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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月宫有兔 橙子雨 4734 2024-12-31 11:31:35

多年以前,大司祭顾冕旒于天雍神殿秘密开启了“天幕计划”。

此计划意在构筑一道名为“天幕”的巨大阵法笼罩住阴夏寰宇天地,以庇护在寂灭之月崩溃之下的万千生灵免受灭顶之灾。

然而,这其实仅仅只是当年大司祭顾冕旒的全盘谋划中的一部分。

此刻,慕广寒被燕王紧紧搂在怀中,隔着衣衫都能清晰感觉到澎湃汹涌的灵流肆意驰骋。有人身上滚烫,俯身于在他耳畔道:“阿寒,你看。”

话音未落,对面乌鸦魔兵阵营中,一股庞大的黑火法雾集结而起,如同铺天盖地垠的暗夜狂潮,刹那汹涌而至。轰隆一声巨响,黑色巨浪猛烈撞击在金色巨网之上,热浪滔天,却是被那巨网紧紧笼络,就连一丝火星都未能泼溅过来。

而燕王怀抱慕广寒,身姿挺拔意气飞扬。犹如九天神祇万法不侵,分毫无损。

旋即,他掌心光芒大放,璀璨夺目。

那黑光磷火之中,有金色枝蔓破土而出,交织缠绕,层层叠叠,转瞬之间便化作漫天烈焰熊熊法相,势如破竹向着寰宇界门之处奔腾而去,所过之处虚空荡平,对面军马阵势支离破碎,溃不成军。仅仅须臾,一切归于虚无。

领头的封恒身形踉跄,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襟。

燕王则再度展颜,笑容一如既往优雅而恶劣。

“谈谈?”他问封恒。

问话间,黑光磷火金光替他织就了一身华丽金袍,原先褴褛祭祀服被换掉。他就这么焕然一新立于虚空乱流之中,广袖随风翻飞,凌乱的前额发丝也被玉带束起,更显俊美无双、英姿飒爽,画中仙人一样。

人靠衣装。

慕广寒在他怀里一边心动,一边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喜欢他这个金玉其外、得意狡黠的优雅恶霸样儿。

试问天下谁想和这种人为敌?

幸好是自己家的,他暗暗想,不然他也也头疼。燕王的敌人太惨了,根本没有翻身余地。

方才那场对轰,完全不能算是战斗。

寰宇门外,一度红尘。阴夏一次又一次败给他们眼中蝼蚁,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其实已经知道大势已去。而刚才那奔腾咆哮、试图撕裂向他们的最后黑火,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寰宇的执掌者最后一次无能狂怒地发泄他们的不满。

但发泄完后,尘埃落定。

他们最终也只能底下高昂的头,乖乖卸甲投降。

燕王高傲睥睨,而阴夏魔兵半跪行礼,臣服脚下。

……

数日后,红尘乱流之中。

阴夏众高贵羽民来往如梭、忙忙碌碌,一起为建造巨大的白色阵法添砖加瓦。燕王则拉着慕广寒的手,悠闲在旁监工,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他当然得意。

十年前大司祭的天幕计划,本来目的就不仅仅只是单单保护阳夏寰宇。

顾冕旒的野心很大。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查到了有人正在试图将两个寰宇偷偷拉近,并暗中找到了与阴夏共鸣的古穆神枢。

大司祭并没有声张。

更未急于摧毁古穆神枢,因为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将计就计的绝妙构想——

虽然建造神枢之人拉近两个寰宇的目的,只是为在寂灭之月崩溃之时,能一举摧毁两个世界。然而有顾冕旒的天幕计划在,等到两个寰宇真的重合,被毁天灭地其实就只会有始作俑者阴夏寰宇。

如此,顾冕旒便可以利用这一切条件,直接以天幕为筹码彻底要挟阴夏。

阴夏羽民还欲求生路,就必须正视他们祖先千万年来的罪恶行径,然后就在他们这一代把千万年前祖先丢的垃圾给乖乖捡回去。

祖宗作孽,后代收拾。

这很公平。

不仅如此,顾冕旒还要逼迫整个阴夏红尘自废仙法,并以仙法残余净化恶月月核,彻底消弭祖先留下祸端。从此阴夏千秋万代,也只能如凡人一般生活,再也无法滥用法术,再也无法滋生新的恶月戕害其他寰宇。

千年万年,他们做的恶终将在这一代终结。

……

而今,天幕计划终于走到最后一步。

得益于大司祭最初的深谋远虑,天幕计划在他死后多年仍在一些默默无闻的神殿后辈手中继续着。顾辛芷与顾苏枋亦先后暗中为此计划倾注心血无数。

顾辛芷生前,殚精竭虑写好了完善天幕、重修神枢的一切步骤。

而顾苏枋用了五年,暗中筹谋,将步骤一一落实。

两人坚信有朝一日,必有后人破万难除千阻,最终直面阴夏寰宇。无论天地命数,人魔仙鬼,站在那群高高在上的“神明”面前,以昭昭天幕将其恶行之法还施彼身。

最终逼他们低头,逼他们臣服。逼着他们舍弃仙法,还两方寰宇清宁。

只是他们没想到。

天幕终成,站在“神明”面前发号施令的人,会仍是当初那个人。

白色法阵是寰宇凋零的禁咒大阵,阴夏碍于燕王手中黑光磷火的威慑,不得不全力建造此法阵。而燕王自然亲自督工,黑心无比。

“四个月,”他略作思量,“不,三月又十五日足矣。”

“……”

“不如三个月又十日吧。百日时光,足以成事。反正你们寰宇不是人人都会法术?都干快点,也无需爱惜法力了,反正再过几日也无甚用处。”

封恒:“……”

区区百日,这个阳夏蝼蚁竟要他们百日之内筑成那般大阵!是要累死他们?

他气得面目狰狞,又敢怒不敢言。听闻阴夏人间界众多帝君王侯、权贵大能,也都在骂骂咧咧,可又只能迫于威慑,不得不屈服。

毕竟阴夏素来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让他们最终屈服的,是燕王仅仅动了动手指,就让整个阴夏寰宇连续十日陷入永夜,不见曦光。

永夜之后,一切天翻地覆。阴夏的王侯将相、高官重臣纷纷脸上堆笑,冯虚御风献媚来访,礼物送了一堆。

燕王不忘趁人之危、强人所难。

人家都把他列的礼物清单孝敬到虚空之中了,他还不满足,还暗示那些人在寰宇大门之外,给他们修建专门监工用的临时行宫。

行宫很快落成,琼楼玉宇美不胜收。而燕止也入乡随俗,换下了金丝所化的司祭之服,换上阴夏寰宇帝王月白色流光溢彩的拖地长裙,他本就适合隆重礼服,穿起来举手投足都仙气飘飘。

“好看?”

确是极美,慕广寒心中暗叹,但美虽美矣,燕王能不能不要总这般一天到晚穿得那么美,然后公然躺他腿上?

已经连着好几天了。人家权贵大能那边吭哧吭哧造阵法出苦力、为仙法凋零之事哀鸿遍野。燕王则大肆在旁摆开华盖,一会儿懒洋洋地躺着,一会儿又时不时从心上人手中叼走两颗葡萄,就这么公然上演昏君与妖妃的戏码。

没事还亲上一两口。甜甜蜜蜜,作威作福。

阴夏权贵大能们气得几欲吐血。

不过人这种东西,在恨亦恨极却无可奈何之时,倒是也一贯的皆会自我慰藉,寻求合理。大阵构建绝非易事,随着数月过去,阵法愈发精细渐近尾声,慕广寒已听到许多权贵自我安慰:

“无论虔诚,我等建成此阵,也算是……见证大事。”

“本就是修正错误。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也算是能记上一笔的功绩?”

“阴夏阳夏本为同源,先祖之过,吾辈勇于承担,以求百世和平修好,怎么不是功在千秋呢?”

略微可笑,但世间事向来如此。

既有前人享受作孽,后人承担恶果。亦有前人栽树种果,后人悠闲乘凉。有人恰好是那个幸的后人,有人恰好是不幸的后人,他们若不反抗,就只能给自己拼命找理由。而天道依旧沉默,巡巡向前。

天道无情,终究难有动摇。

但慕广寒觉得,他与燕止作为凡人,能以星星之火的微茫光明为三千寰宇做出那片这么一些微小改变,此生也已足够。

……

阴夏权贵大能们送来的礼品里,有许多珍馐特产、瓜果小食。

每日监工,慕广寒眼前总能琳琅满目、奢靡气派地摆上一堆。他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就吃吃吃。

他以前就听小狐狸说过,阴夏虽仙法昌盛,但土地精华却十分枯竭,种出来的果菜大多中看不中吃。事实确如小狐狸所说。进贡瓜果按说已是全阴夏挑来最好的,比起阳夏仍旧不够清脆鲜甜。

好在,慕广寒试了很多日,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试到一种听闻是人间界从仙界引进饲养的灵鱼,果然不凡。

“其味之醇,几乎可以媲美洛水奶汤小黄鱼了!”

燕止抬眸:“滋味尚可?”

“嗯!”慕广寒点头将一碗奶汤灵鱼饮尽,又随手拈起一枚青枣咀嚼,“其实在这鱼外,这几日倒也试出那么三五样水果,吃着还行。”

“嗯。”

燕王眉宇之间淡淡舒展:“如此就好。”

慕广寒才反应过来,燕王一天到晚给他摆得琳琅满目、作威作福,其实只是好让他多试、多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他带他来了新的天地,自然生怕他一切不适应、不喜欢,终有一日会后悔。

慕广寒欲言又止。

“燕止,我……”

正要好好拉着他说些什么,却被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

阴夏皇帝身边的帝师老头儿应该是接了主子的嘱托,一天到晚时不时就飞来上面给慕广寒送各种新奇玩意儿,日常满脸堆笑、拍马讨好,今儿又来了。

按照慕广寒多年识人,老头子对他应该是没有什么恩怨,看面相也不是坏人。只是因为姜郁时的缘故,慕广寒还是免不了对“国师”“帝师”这种人心怀芥蒂。

“月华城主大人啊,老朽听闻您那日说,常在此监工白日难免枯燥无聊,特意为您搜罗了几本皇室典藏宝书,并一些时兴话本,排忧解趣!嘿……”

“……”

帝师走后,燕王陷入沉思。

“阿寒才来数日,就已觉得枯燥无聊了?”

慕广寒:“???”

“不是不是,他乱说的,我不无聊!我没说过那种话!!!”

天可怜见,帝师这究竟是逢迎拍马还是特意来挑拨离间?要知燕止这几日费尽心思没事就折腾变换新装,搜罗珍奇,白天各种新奇美味喂饱他,夜里也,咳……

总之,燕止都这么努力了。

他也真的很满足很感恩也已经吃不下了也已经被折腾得快没半条命了总之他没觉得枯燥无聊啊他哪里说过枯燥无聊了,老匹夫你回来你说清楚!

帝师并没能回来说清楚,燕王则继续沉默。

慕广寒赶紧花式试着哄。虽说他之前确实很多次把燕王气得不轻,但这次实属冤枉。他真没说过那种话。

“真不无聊,每日都有新的吃食,新的玩意,我那是应接不暇!”

“哦。”

“而且听闻阴夏之地山川壮丽,江河浩瀚,以后咱们可以一起玩的地方也那么多。”

“哦。”

“再不济,你不是说魔界不错?咱们让纪散宜接咱们去玩。”

“哦。”

“……”

慕广寒恨。

他发现他居然还是不会哄。

只能叹气坐在床尾,手指团着床头人银白色的小兔尾巴,暗戳戳编各种各样的花。

明明他应该会哄,那本《策论》早已烂熟于心。更何况燕王从头到脚每一处都可以夸。他完全可以说喜欢他眼睛的异色、想咬那优美的唇,爱摸修长的手指,更离不开银丝毛绒的小兔尾。

实在言语不行,直接动手动脚也是可以的。亲一亲,咬一咬,情到浓时就不气了。

但……

但无奈,他对着燕止那张脸,真的至今发挥不好!

慕广寒欲哭无泪,他也想问,哪有人都成了亲那么久了,一旦独处或稍久对视,还是会脸红心跳手足无措、话都不会说的道理?

真作孽啊。

更不要说床笫之间……他真的至今,每一次都强烈要求黑灯瞎火。否则他真的觉得,他要因为羞赧而爆亡。

以往燕止总纵着他。

结果到了他被帝师陷害“无聊”这一日,呵呵,燕王还哪敢让他继续“无聊”?

烛火摇曳,映照出鸳鸯交颈。

牙齿细碎咬噬着颈侧的肌肤,发丝的轻拂带来发麻的酥痒让人几乎无法承受。偶尔迷离抬眼,对上那双深邃眼眸,一切观感更是瞬间被无限放大。

慕广寒终是忍不住低声哀求:“燕止,熄了灯吧……”

“嗯?”耳边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不愿看我?不好看?”

不是,呜。

就是因为太好看,才真的不能看。他快三十了,心脏早没年轻时那么能受刺激,真的不想就此当场爆亡。慕广寒其实也很鄙夷自己,怎么多看几眼就那么敏感?

但事实就是敏感。

厮磨耳鬓,周身燥热。浑浑噩噩想要反抗,手腕又被捉住。燕止声音沙哑,像是被风沙磨砺:“阿寒,前尘过往,许多旧时,我并非故意不记得。”

他伏在他身上轻声道:“但常常总是……偶有片段暂时记起,过几日就忘了。”

慕广寒心里一疼。

小小的抗拒被心疼淹没,他攀住温暖的肩,抱紧。

他不介意,真的。燕止毕竟死过一次,他又怎么可能苛责他记得前尘所有?何况很多事,其实记不起反而更好。他更愿意当如今燕止眼中这个聪明厉害、无法战胜的月华城主。而不是当年那个卑怯的自厌怪。

尽管他知道,顾冕旒从来没有厌弃过他的卑微。

“乖乖。”

就在他想到顾冕旒的一瞬间,燕止涩哑的低语敲打耳畔。慕广寒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他其实并不讨厌燕止偶尔还叫他乖乖。可唯独在床上,这种称呼实在太让人面红耳赤。尤其此刻烛火摇曳,映照着的明明是燕王轮廓分明的的脸,可眼中那清雅明亮的光,却又分明是七年前……

他很怀疑,燕止此刻是不是故意的。

尤其他那张脸,亦比平日里还要完美端正——他明显故意收敛了气质,不见一丝燕王的顽劣,有的只剩顾冕旒那流光溢彩的优雅、华贵、端方。

燕王有时候,是真的坏。

太坏了。有那么一瞬,慕广寒疯狂想逃。

然而燕王单手一把摁住他的腰。任他挣扎扭动,多动一下就多加一分力。随即他弯下腰,万千银丝落在枕边。

“阿寒一直……更喜欢‘燕止’。”

“别否认,我知道。”

“但是,我的阿寒又很贪心,喜欢的类型那么多,又易无聊。”

“实在是,难以满足。得想点办法。”

“……”

他的声音也是顾冕旒的清冽温润,温热的气息一股股吹入耳道,烫得慕广寒几乎要发疯。

但他还是动不了。

慕广寒真的欲哭无泪。

他多希望此刻能抬起手,遮住燕王那双好看的眼睛。把他变回以前的大兔子,他起码能跟他好好解释,就他以前那些风流烂账吧……

那些烂账,其实他从很早以前,就一直等着燕止有朝一日跟他清算了。已知燕止的大度从来是假,顾菟就更是小气至极。不过是看起来不羁而已,其实计较得很,他早就看穿了。

丈夫死了就去满天下找续弦,还有《月华城主风流史》里记的那些事,足够某人翻旧账翻到天荒地老。

呵呵。

到底是谁说他的日子无聊了。他的日子天天都如临大敌,到底哪一点点无聊?

“……”

半夜过去,慕广寒幻海沉浮、半死不活。

明明,其实他也想了很多狡辩之词,但适才过程真的太……此时夜半,他仍旧周身发抖、眼睛发红,适才的温柔细致和燕止一向的强势完全不同,他脑子完全一团浆糊。

好可怕。

好可怕,他宁可要熟悉的那个“燕止”。他宁可要粗暴,像以前一样疯狂折腾,弄得他腰酸背痛。

也不想要这一夜刻意的缓慢温柔,好可怕。他快不认识自己了。

而燕止温柔地欺负了人半夜,见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名场面,默默满意了。

“果然。”

“阿寒除了本王,果然……最喜欢大司祭。”

“既是如此,以后再觉无聊不妨直言相告。”他贴近他,温柔中带着邪恶,“下次还换顾冕旒出来陪你玩。”

“……”

“……”

慕广寒没有做声。

他想骂人,又舍不得骂。挺好的,他默默想着,活着也行,死了也好。

太羞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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