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天过来体检, 晚上来吗？好的。”常砜和许川通着电话。

许川用的是奶奶的手机，常砜的号码则是他们搞来的新号，“到时候我用奶奶的手机帮你叫一个车, 你直接过来就好。”

常砜：“好。”

许川又问他最近怎么样。

常砜说很好, 说了会儿自己的近况，“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胖了好多。”

许川说：“那是正常的增重。对了，最近你还是要小心点, 过来的时候，好好乔装一下。”

常砜在郁安娴的老房子住了一个月, 隔壁的阿姨以前是小区保洁，现在辞了工，接了郁安娴的工作，会来照顾他，给他做饭打扫卫生。

阿姨爱好不是明星八卦, 家里儿女在其他城市上班，她不知道常砜是谁，只知道这个小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养胎生孩子，也没什么朋友家人来看她。

是的, 对这个阿姨来说，常砜是个女孩子。

两天后夜晚, 常砜戴好假发, 将头发拨到身前档住胸口, 穿上一条宽松的孕妇裙, 提着包下楼。

不多时, 车来了, 常砜上车, 没有与司机过多交谈。

他到医院的时候，大部分医生已经下班。

常砜跟着闻立舟到各个科室进行仪器检查。

结束后，闻立舟道：“一些数据需要等，现在能看到结果的，都没有问题，孩子很健康。”

常砜放心了不少。

医院大门外，熟悉的库里南停在门口，庄诚看着熟悉的医院，“这不是许川他男朋友上班的地方吗？”

庄诚身边的医生说：“你们在这个医院还有熟人吗？”

庄诚摇头：“算不上熟悉。”

那医生说道：“这所医院与我们那一所，其实是两个师兄弟开的，只是医院的王牌科室不同，我们的精神科和心理科是很不错的，但是复健疗养以及产科、儿科，就不如这所医院。”

“如果有人脉，倒是可以让他们帮你们找一个更好的复健疗养医师。”

庄诚没有想过去找许川的男朋友。

他扶着寇言下车，医院的冷光下，折射出寇言凌厉的骨骼线条。

因为长时间不吃饭，他身上的体脂率已经降到极低，穿着衬衣的身体挺拔却格外瘦削。

庄诚扶着他往医院走去，迎面走来一个孕妇。

孕妇看到他们时脚步微微一顿，眼神颤动。

庄诚蹙眉：“这么晚也能碰到粉丝？”

常砜走出医院正门的那一瞬间，医院门前院子里突然暗下去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垂下眼，再抬眼时，他看见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那人穿着偏大的衬衣，衬衣挂在身上空荡荡的，能感觉到这人身形瘦弱。

他眉眼凌厉，如冰似凌，深邃似深渊。他虚虚投过来的一眼，差些让常砜软脚跌倒在地。

寇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瘦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常砜只是顿了一瞬间，看到自己披散在胸前的长发。

他继续抬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地雷阵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踩中那一颗深埋在地下的雷。

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可是余光却忍不住落在寇言身上。

他能看到，是庄诚搀扶着寇言，否则寇言可能连站都站不稳。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离开，才使寇言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吗？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脚尖偏向了寇言的方向。

是肚子里的孩子踹了他一脚，他才继续向前走，甚至暗中加快步伐。

在医院门前空荡的院子里，高耸的大灯投下并不明亮的光，洒在两人身上，在两人脸上印出深刻的阴影。

常砜决绝向前，寇言步伐蹒跚。

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寇言蓦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一阵淡到几乎可以称之为幻觉的香气，从女人身上传来。

寇言在那一瞬间差一点就要抬起手，抓住这个女人。可他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嘴唇微张，正要说话。

医院正门里忙碌走出来两个身影。

“这不是寇言寇大明星吗？”

寇言和庄诚将视线落在开口的闻立舟身上，他们身边的医生两步向前，“闻医生，久仰大名啊！”

闻立舟笑着与这位医生寒暄两句，得知了寇言的来意。

他看着形容枯槁的寇言，眼角眉梢淡出一抹讥讽，“我以为寇大明星可以从我的经历吸取一些教训，却没想到你与我一同成为了被抛弃的人。”

闻立舟身边的许川原本格外紧张，听到这话后，满心的紧张都化为了心虚。

时至今日，他仍旧觉得闻立舟话里有话，每当他直接问闻立舟时，闻立舟又会表明是他太过敏感。

就像此时，闻立舟根本不给他多想的机会，“既然大家相识一场，你们来我所工作的意愿，我当然得尽地主之谊给你们安排好。”

“寇大明星这是要康复疗养吧？”

庄诚点头，原本不想麻烦他，这会儿已经碰上了，闻立舟又主动提出，庄诚便答应道：“麻烦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寇言，此时用极其沙哑的声音问闻立舟，“这么晚了，你还有患者上门？”

闻立舟点头，甚至撇着嘴角，“私立医院不就是这样，哪里有什么太过固定的上下班时间，那些富太太们白天要去喝下午茶打麻将，约着晚上来我这里检查，我难不成还能拒绝这些病人？”

他也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甚至没有半分慌乱，转身向门内走去，“医生今天已经下班了，我先给你安排一个VIP病房，再把你的情况大致，给那位医生说说，明天他来了可以直接会诊。”

常砜回到出租屋，取下假发，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全部打湿。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寇言，更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寇言。

纵然如此，寇言眼底的光也并不软弱，反而透着神佛通杀的冷漠。

那个眼神只落在常砜身上一秒，常砜就知道，若是被他抓回去，自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他甚至没有心情洗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这个格局老旧装修普通的房间。

整个空间除了他的心跳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可就在如此惧怕的情绪下，他竟然也会心疼寇言。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离开会对寇言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又或者，这些影响并不是自己造成的，是寇言正在经历其他的事情？

医院里，闻立舟帮寇言安排了病房，便正常下班离开。

庄诚检查好病房的一切，继续苦口婆心劝寇言，“都已经到了医院，就好好地休养复健。”

这一次，寇言没有再忽略他的话，不过说起的却是另一个话题，“今晚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女生，身上有股极淡的香味。”

庄诚视线瞬间落在寇言身上，与寇言头狼般冷漠的神情对上，他思绪飞转，瞬间想清楚寇言想要表达的意思，“你疑心他是常砜？”

庄诚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空荡的房间，他的脚步声格外明显。

“常砜离开后，你的味觉和嗅觉再次消失。如今突然闻到确实有些蹊跷，不过那是个女人啊。”

他又瞬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穿裙子、长头发也不一定是女人。”

“而且他刚离开，许川和闻立舟也从医院大门走出来。”

两人目光相接，庄诚冷笑，眼底满是愤怒和狼意，“他装孕妇装得还挺像，知道给自己套一个假孕肚。”

话落，庄诚转身离开，“你好好休养，有了消息我立刻告诉你。”

若说以前，庄诚对常砜是有好印象的，现在他可真是恨死这个人了。

他不负责任地离开，让寇言承受了多少伤害？

如果不是有他们，寇言说不定会死在他的别墅里。

他们立刻联系上医院院长，拿到了监控。

甚至闻立舟和许川，也被连夜叫到医院。

“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闻立舟冷脸与寇言相对。

寇言的眼神分明写着不信。

闻立舟双手一摊，“那我摊牌了，我知道他在哪里，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任何情感基础，我当然是会顺着我前男友的意向，保密常砜的行踪。”

寇言目光落在许川身上。

闻立舟立刻坐直身体，将许川挡在自己的视线之后。

他甚至杀人诛心，“寇先生，你要不要仔细思考一下，常砜为什么会离开，我们为什么会帮着他离开？”

“他也只不过是想活命罢了。”

闻立舟的话，炸起了寇言额角的青筋。

此时庄诚推门进来，“找到了，车已经在楼下，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寇言起身，深深看了闻立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