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夏抱着傅寒筠, 一点一点儿地用力。
见傅寒筠没有抗拒,才整个人倾身而下,与他交颈相拥。
“不用怕啊, 哥,”简夏学着傅寒筠平时对自己很宠溺时的样子抬起手来, 指腹不轻不重地揉进他的发根,“我和你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这句话犹如天籁一般, 让傅寒筠焦渴的心灵终于迎来了一线甘霖。
跨越漫长的岁月,这一刻终于有人推开他的心门, 可以深入到他世界中那最为荒芜也最为阴暗的一角紧紧拥抱他,牢牢握住他的手。
傅寒筠身上那根近乎绷断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弛柔软了下来, 他动了动身体, 柔软的嘴唇近乎有些饥渴地印在了简夏的耳后颈侧,如窗外密集的雨点一样。
外面的闪电不停炸开,照亮了室内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
过了好一忽儿, 傅寒筠才收紧手臂, 将简夏抱进自己怀里来。
“这样的天,你不该来。”他说, 嗓音又低又哑。
明明性感又磁性,是简夏平时最爱听的嗓音, 可这一刻听在耳中, 简夏却只觉难受得厉害。
他是个演员,干得就是揣摩角色心理, 再通过自己的行为方式将角色表达出来的工作。
但他又很矛盾地在情感上略微迟钝。
所以, 他从来没想过傅寒筠竟然一直一直都还陷在过去的创伤之中。
毕竟,傅寒筠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强大又优雅的。
可一旦意识到问题, 一旦用心去琢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明白傅寒筠的痛苦,明白他的自责。
也明白他感动于自己的到来,又恐惧于自己冒着这样的暴雨不顾一切地赶来,或许会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辙……
明明只是意外,明明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可一旦那意外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在受到创伤人的心里,那意外就会变成一个靶点。
一个一旦涉及到自己身边重要人物就会让他患得患失,永远都会害怕的靶点。
“哥。”简夏的眼眶隐隐发酸,伸手捧住傅寒筠的脸颊,内疚于自己的后知后觉。
“对不起,哥。”简夏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在傅寒筠额际,心里难受得要命。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傅寒筠像是笑了一下,抬手碰了碰简夏柔软的面颊,“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以前是你自己的问题,但现在不是了。”简夏的语气轻而坚决,“现在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风雨雷电仿佛瞬间远去了一般。
傅寒筠耳畔好像只能听见简夏这一句话。
“哥,”简夏笑了一声,“你说,我们这算不算是真正的风雨与共了?”
傅寒筠没说话,只是忍不住地倾身低头,深深地吻住了简夏的嘴唇。
这个吻里没有情.欲,满满的都是感激,是发自内心的爱与喜悦,是曾经看了许多年心理医生都无法达到的疗愈……
这一刻,好像再没人记得外面的雷暴天气。
也是二十年来,傅寒筠第一次在这样的天气里有了和以往不同的情绪。
这个吻很绵长,像温泉水一样温柔,结束的时候恰逢外面再次响起隆隆的雷声。
简夏心底紧绷,时刻注意着傅寒筠的反应。
但手下那人的肌肉再没像最初那样绷起来,而是像曾经的许多个夜晚一样,柔韧结实地打在他掌心里,带着熟悉的温度。
“哥,”简夏试探地问,“我可以开灯吗?”
“嗯。”傅寒筠低低地应了一声。
简夏从他身上起来,到门边将办公室的灯打开。
灯光大亮,他终于看清了傅寒筠办公室的布置。
和之前视频中看到的一样,简单干净,十分舒适。
但同时,他也看到了傅寒筠身后墙上挂着的,上次视频时没有看清的那幅装饰画。
那是一双洁白修长的手,掌心里捧着一捧新鲜的泥土,在阳光下微微拢着,乍一看像是合成了一颗心。
简夏愣了片刻,猛地记起来,那是他自己的手。
是他之前回村里收拾老宅时,特意将乡村风景拍给傅寒筠看时,众多照片中的其中一张。
简夏记得,很久之前那个大雪天,他回家和父母一起涮火锅迎元旦的路上,曾在车里和傅寒筠视频过,当时就曾隐约看到过这幅画……
那时候他们之间好像还没有产生现在这种感情吧?
那么,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被傅寒筠做成装饰画,挂进自己办公室的?
这些念头瞬息即逝,简夏来不及深想。
就连他的视线也只是从那幅装饰画上一闪而过,就再次定格在了傅寒筠身上。
傅寒筠的皮肤苍白得厉害,更衬得唇瓣红润,双眸漆黑,有种莫名的艳丽感。
他眼中没有任何失控的情绪,甚至连那种情绪的痕迹都没留下,只安静温柔地看着简夏,和平时几乎没什么不同。
简夏走过来,再次抱住他亲了一口。
“以后这样的天气,我都陪着你。”他说。
“怎么陪着我?”傅寒筠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腕,将他重新拉到自己腿上来。
房间里明明有很大很舒服的沙发,但两人好像谁都没想过去坐,就这样严严实实地挤在一张办公椅上。
“你当演员的时间是这么自由的?”傅寒筠问,漫不经心地捏着他的手指玩儿。
简夏是个演员,换而言之,他的时间并不能完全由自己来支配,一旦接了戏,在剧组里一泡半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
傅寒筠感动于他爱护自己的心情,但也同样知道,这样的话并不现实。
可简夏却很认真地在他怀里坐直了身体。
“我以后都错开夏天接戏。”他说,认真地看着傅寒筠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者敷衍,“傅寒筠,就算不拿影帝也没关系,就算别人说我全靠你罩着也没有关系……”
他抿了抿唇,“那些都没有你重要。”
傅寒筠看着他,眼睫极缓慢地眨动了下,随即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心底的情绪排山倒海般袭来,傅寒筠一向自认十分冷硬的一颗心化作了春水,化作了绕指柔。
简夏不让他掩藏自己的情绪,十分强势地抬手,握着傅寒筠的手腕将他遮住眼睛的那只手拉了下来。
“我认真的,傅寒筠。”他一字一顿地说。
傅寒筠的眼眸漆黑深邃,像一片深不可测的海,几乎能将简夏整个人都吸进去。
简夏与他对视,心底像被外面的雷打了一般,麻麻酥酥的,可却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他知道,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深邃广阔到没有边际的,都是傅寒筠对他又深又沉重的爱意。
他能辨认出这样的眼神。
“好不好?”他倾身过去亲吻傅寒筠的嘴唇,语气里不觉染上了撒娇的意味。
“用不到这样,”像是有把火在心底燎了起来,傅寒筠觉得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了起来,“我没有那么严重。”
简夏没说话,认真又严肃地看着他。
傅寒筠与他对视片刻,随即无奈地闭上眼睛,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简夏肩头出。
“傅寒筠,”简夏很轻地叫他的名字,终于说出了来的路上就一直很想说的那句话,“那只是一个意外。”
傅寒筠的身体僵了僵。
窗外的大雨声,已经滚远的闷雷声再次一点点清晰地传入耳中。
他知道那是一个意外,也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希望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可是他没有办法控制。
每次这样的天气来临,他都会忍不住想,他们是为了自己才折返回来的。
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不会折返,他们不会出事。
所以,同样的道理,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一直默默憎恨着傅庭卿。
他对爷爷,对傅聪,对姚君来和肖万里都很认真强调过,他是可以控制的。
但事实上,他没有做到。
从小到大,只有今天,只有在简夏踏进这间办公室后,他才真的第一次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这一瞬间,傅寒筠不觉想到了自己之前撒过的那个弥天大谎。
说自己生了重病,需要一桩喜事来冲一冲才有望痊愈。
当时不过是应急的无奈之举,可现在,命运一点点将答案展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谎言竟是正确答案。
简夏确实能治他的病,不过不是他之前说的所谓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心理上的。
他让他一颗心终于有了归依。
……
特大的雷暴雨一直下到了下班时间才停,雷声滚远,渐渐消失,暴雨转成了毛毛细雨,天际竟然被夕阳晕出了薄薄一层晚霞来,十分漂亮。
顶着无数人或热烈,或艳羡,或探究的眼神,简夏从傅寒筠办公室离开。
他率先下楼,趁人不备上了傅寒筠的车子,几分钟后傅寒筠下楼,两人手握着手一道返家。
几分钟后,某艺人竟能在这样的天气里进入老板办公室还能全须全尾出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夏日娱乐,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不过很快,便被姚君来毫不留情地镇压了下去。
考虑到今天的天气,吴姨连晚餐都准备的清淡易消化。
龙城的这种鬼天气,每年夏天几乎都有,避是避不开的,他们这些老人儿其实已经习惯了。
既然无法分担傅寒筠心理上的痛苦,能试着降低他身体上的负担也是好的。
车子驶进庭院,看到简夏和傅寒筠两人连下车都手牵着手,吴姨悄悄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摆了饭,随即悄悄退了下去。
用餐的时候,简夏趁傅寒筠不备偷偷给齐铭发了个信息。
等晚上傅寒筠一进浴室,他就悄悄下了楼。
吴姨,齐叔,齐铭,王叔……
四个人正板板正正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一个个垂头耷拉眼的,没人敢抬头看简夏。
“今天这事儿,如果不是我看齐铭状态不对,你们是不是压根没打算告诉我?”简夏问。
他一向和善,虽然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但待他们却犹如长辈,一点架子都没有。
此刻猛不丁地冷起脸来,几人不觉被吓得缩了缩。
几人垂头,默不作声。
少爷的隐私,他们哪里敢说呢?
而且哪对夫妻或者夫夫间就真的一点小秘密没有呢?
简夏也没打算要他们的答案,他径自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担心傅寒筠洗完澡出来看不到自己下来寻找,他话说的言简意赅。
“今天这事儿过了就算了,但之后,还有什么关系到傅寒筠健康的事情瞒着我,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他顿了顿,第一次摆出威严来,“毕竟我也是这个家的主人。”
几个人齐齐抖了抖。
别说,他们少爷还真有一个别的秘密,恰恰和健康相关。
但装病这件事儿,就算打死他们也是不敢说的。
心里想归心里想,但在简夏的威压下,几个人还是乖乖点头应是。
简夏起身,垂眼又看了他们片刻,随后抬脚上楼去了。
进卧室的时候,傅寒筠还没出来。
简夏本想找自己的浴袍,但沉思片刻又改了主意,转身到傅寒筠的衣柜里取了一件白衬衣。
傅寒筠很喜欢看他洗澡后穿他的衣服,简夏能看得出来。
他会很开心,连亲吻都炙热得像化开的蜜糖,搭在他腰间的手更是恨不得整夜都收得紧紧的。
像是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浴室门开了,简夏将衬衣放在衣帽间靠门的柜子上,出去帮傅寒筠吹头发,然后才取了衬衣进了浴室。
他今天洗澡洗得很仔细,没有出去让傅寒筠吹头发,而是自己在浴室里吹到七八分干。
出门前,他对着镜子将衬衣纽扣解开两粒,又弯腰从下面柜子里取了一管什么东西握在了手心里,才深吸口气拉开了房门。
顶灯开着,灯光很亮,傅寒筠靠在床上握着PAD看文件,从屏幕上抬起眼睛的一瞬,他的视线便不自觉凝实了。
简夏光脚踩在地毯上,无声地向他走去。
他的领口半开,雪白的皮肤若隐若现,衬衣与衣摆下两条光.裸长腿的颜色融在一起,在灯光下犹如香甜的炼乳。
略显潮湿的黑发下,平时总是干净纯洁的眉眼间染上了缱绻,红唇半张携着浴室的湿热,用纯洁演绎出了极致性感。
他一步步走过来,无声无息,却每一步都踏在了傅寒筠的心尖上,让他生出一种被人扼住喉咙,渐渐缺氧的错觉来。
房间里很安静,他们对视着没有说话。
简夏来到床边,抬手将顶灯关掉,只留了一盏暧昧朦胧的壁灯亮在头顶。
随即,他单腿跪向床沿,倾身向傅寒筠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