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燎很快就过来带走了林原野。没有再在酒吧里久留,找回林原野以后,男人直接叫上吃饱喝足的娃娃脸离开。
心中虽然觉得纳闷,只离开不到半小时,林原野怎么就已经醉成这样,但见程燎脸上不见任何异常,娃娃脸也就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三人从酒吧回去的路上,一直是程燎在背着他走。程燎要先将林原野送回住的地方,在半路上就和娃娃脸分开了。
娃娃脸离开以后,程燎又背着他走了一段路。直到拐进新的路口,程燎才冷不丁地出声提醒道:“人已经走了,还不醒?”
心安理得趴在男人背上的林原野,闻言终于睁开双眼抬起头来,嗓音里裹着明晃晃的笑意问:“你知道我没醉?”
“又不是第一次。”程燎意有所指地道。
从程燎背上稳稳跳了下来,意识到对方说的装醉这件事,林原野轻轻笑出了声来,接着就听见对方开口问:“为什么装醉?”
“我想去楼上换衣服,不小心偷听到了他们的悄悄话。”林原野三言两语解释过后,目光不由得落向他的侧脸,“既然知道我在装醉,为什么不揭穿我?”
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程燎垂眸看了他一眼,口吻淡淡地催促道:“快走吧。”
林原野此时人很清醒,对方已经没有再送他回家的必要。然而两人都像是已经遗忘掉这件事,不约而同地避开了这类话题的提及。
程燎一路陪他走到了家门外。没了上次拿衣服的理由,林原野停在门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用上了最俗套的借口。
“要不要进来喝杯水?”他转过身去问。
“要。”对方虽然答得言简意赅,却也愿意在这样俗套的借口里上钩。
林原野唇角微微勾起,打开院子里的铁门,率先抬脚走了进去。
男人跟在他身后进来,抬手落下门上的锁,视线扫过他行走自如的双腿,“脚上的伤完全好了?”
“好了。”林原野回过头来说。
男人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之后不再开口说话。
林原野停在门边的走廊里,低头摸出钥匙来开门。门打开以后,入眼是一片漆黑,他习惯性地朝里迈出两步,想要伸手去按墙边的顶灯开关,脚下却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就毫无防备地朝前歪了歪。
程燎适时从后方伸出手臂来,紧紧圈在他的腰上,将他稳稳地捞了回来。林原野避开脚边纹丝不动的东西,抬手打开屋子内的灯,低头去看才发现,脚边放了个圆圆的西瓜。
与此同时,有关西瓜来源的记忆涌入脑海,林原野俯身将它从脚边抱起来,“邻居家自己种的西瓜,你要不要吃?”
“吃。”程燎从他手中接过那个西瓜,径直抬步迈向他家里的厨房。
手中骤然空了下来,林原野下意识地愣了愣,随即才拔腿快步追上去解释:“我抱得动。”
对方抱着西瓜停下脚步问:“你会切吗?”
差点就撞上男人的后背,林原野跟着在他身后脚步急停,神色迟疑地回忆片刻后,老老实实答话道:“我没切过。”
程燎看着他略微抬了抬眉,什么都没有说,抱着西瓜进了厨房里。
林原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连忙抬脚跨了进去,站在门边看着他的背影嘀咕:“切西瓜这种简单的事,就算不学也会的吧。”
程燎背对他站在流理台前,唇角微不可见地掀了起来,语气中却分毫不显地嘱咐:“去拿果盘来。”
林原野毫无察觉地转身去找果盘。
厨房里似乎没有果盘,他从柜子里拿了装鱼的餐盘,回头放在程燎手边。男人将切成片的西瓜摆入盘中,洗干净双手端起盘子往外走。
余光扫到他装在盘子中的西瓜,林原野忍不住诧异地追上去问:“不再切小点吗?”
程燎端着盘子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底浮起淡淡的疑问来,“很大?”
林原野想也不想地就张口解释:“这样吃西瓜,汁水容易蹭在脸上。”
不想男人听了他的话,眼底的疑问反而更甚,“会蹭在脸上?”
听闻对方这样反问,林原野顿时心生几分费解。难道只有自己吃西瓜的时候,会把西瓜汁蹭在脸上?
他底气不怎么足地点点头,回忆起脸边湿润粘腻的不适感觉,忍不住轻轻皱起眉来。
将他所有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程燎若有所思般地缓缓扬眉,嗓音低沉咬字清晰地开口:“你吃东西的习惯,怎么像个小姑娘?”
林原野不出所料地被他的话噎住。
大约是小时候曾用名带来的阴影,他对小姑娘这个词尤其敏感,眼看对方要将西瓜拿回厨房里,重新切成更小的块状,林原野不由分说地伸手拦下他道:“不用了。”
程燎脚下步子微微顿住,视线微垂落在他那张脸上,“真的不用?”
“不用。”佯装无事发生般,林原野镇定自若地抬眼与他对视。
程燎见状,也就没有再多问,转身继续走向了客厅里。
林原野回房间换下脏衣服,出来后和程燎坐在沙发里吃西瓜。刚从瓜田里抱上来的西瓜,鲜红的瓜肉吃起来清甜多汁,没有任何悬念的,林原野吃得脸颊边蹭满汁水。
倘若让他在自己那些朋友面前,吃成这副狼狈模样,他大概是万万无法忍受的。而当坐在旁边的人换成了程燎,林原野却又觉得,这样的画面似乎并非想象中那样难以接受。
他一边抽出纸巾来擦脸,一边时不时地腾出余光去看程燎。
对方似是不曾留意过他的情况,林原野心中又稍稍放松了几分,也收回目光专注吃起自己手中的西瓜来。
只是当他将瓜皮丢进垃圾桶里,想要伸出手去拿纸巾擦嘴巴时,却意外发现抽纸盒的纸巾已经被抽完。
林原野伸出去的那只手顿在半空里,反复在脑中回忆与确认过,自己最后一次拿纸的时候,抽盒中似乎还剩有好几张。而这短短数十秒的时间里,剩余的纸巾就已经被人用完。
他眸光略含微妙地瞥向身旁的男人,半信半疑地开口问:“没纸了?”
后者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没了。”
林原野的语气顿了顿,指着空掉的抽纸盒说:“刚才还有好几张。”
“用掉了。”程燎答得话语简洁,“你还要?”
他没有马上回答,但男人也很快就看到,他吃完西瓜以后,蹭有汁水和红色碎末的唇角。
“擦嘴巴吗?”程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嘴唇上。
林原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垂眼挪开挡在脚边的垃圾桶,“我去――”
“没有纸的话,”程燎却淡淡打断了他的话,“舔掉就好了。”
林原野欲要起身的动作蓦地顿住,回过头来眼也不眨地望向他,好半天才似找回自己声音般开口:“舔掉?”
“去拿也行。”男人眉眼不动地补充道。
林原野轻眯眼眸沉默数秒,倏地朝他露出明媚粲然的笑容来,“我突然觉得,”他神色认真地偏了偏头,“你的建议或许不错。”
他状似专注般地垂下眼睑,微微张开嘴唇,从齿间伸出一截柔软的舌尖来。
他先慢吞吞地舔过自己的下嘴唇,舌尖压着弧形漂亮的嘴唇寸寸碾过,将他原本已经快干掉的嘴唇,重新舔得湿润而又透亮起来。
舌尖沾到残留下来的西瓜汁水,如同尝到了少许甜头,他又沿着唇边意犹未尽地舔向自己的唇角。
但林原野还是有点高估了自己,虽然隐隐能够察觉到,自己的唇角沾到了西瓜碎末,舌尖却无论如何也舔不到唇角上方的位置。
他最后失望而又懊恼地抬起脸来,望向程燎的那双湖水微荡般的漂亮瞳孔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无声地朝男人流露出似是委屈似是茫然的求助意味来。
程燎一双黑眸略微眯了眯,语调沉缓地开口:“舔不到吗?”
林原野耷拉着眉梢眼尾朝他点了点头。
“那就擦掉好了。”定定地看过他片刻,男人敛起眼底轻微波动的情绪,不动声色地给出建议道。
对方说完这句话,伸出一只手抵住他的下颚,指腹抬起来按在他的唇角边缘,替他擦掉了唇角上方沾到的红色碎末。
未料程燎此刻定力这般好,和下午的男人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非要说的话,大约又回到了对方帮他洗澡的那天晚上。林原野张开嘴唇伸出自己的舌尖,轻轻舔在了程燎替他擦唇角的指尖上。
后者指腹下的动作骤然顿住,明显加深的眸光径直朝他脸上投了过来。
面前的始作俑者却已经飞快缩回舌尖,带着满脸的若无其事从沙发里起身,拍拍屁股转身离开以前,语气不慌不忙地朝他丢下话道:“我去洗个脸。”
程燎维持着举起手来的姿势没有动,看向他离开背影的那双眼睛里,却赫然已经卷起了再也难以压制的情绪风浪。
两秒之后,程燎起身迈开腿走向卫生间里。
站在洗脸池前俯身低下头来洗脸的林原野,忽然就察觉到了身后直逼而来的熟悉气息。
顾不得去拿挂在墙边的毛巾擦干脸庞,他伸手关掉面前哗哗淌水的龙头,掌心覆上满是水珠的脸庞,极为随意地抹过两下,就从镜子前眯着眼睛抬起头来。
看清镜子中的情形时,林原野原本半眯的那双眼眸,霎时就无声而又缓慢地睁大了。
程燎从他身后伸出双臂搭在洗脸台边,结实宽阔的胸膛紧贴他的后背,直接将他困于身前的双臂之间,就连转身的微末空隙也没有给他留。
源于对方胸膛微微发烫的温度,沿着背脊的皮肤表层一路向下漫延,林原野双手撑着洗脸台没有动,目光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穿透眼前这面清晰的镜子,撞入程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从镜子中看去,两人眼下的距离大概是,只需林原野稍稍转头,而男人稍稍低头,两人的嘴唇就能轻松碰到的距离。
只是林原野迟迟没有转头,程燎始终没有低下头来。两人久久维持这样紧密围困的姿势,谁都没有率先再做出其他举动来。
程燎亦没有任何松手的打算,眸光满含深意地盯着镜子里的他问:“你刚才那样,是什么意思?”
对方虽然没有在话中明说,但林原野很快就反应过来,男人说的是自己舔他指尖那件事。他脑中的思绪转得飞快,越是到了这种节骨眼,就越是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
他沉默的时间并不长,故意没有给出任何解释与回答,林原野语调镇定且从容地反问:“那么,你今天下午那样,又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男人面色微微顿住,继而风轻云淡地重复他的问话道:“什么意思?你想知道?”
林原野视线不躲不闪地直视他,大方坦然地开口接话:“我想知道。”
“想知道的话,”程燎放低了声线在他耳边吩咐,“就把头转过来。”
“我告诉你。”男人说。
林原野依言从镜子前转过头去。
视野内倏地覆落下一片暗影,程燎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的洗脸台边,英挺的鼻尖擦着他的面颊,从他脸前微微低下头来,垂眼吻住了他的嘴唇。
“是这个意思。”唇息轻缠之际,林原野听见男人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