔,火苗轰然而起,很快便吞没了半边屋子。
手下原本就察觉到了唐继唯的不同寻常,文仕棠方才的话无异于雪上加霜,他知道唐继唯是个疯子,如果真的要寻死,一定不会在乎多自己这么一个垫背的,因此他对唐继唯分外谨慎,在他命令自己出去的时候,心中警铃大振,在千钧一发的时机反杀了自己的老板。
这时他把手枪一扔就要向外跑,却忽然在门口停下来,回头看看文仕棠,只见那人的头低低地垂了下去,半边脸被火光染红,犹豫一下,还是快步向外跑去。
走到二十米远的地方,找到地上汽油的痕迹,他将灌木丛点燃,然后不回头地跑向了深不可见的丛林中。
森林的大火熊熊燃烧了起来,吸引了远处的警察,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势不可挡,他们只能一边呼叫消防,一边组织人手到最近的水源取水救火,顶着火势一点一点向内搜寻,希望可以尽快找到文仕棠。
车灯划破黑夜,直奔火光而来,直接刹住在火场前,陆昀章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半途跟上的方助理,他快步走向最近的警察,掩饰不住的慌乱和急切:“文仕棠呢?”
警察有些犹豫:“我们推测,这场大火可能就是唐继唯做的,文先生,也许在里面。生死不知。”
陆昀章想都没想就要火场里冲,却被方助理拦住:“陆总,你冷静一点!警方已经在组织救援,消防车也快到了,救人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他用了毕生的力气抱住陆昀章,却被对方甩开,陆昀章大吼:“那他妈是我在所有亲友见证下明媒正娶的另一半!我在婚礼上发过誓,我不能让他有事!”
“你们已经离婚了!”
情势紧急,方助理什么也顾不上了,这种话几乎是拿着刀往陆昀章的心窝里捅。
“放屁!”
陆昀章举起一只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射着火光:“你他妈给我看清楚了,这枚戒指老子从戴上那天开始就没摘下来过!”
方助理愣在了原地,仿佛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陆昀章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树林熊熊燃烧的大火中。
炙烈的火苗炙烤着他的脸,浓烟滚滚而起,陆昀章一边躲避着火舌,一边大喊:“仕棠?仕棠?你在哪?”
“仕棠?”
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心脏还在跳动,满脑子都只要一个想法,文仕棠不能有事,文仕棠一定不能有事。
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文仕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不在乎文仕棠已经不肯爱他,他只要文仕棠好好活在这个世上,上天不能连他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剥夺,那是他心尖上的人,这等同是要了他的命了。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无边的大火,陆昀章不知在其间跋涉了多久,也不顾越向里走火势越旺,视线所及之处,一座已经烧了半边的木屋映入眼帘,他心中一紧,快步跑了过去,一脚踹开木屋的门,文仕棠已经挣脱开了绳索,然而因为吸入浓烟过多而昏迷,脚边的唐继唯已经昏了过去
陆昀章冲上去将文仕棠用湿大衣裹住,手掌摩挲他的脸,一声声道:“仕棠,不害怕,不害怕,没事的,昀章哥哥在呢……”
他将文仕棠抱在怀里,奋力冲向门外,然而就在还差一步就要踏出屋门的时候,被烈火侵蚀摇摇欲坠的木屋终于支撑不住,一根房梁哗啦砸了下来,正正砸中陆昀章的脊背。
在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去的一瞬间,陆昀章牢牢将文仕棠护在了身下,剧烈的疼痛从脊背上蔓延,五脏六腑为之一震,口中甚至有血腥味弥漫开来,然而他已经感受不到,满脑子都想着要把文仕棠安安稳稳地带出去,他奋力掀开背上的梁柱,用尽力气抱着文仕棠站了起来,终于踏出了木屋,踉跄着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木屋轰然倒塌,火星四溅,烈火转瞬吞没了一切。
大约走了五十米,救援人员终于发现了他们,快速赶了过来。
陆昀章将文仕棠安然无恙地交到了别人手里,然后直直栽倒了下去。
洁白的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床上躺着的人紧闭双眼,英俊的脸上长眉皱起,仿佛陷入了什么不安的梦境,方助理上前低声唤道:“陆总?陆总?”
“仕棠!”
陆昀章猛然睁开双眼,方助理吓地后退一步,就见病床上的人掀开被子就要起来,却被剧痛所迫重重跌了回去,他急忙将人按住:“陆总,文董没事,文董没事。”
陆昀章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理智,急促道:“他人呢?扶我起来,我要去……”
“你干什么?”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文仕棠推门进来,见此场景皱起了眉:“你嫌自己伤得轻是不是?”
陆昀章伤得并不算很重,却也生生断了三根肋骨,昏迷一天一夜方才醒过来,而被他一直护在怀里的文仕棠,只是吸入了一些浓烟,并没有大碍。
而唐继唯竟然也奇迹般地没有死,他的枪伤并不致命,倒是身上有大规模的烧伤,然而经过抢救,终于活了下来。
婴儿已经被解救,正在医院观察,那个手下倒是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和唐继唯一起准备接受起诉和审判。
此时陆昀章也不顾他冷脸,笑了一下,招手道:“过来。”
文仕棠走了过去,吩咐方助理去叫医生,陆昀章将他上下检查了一遍,长长松了一口:“还好你没事。”
文仕棠说不出话来,刚动了动嘴唇,陆昀章已经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我说了,你不用和我说谢字,我也不需要。”
他微微偏过头去,幸好此时医生进来,将他从这种境地中解救出来。
医生检查过后,说陆昀章的身体并无大碍,开了止痛的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走了。
方助理也很识时务地出去,文仕棠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疼不疼?”
“不疼。”
文仕棠的眉头并没有因为他这安慰似的话而松下来,陆昀章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你说咱们两个,轮着番地进医院,等我好了,得带你去庙里烧柱香才行。”
“我看你真是……”
文仕棠扭头看向他,却见那人眼底闪着笑意,顿时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陆昀章摇摇他的手:“没和你开玩笑,以后别动不动把自己往险路上放,你不心疼自己,我难道不心疼?再来这么一次,我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我也会害怕的。”
陆昀章平日里看着万事不上心,却也是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大风大浪不见露怯,所有常人的情绪,恐惧,忧虑,伤心,患得患失,他都很少会有,如今却躺在病床上,握住文仕棠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我会害怕。
对他自己而言,陆昀章是真的无可奈何,如邵骏所说,在这场感情里,他已经认栽认得彻底,过往三十年未曾让一片云影留心的人,在文仕棠面前,也要低头认输,承认自己会心疼,会害怕,会控制不住地想念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已经不要他了。
他已经彻彻底底、心甘情愿放下如利刃般伤人的薄情,从此被一个人劳劳牵挂,那人风吹草动,他就伤筋动骨。
不知过了多久,文仕棠终于点了下头,陆昀章倍感欣慰:终于听话了一回。
陆昀章短期内出不了院,晟璟和牧唐已经着手合并事宜,文仕棠忙得不成样子,他只能眼巴巴等着文董宠幸,又不敢多要求什么。
某个傍晚,陆昀章自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文仕棠趴在床边睡着了,他身形清瘦,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后背突出的蝴蝶骨的轮廓,陆昀章忍不住轻轻摸了上去,手掌下的脊背单薄,像是一盏易碎的瓷器。
他心疼得不行,正在考虑赶快办出院去帮他,文仕棠却醒了过来,揉了揉迷蒙的眼睛,自顾道:“怎么睡着了?”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保温桶,打开之后香味扑面而来,是煲了四个小时熬得奶白的骨头汤,文仕棠递给陆昀章:“让酒店厨师煲的,趁热喝吧。”
陆昀章想说你累了就到旁边床上躺一会儿,文仕棠看他的表情,却会错了意,撇了撇嘴:“又要我喂了是吧。”
这也不怪他,这些天里陆昀章这样的把戏玩了太多回,他不能和病人计较,便舀了一勺递到陆昀章嘴边:“喝吧。”
陆昀章本想解释,却没有经得住诱惑,喝了一口后笑道:“什么时候再让我喝一次你亲手煲的汤?”
文仕棠顿了一下:“你等着吧。”
一碗汤很快见了底,陆昀章拍拍自己身侧:“上来睡一会儿?”
怕文仕棠误会,又解释道:“你放心,我不碰你,就是看你太累了。”
文仕棠不屑:“你倒是想,你还行么?”
陆昀章被刺激,伸手去拉文仕棠的手腕,将正要起身的文仕棠拽得一个踉跄,直接扑到了他身上,正好压到他的伤处,不由深吸一气。
文仕棠急忙起身,问道:“怎么样?”
抬手就要按铃叫人。
陆昀章缓缓呼出一口气,按住他的手:“没事没事,别紧张,也别叫人,和我多待一会儿。”
“你这人真的……”
文仕棠话说到一半顿住,叹了口气:“你别动了。”
他脱掉外套和鞋子,躺在了陆昀章旁边。
暮色暗沉,病房内干净温暖,昏暗而暧昧的光线中,陆昀章看着文仕棠近在眼前的纤长睫毛,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陆昀章后悔了。
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只要这个人在他身边,他就忍不住要去触碰和拥有。
他想要文仕棠,想要的不得了。
感受到头顶某道炙热的光线,文仕棠缓缓抬起眼来,与陆昀章四目相对,陆昀章眼眸越发暗沉,两人之间,只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和越发粗重的呼吸。
文仕棠动了动嘴唇:“你想和我做?”
“仕棠,我可以……”
“想做就做。”
他垂下眼睫:“不用扭扭捏捏的,谁还不是个男人,好像我不知道……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昀章吻住,陆昀章的动作并不温柔,带着某种急切以及久别的渴望,到后面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才把动作放缓,在他耳边轻声哄道:“我轻一点好不好?”
仿佛要证明什么一样,他细致而温柔地讨好文仕棠,直到文仕棠喘着气,不耐烦地催促他:“你快点。”
陆昀章彻底按捺不住,肆意地索取起来。
他沉浸在某种交杂着痛苦和喜悦的情绪中,以至于在他埋在文仕棠颈侧噬咬的时候,身下人迷乱中带着淡淡嘲讽的眼光。
第二天陆昀章醒过来的时候,文仕棠已经扣好他衬衫的最后一枚扣子,见陆昀章醒了,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道:“我给你叫早餐过来。”
陆昀章坐了起来:“我们昨晚……”
“昨晚怎么了?”
文仕棠拿过外套。
“昨晚……”陆昀章有些不安。
文仕棠侧过身看他一眼:“大家都是成年人,睡了一次而已,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你说什么?”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他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凉意。
文仕棠这才彻底转过来,冷静而平淡地询问他:“我是和你上床了,可这能代表什么呢?”
“陆昀章,如果你从前觉得亏欠我,那么从现在我开始,我们之间已经两清了。”
“你,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陆昀章不可置信道。
“不然呢?”
文仕棠看着他,似有嘲讽:“还是你又想和我当炮友了?那你要想清楚,我现在的炮友,可能不只你一个人。”
“好了。”
陆昀章垂下头,嘴唇放在无名指上冰冷的戒面轻吻着,似乎借此强行平复某种翻涌的情绪:“是我错了,我不该要你,你要气我,不用拿话这么作践自己,可以不要说了吗?”
文仕棠手指颤动一下,离开了病房。
*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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