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齐凯言见了人,就颠颠儿地跑了过去,但是天气太冷,等的时间又太长,捂在校服里的糖炒栗子已经没有刚出炉时候的温度了。
郁容的校服外套脱了,只剩下里面的卫衣,他看上去有些被冻到了,脸上一片青白。
听见齐凯言的的声音转过来,却不是他一个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小姑娘,堪堪到他的胸口,肩上裹着郁容的校服外套,被他半揽在怀里。
齐凯言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看,但那小孩似乎有些怕生,一脑袋埋在郁容的胸口不肯抬起来。
“喏,你最喜欢的栗子。”齐凯言一手掏出了糖炒栗子,邀功似的在郁容面前晃了晃。
郁容撩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要排很久吧?”他接过栗子,还挺热。
便抬手拍了拍怀里小姑娘的脑袋,她抬起头,便被栗子塞了满怀,“你自己跑出来也不多穿点衣服,先捂着吧。”
“这是?”齐凯言这才找到机会问。
郁容揉着她的脑袋,大咧咧一笑,“我妹妹——嘶!”
话还没说完,腿上就挨了那小女孩一脚,“诶!你怎么踢人呢!”齐凯言下意识地就喊了一句。
那小孩终于给他个眼神了,她挡在蘑菇头刘海下边的眼睛和郁容像极了。
此刻一眨不眨地盯着齐凯言,撅着嘴道:“我是男孩子!”
果然是清脆的男孩儿嗓音,只是……
齐凯言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穿着,小皮鞋、长筒袜、短裤、衬衫、蝴蝶结,说是男生也行……
就是这张脸过分漂亮了,再加上发型确实容易惹人误会。
“再叫我妹妹,我就不理你了!”他颇有气势地警告郁容。
齐凯言蹲下身,伸出手,“你好啊,我是郁容的朋友,我叫齐凯言,你可以叫我凯言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孩没接话,反而仰头去看郁容,他看到自己哥哥眼睛里明晃晃地无所谓,心领神会地扬起了小下巴尖看了齐凯言一眼,就转头埋进了郁容怀里,“哥哥,我冷死了,快去吃饭,不想走路,抱抱。”
郁容于是一手把他抱了起来,“你想吃什么?”
男孩想了想,“吃日料吧。”
郁容半无不可地嗯了一声,走了几步路出去才发现齐凯言没跟上来,他略微回头,带着些许不耐烦,“走啊……”
齐凯言哎了一声,拎起被男孩丢在一边的糖炒栗子快步跟上。
——他摸了摸,已经凉透了。
待到坐下开始点菜,齐凯言从郁容好几声的阿玉里才知道了这个小孩儿名字里有个玉字。
他一手撑着下巴,一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兄弟,随意想着,总不能叫郁玉吧,这个太女孩儿了一点。
郁容的弟弟点完了菜,郁容好像这才想起来有他这个人,随口一问,“你吃什么?”
齐凯言坐下就看过了一遍菜单,“我吃不了生冷的,随便点个面什么就行。”
郁容扬了扬一边的眉梢,“说好的谢你帮我打扫教室,你这样,我可得下次再请你一顿了。”
他话说得轻佻,但配上他那张带着点儿邪气儿的俊脸,很有几分叫人莫名的心动。
齐凯言叫他这一眼看得略红了脸,他掩饰一般地低下头,“我也没这个意思。”可如果能多和郁容在一块儿,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呀?”他扯开话题道。
郁容拿着筷子戳了戳弟弟的脸蛋,“我妈一开始以为是个小姑娘,就取了郁玉,结果是个弟弟,就加了个文字。”
郁文玉不满道:“你没生出来的时候,妈妈也以为是姐姐呢!”
“好好好。”郁容一边把可乐放到他面前,一边顺口哄他。
齐凯言看着兄弟二人的互动,心里边有些羡慕,毕竟他和他的母亲就孤零零的两个人。
齐凯言没见过郁容小时候的照片,但是现在的郁文玉看着就和郁容眉眼间很像,他忍不住像,郁容小时候也是这样像女孩儿一眼漂亮可爱的吧。
因为这种幼稚而毫无根据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对郁文玉产生了一些爱屋及乌式的喜欢。
此后的郁文玉可能是被齐凯言的态度打动,一改开始的轻慢,逐渐和他熟络起来,这在当时的齐凯言心里是很令他高兴的事情。
他那样卑微而不敢言说地向往着郁容,面对他家人的喜欢,总是叫他产生了一些自己在郁容心里,可能也逐渐会成为一个重要而不可分割的存在的妄念。
这种小心而脆弱的妄想,叫齐凯言一路仔仔细细地呵护了三年,而后叫现实轻易打碎。
那时的齐凯言百思不得其解,若说郁容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倒贴式的追逐,而把他视作玩物尚且可以理解。
可是郁文玉,这个孩子——这个一向粘着哥哥的孩子。
在郁容没空的时候都是他陪着写作业,陪着吃饭,陪着玩儿。
为什么能在他狼狈至极地被郁母请离郁宅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诛心之语呢。
齐凯言此生都无法对那个何等艳阳高照的晴天有分毫忘却,那一日精明的父母不知如何察觉了端倪。
大少爷被恭敬而又不容拒绝的带回了主宅,而他狼狈至极地追逐出去,像是一条没人在意的狗,踉跄跟到了那座堂皇已极的建筑之中。
郁容被团团包围,从他的身边保护起来,他那样平静地站在母亲的身边和保镖的包围圈中。
而齐凯言,这只终于被发现的流量小狗被主人客气而又冷漠地请出家门。
他忧心着爱人的处境,却又对此无能无力。他忍不住去想郁容会挨打吗,他明天还有考试,我该怎么办?我该报警吗?
他辗转反侧多时,终于转身离开想要再做打算,却在迈出两步之后被人叫住。
“凯言哥哥!”
齐凯言回过头,看见郁文玉跑了出来,他似乎刚刚放学回家,就碰上变故,还是一身校服,他因为急促地奔跑而使得鬓角染上晶亮。
齐凯言对跑到自己面前的孩子忧心道:“你快进去吧,帮我看看你哥哥。”
“我怕……如果你哥哥有什么事儿,你给凯言哥哥打电话,嗯?”
郁文玉却是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他,那双和郁容相似的双眼渐渐浮现出齐凯言不懂的戏谑。
他就这么上下打量着齐凯言。终于,像是看够了好戏,眨了眨眼,脸上那些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恶意全数被收拢了回去。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一个天真懵懂而又心存好奇的孩子。
他雀跃而又兴奋地好奇着:“凯言哥哥,为什么我的妈妈说你妈妈是妓女呀?妓女的孩子是在说你吗?
我爸爸怎么会打哥哥呢,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妓女的孩子对自己的亲儿子动手啊?”
那时的齐凯言不无悲哀地想,他是否该庆幸郁家对于孩子的家教足够严格,才没叫那时候的郁文玉用上那个他从小听到大的词来形容他的母亲呢。
直到后来,齐凯言亲耳听到了郁文玉用那样轻慢的语气说着婊子妈养大的,才反应过来。
那时候的郁文玉只说妓女,而不至于骂上一句婊子,算是因为这几年的相处,而口下留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