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天气从没有这么热过, 不知道两人谁身上出了汗,傅寒筠握住简夏已经搭在自己睡裤边缘的那只手腕时,只觉得有点滑手。
“简夏。”他掀开被子, 看到简夏几乎半趴到了自己身上。
但是他趴的又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压坏了一般。
一瞬间, 傅寒筠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情绪。
他垂眸暗沉沉地看他,眸色深黑, 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让简夏在对上他的视线时, 像是有点仓惶般地躲了躲,随即抿着唇垂下了眼睛。
他雪白的皮肤染上了绯色, 一双平时不笑时会略显冷淡的眼睛隐约有点潮湿,更衬得垂低的睫毛漆黑, 而嘴唇却十分难得地有点红润。
让傅寒筠不自觉地想到了, 夏天熟透了的,皮薄肉嫩,一碰就会溢出甜蜜汁水的蜜桃来。
他抿了抿唇, 觉得口干舌燥, 嗓子里烟火缭绕着,急需那些汁水来解一解渴。
可偏偏说出口的话却恰恰相反。
“不用, ”他听到自己的嗓音,微微沙哑, 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挣扎, “你不用这样的,简夏。”
如果简夏和魏城那一段也能算得上是感情的话……
那么那段感情在当时, 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彼此信赖的亲情。
也可以说是, 简夏为了满足父母,让父母安心而做出的一种选择。
即便当时是奔着结婚去的, 可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也并不是什么爱情。
现在其实也一样,简夏同样也是在为家庭付出。
为了家人,他选择来到这里,选择根据两人的关系尽自己应该尽的义务。
而现在的他,从简夏的视角来看,说不定还不如当初的魏城。
至少,那时候魏简两家几乎亲如一家,简夏和魏城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但是却有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以及彼此信赖的亲情。
而自己呢?
在简夏眼中,不过是为了保命,不得不迷信冲喜,用金钱将他霸住的一个陌生人而已。
……
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想简夏这样委屈。
自然,也无人知晓,他多想和普通人一样,可以捧着鲜花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他。
约会,吃饭,看电影,牵手,拥抱,亲吻,然后情投意合,自然而然地走到这一步来。
如果可以那样的话……
人生该有多美满。
只是,他初识简夏时,他还没有成年。
十几岁的小孩儿,又要拍戏又要学习,是没有时间分给感情的。
他一边拼了命地创建着属于彼此的事业,一边等他长大,可最终却等来了他十八岁生日订婚的消息。
后来,简家出事儿,魏家退婚时,他们间本就差距极大的身份地位就更是犹如天堑。
外加他们所处的圈子本就乱象丛生,那时候无论他以怎样一种姿态出现在简夏的生活里,都不会有人相信,他真的是在追求他。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仗着手里的权势地位,想玩弄他而已。
真心都需要时间来验证。
但他没有时间。
一方面简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果再不介入,简夏和他母亲将会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
另一方面,范岭正在办理回国的手续……
他不想简夏再被迫重走一遍“魏简联姻”那样的道路。
他要把他带到自己身边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弱者。”
变成不是简夏或者简家需要他,而是他需要简夏。
冲喜这条路并不完美,可却是他在反复权衡后所选择的,对当时而言最合适,也最能照顾到简夏感受的一条路。
既可以将简家拉出泥潭,又可以将思念了很多年的人真的带到自己身边来。
让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
傅寒筠是个很果决的人,做了决定就极少后悔纠结。
可是现在,握着简夏的手腕,看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他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意难平来。
意难平于简夏仍在受着那样的委屈。
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不小心将傅寒筠的睡衣往上带起了一些。
那一瞬间,简夏的掌心直接贴在了傅寒筠小腹处结实的肌肉上。
几乎是同时,微凉的掌心下,那块滚烫的皮肤绷紧了。
对于这种事情,傅寒筠果然还是十分抗拒的吧,简夏想。
毕竟,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想和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起来完成吧?
简夏抿了抿唇,原本红润的唇色不由地微微发白。
尴尬和难堪,一点点爬上他的心头。
“是不太合适吗?”他问,强忍着难堪,又不太确定。
“不是。”傅寒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闭眼将简夏拉上来,随即张开手臂将他抱进了怀里。
想用力,又没怎么舍得。
简夏身上好像哪里都很软,趴在他怀里的样子很乖,这个姿势下,傅寒筠的鼻尖恰好能抵在他的发顶,呼吸间全都是洗发水的清新气息。
其实和简夏自己的气息很像。
如果不算简夏睡着的时候,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
“不是不合适。”他说,“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还没到时候?
闻言,简夏不觉愣了一下。
所以,傅寒筠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些,但还是不行?
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一时间,简夏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敏感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傅寒筠的怀抱是真的很舒服。
宽阔,温暖,在冬天的夜晚犹如一尊暖炉,怪不得自己睡着了爱抱着他。
他没动,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努力地尽自己该尽的义务。
“那等你好了,”他说,“我再帮你。”
傅寒筠:“……”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傅寒筠的胸膛轻轻地震动了起来。
简夏抿了抿唇,脸颊滚烫地伏在傅寒筠胸口装死。
虽然大家都是成年人,可是,把这种事情说的家常便饭一般好像也不太好。
不知道为什么,简夏忽然很想向傅寒筠解释一下,其实自己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可是忽然说这种事情,又好像有些奇怪。
房间里安静下来,不知道过来多久,简夏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稳又清浅了起来。
虽然隔着睡衣,但傅寒筠依然可以感受到他鼻息间的潮湿和温暖。
“睡吧。”傅寒筠在他发顶轻轻地揉了一下,嗓音温柔含笑,哄小孩儿一般。
“嗯。“简夏轻轻地应了一声,随即合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每次醒来发现手脚并用地抱着傅寒筠时总是格外心虚,可现在两人光明正大地抱在一起,简夏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进入梦乡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或许以后,就不用为早晨醒来总是抱着人家而胆战心惊了。
简夏很快睡着了 ,傅寒筠垂眸看他,这样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微翘的鼻尖和粉润的唇角,每一分每一毫都透着美好。
怀中人温温软软,连发梢扫过下颌都是柔软的。
傅寒筠抬手盖在简夏后脑,心底只剩了海洋一般的平静和温柔。
清晨,简夏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趴在傅寒筠身上。
他忙抬起眼来,恰好对上了傅寒筠睡意朦胧的眼睛。
“早上好。”傅寒筠哑声说,唇角微翘,“你睡觉很乖。”
简夏:“……”
他心虚。
撑着床从傅寒筠身上起来,简夏凑近一些问,“累吗?”
“不累。”傅寒筠陷在枕头里摇头,眉目间染了一点清浅的笑意,“昨晚睡得很踏实。”
真的?
简夏有些怀疑,可是傅寒筠虽然眼睛里多了点血丝,气色确实很好。
就算用神采奕奕来形容好像也不为过。
见傅寒筠起身去拿浴袍,简夏不自觉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腕。
“早晨不要洗澡了。”他说。
傅寒筠愣了一下,随即听话的将浴袍放下,两人一起进衣帽间换衣服。
虽然彼此背对着,可从镜子里依然可以看到简夏脱掉睡衣时修长的双腿和漂亮的肩胛……
傅寒筠微微垂眸,不动声色地为自己佩戴腕表。
“哥,”不知道为什么,简夏这会儿又开始叫他“哥”了。
他穿的很简单,白色的连帽卫衣,加上洗的泛白的牛仔裤,乌黑的发柔顺地垂在耳畔,看起来年龄格外小。
“我这样行吗?”他有点期待地问。
傅寒筠上下打量他,随后拉了他的手腕,带他到他自己的衣柜前。
“其实试镜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但是妖师的的男主角前期是万众仰视,高高在上的上仙,”他说,“衣物对气质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也会影响导演对演员的第一印象。”
他边说话边抬手从衣柜里为简夏选择衣物。
白色的衬衣,米色暖调的V领羊绒衫,垂坠的黑色直筒裤,外加一件雾霾蓝的羊绒大衣。
最后,傅寒筠取了一对猫眼石的袖扣做点缀,低头认真为他佩戴整齐,又从饰品柜取了一副眼镜架在了他的鼻梁上。
“你的眼睛很漂亮,”傅寒筠温热的指腹擦过简夏的耳廓,嗓音低沉,让简夏不怎么敢和他对视,“但戴上眼镜会多一点神秘的感觉,让人想要探究。”
“来,看一看。”他说。
镜中人依然是休闲的,但和之前不太一样。
干干净净,很是脱俗。
“傅寒筠。”简夏好奇地碰了碰自己鼻梁上的眼镜,“你好厉害。”
“我厉害的多着呢。”傅寒筠哼笑一声,“回头有你见识的。”
不等简夏说话,他握了他的手腕,带他下楼吃饭。
早餐很简单,蛋黄粽外加一份鸡丝青菜粥。
简夏吃完的时候,傅寒筠还在斯斯文文地搅着碗里的粥和陆修明讲电话。
见他起身,傅寒筠将电话挂了。
“不用紧张。”他说,冲他握了握拳。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可对上傅寒筠含笑的眼睛,简夏还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将背包拎在手里,出门上了齐铭的车子。
齐铭现在几乎可以算是简夏的半个司机了,那辆白色SUV也几乎成了简夏出入桂湖花园的专车。
和第一次王叔和傅寒筠到学校门口接他时相比,现在这辆车子被严严实实贴上了防窥膜,很是安全。
“皇冠假日酒店。”简夏说。
“好嘞。”齐铭应了一声,忽然笑了,“昨天少爷就跟我交代过了。”
“是吗?”简夏也笑了,问他,“还交代你什么了?”
“少爷说,别的艺人可能带的助理会比较多,让我也跟着一起上楼,给简少爷充充门面。”
“那怎么行?”简夏立刻说,“万一被人认出来。”
再怎么说,齐铭也是傅寒筠身边的人。
两人偷偷摸摸这么久,万一问题出在齐铭身上,前面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虽然第一反应还是这个,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再想到两人或许会有被曝光的一天,简夏内心竟然前所未有地平静了起来。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觉微微出神。
“谁说不是呢?”齐铭说。
和少爷的婚姻,简少爷并不想公开,这件事傅寒筠宅子里大家都知道。
也因此,大家的口风都格外严谨。
“我当时就提醒少爷了。”齐铭想起傅寒筠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寒筠当时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这么重要的事儿,我怎么能给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
简夏不自觉抬了抬眼睛。
片刻后他微微垂眸,嘴角漾起一缕笑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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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冠假日酒店坐落在中央商务区,简夏到的时候,朱茜已经等在了正门口。
“夏夏。”一看到简夏,朱茜忙一步几个台阶地迎了下来,上下打量他,“你今天好好看啊,尤其这副眼镜,简直是点睛之笔。”
“可不是点‘睛’之笔吗?”简夏抠字眼,“毕竟是戴在眼睛上的。”
朱茜被他逗笑了。
不过片刻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顶楼曲水的套房里,一进门他们就遇到了老熟人。
霍冲赫然也在试镜的几人之中。
当初合作黑色.童话时,简夏连怎么演戏都还不是很明白,霍冲就已经举手投足间都是戏味儿了。
他是那种悟性特别高的演员,表演也很有自己的特色,没出所料,第二年的电影节上,凭借着黑色.童话,霍冲顺利摘得了影帝的桂冠。
现在几年过去,人已经是双料影帝了。
乖乖。
朱茜心里一凉,霍冲在这里,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啊?
但看到他们,霍冲却显然很高兴。
“夏夏。”不顾别人的目光,他站起身来,和当年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当时拍戏时简夏还未成年,虽然有不少亲密戏份,但下了戏霍冲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很是照顾他。
后来简夏没再拍戏,霍冲还担心他作为没签公司的新人,会在圈内遭人排挤,因此很热心地打电话,隐晦地想要帮他。
作为出道首部戏的合作对象,简夏一直觉得,遇上霍冲是自己的幸运。
事实上,即便外界给他的评价很高,可他一直觉得,如果不是霍冲带着,黑色.童话中他未必能表现的那么好。
“哥。”简夏忙迎上去。
他来的已经算早了,可是傅寒筠口中的六个候选人也已经到了四个。
其他几位也都是电影圈里影响力很大的演员,可见这场厮杀的残酷与激烈。
简夏刚刚在霍冲身边落座,大门再次打开,最后一位也已经到了。
是周礼的师兄,也是周礼他们公司的一哥,年纪轻轻就有好几部代表作的祝斓。
大家纷纷招呼,祝斓的态度很谦虚,只是却很明显地多看了简夏几眼。
“夏夏,”霍冲终于有机会和简夏说两句体己话,他声音放得很低。“照我看,这里这些人都没你的胜算大。”
“那怎么可能?”简夏悄悄看了看房间中分居各个角落各自为政的几人,“大家都是很有成就的演员了,只有我还停留在几年前。”
“他们气质不合适。“霍冲直接说,“其实我自己也不合适,倒是男二号那个角色比较贴我,但是我公司现在也不可能让我演配角了,要不是曲水老师好不容易出山,你又会过来试镜,我大约就不过来了。”
听霍冲提到男二号,简夏不觉压低了声音:“哥,你看剧本了?”
霍冲摇了摇头:“没有,据说剧本只给了你和祝斓,我虽然知道一些,也是因为公司的人脉广,打听出来的。”
这都能打听出来?
再一次,简夏对于娱乐圈的人脉和资源有了新的认识。
他们正小声说着话,套房中一直紧紧闭合的其中一间房门忽然打开,曲水带着助理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之中。
“曲导好。”大家纷纷起身招呼。
“都到齐了啊。”曲水环视一周,笑眯眯地道。
虽然是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几位大导之一,但曲水在工作之外性格是出了名的随和。
不仅如此,他的长相也十分喜庆,一头已经略显灰白的卷毛下,长着一双笑眼,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意。
“大家好,我是雪鹰,曲老师的助理。”跟在曲水身后的女助理笑着拍了拍手,“今天的试镜比较随意,大家不用拘谨。”
她冲刚刚出来那扇房门做了个手势:“有谁选择第一个吃螃蟹吗?”
房间中蓦地安静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题目,但如果上场太早,而后面又有人表现很出色的话,会很容易冲淡前面表演者在裁判心目中的印象。
一时之间,大家都没有动。
“没人吗?”雪鹰问。
“我来吧。”霍冲笑着起身,与曲水握了握手,“曲导。”
“还得是小霍。”曲水笑着,带霍冲和雪鹰重新进了那扇房门。
留在厅里的人不自觉互相对视一眼。
朱茜悄悄凑近简夏耳畔:“霍老师结束后说不定可以给我们透透题。”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显然大有人在,尤其是祝斓,简夏抬眼时,目光恰恰与他撞在了一起。
很礼貌地,简夏冲他笑了一下。
霍冲进去了,厅里蓦地安静了下来。
刚开始大家无论熟识抑或初见,都还寒暄几句,现在却都安静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试镜过程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久,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房门再次打开,霍冲走了出来。
这次曲水没有跟着出来,跟在他身后的只有雪鹰一个人。
“小雪,”霍冲显然和雪鹰十分熟识,含笑问,“我可以向他们透题吗?”
场中立刻起了喧哗声,性格活泼的魏田阳更是立刻起哄道:“冲哥,透吧。”
雪鹰笑起来:“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一样,透题也毫无帮助。”
“那我就不透了。”霍冲勾了勾嘴角,笑着走到简夏面前,很轻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夏夏,加油。”
简夏知道,他其实不是那么活泼的性子。
只是因为心思细腻,担心自己万一被选中,其他人或许会像朱茜和祝斓一样,怀疑他透了题给他,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更甚者,有些人还会觉得不公平,稍微一操作,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这是为自己清理路障呢。
“你要回去了吗?”简夏小声问。
“嗯。”霍冲说,“今天还有个活动。”
又说,“回头我去探你班。”
两人没再多说,简夏目送霍冲带着助理出了门。
场中众人中,霍冲地位最高,可是只有他和简夏一样,只带了一位助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简夏觉得一颗心都暖了起来。
“下一个谁来?”雪鹰又问。
张坤笑着起身:“我来吧。”
他冲后面的人眨了眨眼:“不行,我心理素质不够硬,越等越紧张。”
闻言,大家不觉笑了起来,纷纷向他比了个一切顺利的手势。
张坤进去的时间比霍冲要长了几分钟,但也不到十分钟就开门出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笑着冲大家摆了摆手,就带着助理离开了。
对简夏来说,现场的都是前辈。
雪鹰每次出来,只要有人进去,他就保持了沉默。
直到最后,只剩了祝斓他们两个。
送走魏田阳,祝斓自觉起身,他对简夏微微一笑:“我先来吧,可以吗?”
“您先。”简夏笑着冲他比了个顺利的手势。
祝斓再次笑了一下,跟在雪鹰身后进了门。
“紧张吗?夏夏?”朱茜问。
“刚开始还有点,”简夏的声音很轻,“现在反而还好。”
“那个祝斓的形象确实挺好的,”朱茜说,“不过没你好。”
“这种事儿又不是只看形象。”简夏笑了一下。
而且,如果是他早晨第一套装扮的话,就未必有什么优势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霍冲发来的信息。
【是自由发挥,放轻松,就像对着摄像机一样,把你的情绪表达出来。】
简夏低头给霍冲回了条信息,再抬头时,祝斓也出来了。
简夏起身,终于迈进了那扇门里去。
房间里窗帘拉着,只一盏落地灯开着,笼出了一小片光影。
光影中有套茶具,有香烟和火机,还有一根竹笛……
曲水坐在暗影里,不动声色地看着简夏,一言不发。
雪鹰则将简夏带到光影中,指了指那些道具。
“小简,”她笑着说,“你想到什么随便发挥就好,曲老师这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你可以借助道具,也可以什么都不用。”
“谢谢。”简夏说,在光影下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落地灯的光线十分暗淡,简夏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偏橘色的灯光打在身上,将他雪白的皮肤染成了奶油的颜色。
他的眼睫半垂不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铺了一层阴影,将目光衬的悠远沉凝,仿似就那样穿透了无尽岁月。
怅然遗憾,孤寂落寞,苍冷又孤独……
一瞬间,简夏好像不再是简夏,他变成了一幅画。
一幅不会动的,很苍凉的画。
曲水隐在暗影里看他,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虽然是一幅画,但仔细看的话,简夏脸上是有很细微的表情的。
那些表情也是有层次的,好像他正在一步步,一点点踏入另一个无人知晓的世界中,和现实的壁垒越来越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鹰才从这份安静中回过神来,不自觉看向曲水。
见曲水微微点头,她才小心翼翼,生怕惊到梦中人般地往前,轻声叫了一声简夏的名字。
被这一声惊醒,简夏的目光终于开始十分缓慢,甚至近乎呆滞地一点点收回来。
像是终于看清了今夕究竟是何夕,满目怅然与遗憾尽数漫溢,最终染湿了眼睫。
“我的表演结束了。”他低声说,声音微哑,像是还未从方才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搓了搓自己的面颊。
“一个老人。”曲水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说,“一个老朋友或者爱人已经尽数去世,只孤身一人留在世间的老人。”
“嗯。”含着泪,简夏很轻地笑了。
“我爷爷。”他说。
这是他曾经见过无数次的,简老爷子的神情。
那时候年幼尚不懂那份孤独,可刚才,他真正地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