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砜并没有离开。
他悄悄地将视线落在寇言身上, 再一次感觉寇言好像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可怕,或者寇言的可怕大多数时候是来自他自己的臆想。
他回想自己与寇言相遇之初到现在,除了最初, 寇言因为原主从前的所作所为, 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在之后的相处中,寇言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过他。
唯一一次,也是他离开后, 寇言找到他那一次。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不跑, 是不是就不会被寇言那样凶恶的对待。
如果是没有答案的。
寇言拿着一本相册向他走来。
他的脸上依旧能够看到些许疲倦,但他的眼神却并不疲惫。
他坐在离常砜半米的位置,给足了常砜安全感,说话的声音也是毫无遮拦的柔和。
“如果有你小时候的照片一起对比,就更清楚了。”
常砜垂下眉眼, “我没有什么小时候的照片。”
他回想原主的记忆,“小时候我不是个乖孩子,父母并不是很想留下属于我的记忆。”
空气沉默片刻,寇言翻开相册, 入目的是一张花团锦簇中婴儿的照片。
婴儿大概刚能坐立的年纪,手里抱着个彩球, 可那表情却半点看不出童趣, 反而微蹙着眉头一脸严肃。
这活脱脱就是寇言如今的缩小版, 就连表情也如出一辙。
照片里的婴儿虽然表情严肃, 却很是可爱, 且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能够看出优越的五官。
如果他肚子里的宝宝生下来也能长得这么漂亮, 其实也挺不错的。
常砜甚至拿过四维彩超对比, 彩超里的孩子闭着眼睛,常砜将寇言小时候的照片眼睛遮住,双眸一亮,“真的好像呀,言哥。”
他下意识抬头看向寇言,眼底流光溢彩。
只是在目光与寇言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他又退缩地低下了头。
片刻,常砜终于忍不住对寇言说:“言哥,你要不要去休息?”
他眼底的青影实在太过明显。
寇言声音好似在这一瞬间有些绷不住,终于表现出了疲态,可他的语气依旧坚韧,更像是对此不在意,“没关系,也没有多长时间,闻医生不是说六个月开始胎儿会迅速长大,到时候你的身体会更难以承受。现在正好适应。”
怎么能够明明那么疲惫,还是要坚韧地继续做下去呢。
常砜甚至想主动提出,要不他用成人尿不湿也可以。
夜壶就算了,那个也太羞耻了。
他正想开口,又看到寇言抬手揉了揉肩膀。
常砜意识到,这应该是寇言长期睡单人沙发所造成的身体不适。
他要开口,却在这一瞬间又想起了寇言每天晚上都会有的身体反应。
常砜低着头,不敢看寇言的眼睛,而是盯着相册里那个缩小版的幼年寇言,好似深思熟虑才说出口,“闻医生说,现在情况虽然稳定,但是我之前那样子,还是需要静养,不能够做……不能够做激烈……”
他咬着下唇有些说不出口。
“那是当然。”寇言当然明白常砜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一次他的声音格外认真,“小砜,我会克制。”
他每晚确实一直在克制,常砜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寇言甚至呼吸都重了两分,“我在治疗,能够闻到你的味道,你知道,我总是会控制不住你对我的吸引,但我会尽力,我不会伤害你和孩子。”
这一次他说的并不是苍白的话,他这些日子确实也做到了。
他不仅没有伤害常砜和孩子,甚至每天夜里都在力所能及为常砜减轻负担。
寇言甚至甘之如饴,“你不用担心我,我是成年人,会照顾好自己。”
常砜依旧看着照片上那个皱着小眉头的婴儿。
照顾好自己,就是每天只睡几个小时,还是睡在单人沙发上吗?
就在这一瞬间,常砜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微微一动。
就连在他身边的寇言也看到,常砜的T恤轻轻鼓起。
常砜:这或许是孩子给他的暗示。
最终,他语气不是很确定,却还是将想要说的话说出了口。
“卧室的床那么大,为什么要睡沙发了?”
书房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两人之间好似有什么暗流涌动。
常砜甚至感觉自己心脏跳动速度再次加快,将血液疯狂挤压到脸颊和耳根,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脸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这话不就是赤.裸裸地邀请寇言和自己一起睡床吗?
他说这话会不会显得太过轻浮,又或者让寇言生出其他误会?
他还来不及深思,寇言开口道:“这样会打扰到你和孩子吗?其实我睡在哪里也不是那么重要,虽然那单人沙发确实不是很舒服。”
常砜低着头,“只要你控制自己,就不会影响。”
寇言:“好。”
随后他们将寇言的相册放回书架,又把那个四维彩超好好保存起来。
晚餐是寇言做的,他知道常砜最近爱吃味道重的菜,还特地学了著名的川菜:水煮肉片。
饭后常砜洗澡,虽然隔着一层浴室玻璃门,一层卫生间门,常砜也知道,寇言就在主卧的单人沙发上坐着等他,如果自己稍有异样动静,又或者长时间不出去,他肯定会推门而入。
他这次洗澡格外认真,并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他可经不起寇言闯入浴室的挑战。
而此时的寇言,正在与庄诚聊天。
他将自己今天所说的话给庄诚复述了一遍。
庄诚:【好茶。】
寇言:【。】
庄诚:【哈哈,不是说你。】
庄诚:【不愧是影帝,演得可真是活灵活现啊。】
寇言:【?】
庄诚:【是是是,都是我的主意。但你也不得不承认我的主意确实有用,否则你今天晚上还得睡沙发。】
庄诚:【本来对老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情绪不稳定不说,还总是冷冰冰的。】
庄诚:【男人嘛,不要羞于在老婆面前展示自己的可怜,他喜欢你才会心疼你,你怎么不见他给路边的乞丐送床啊。】
寇言:【嗯,他快洗好了。】
庄诚:【卸磨杀驴第一人是吧。】
庄诚:【行了去吧,记得我说的,要温和,温柔,但同时也要攻击他的心,总不能等孩子都出来了,你俩还这样相敬如宾吧。】
庄诚还有句话没说。
寇言这段时间人都快被憋傻了,常砜现在胎象稳定,再好好调养一番,两人进行一些夫妻之间的正常运动,不仅能增进夫妻感情和信任,还能缓解寇言的焦躁情绪。
他这个单身狗还得操心这两口子的夜生活,也真是活得凄惨。
常砜原本是上床倒头就睡的。
今天洗完澡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闭上眼,侧身蜷缩在凉被中,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甚至有些面红耳赤。
明明在孕期,孕育者某方面的欲求会降低很多。
可为什么,他总是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后腰的滚烫。
又为什么总是会想起他和寇言之间曾发生过的种种。
甚至那些回忆并不是不堪的,反而带着旖旎缱绻的色彩,波动着他的心。
常砜再一次将头埋在凉被中,他甚至有种浑身血液都在往下面冲的感觉。
这不应该啊。
他明明是怕寇言的。
对的,他害怕寇言,寇言好凶。
卫生间的水声停止,常砜听见寇言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他的呼吸都变得轻了许多,装作熟睡的样子。
他感觉到床的另一侧微微下陷,属于寇言的气息逐渐靠近。
常砜身体僵硬,甚至忘记把盖在头上的凉被掀下来。
当然,寇言不会让他这样睡觉。
仿若没有发现常砜是装的,寇言先将他的凉被扯下来,搭在腰腹上。
然后侧身,贴近常砜的后背,抬手搂住常砜的腰,手掌虚虚搭在挺起的的肚子上。
接着他就被肚子里的孩子踹了一脚。
只是寇言并未因此将手拿开,反而安抚地抚摸常砜的肚子。
常砜以为,这一整晚他都会睡不着。
不想方才还格外清醒,寇言搂着他没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
半夜他依旧被抱起来上厕所,他如今能够在寇言抱着他上厕所的时候,睡得比之前还要死。
原本应当是温馨静谧的夜晚,却在常砜一声痛呼蓦然炸裂。
常砜是被小腿抽筋痛醒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抽筋了,今天突然有了那么大的反应,痛得他在梦里立刻惊醒过来。
他的身体下意识绷紧,随后又蜷缩,想要伸手将脚趾扳直,以减缓小腿抽筋的痛苦。
可是五个月的肚子已经在阻碍着他进行这个动作。
旁边抱着常砜睡觉,且身体有反应的寇言,也在同一时间瞬间惊醒,甚至身体立刻趋于平静,仿佛整个人落入冰水之中。
他根本来不及理会自己的身体是否受到伤害,他手忙脚乱打开床头的台灯,看着常砜痛苦的表情,慌乱将常砜上半身抱入怀中,“怎么了?要生了吗?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常砜一把抓住他的手,浅浅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
疼痛让寇言冷静下来。
常砜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腿……”
寇言立刻看向常砜的腿,最终落在他的右小腿上。
肌肉和筋络抽动,使他的小腿肌肉纠结在一起,且一跳一跳的。
他立刻知道了症结所在,他将常砜的上半身重新放回床上,然后握着他的右小腿,用大拇指顺着肌肉线条推动梳理,甚至掰动他的脚尖拉伸小腿肌肉。
他这样弄了好几分钟,甚至浑身是汗,常砜才喘着气对他说:“可以了。”
寇言深深呼出一口气,眉眼之间还能看到难得一见的慌乱。
常砜已经习惯,不多时又睡了过去。
寇言却在他身边,坐了整整一夜,别说什么身体反应了,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常砜的两条小腿,总怕那两条腿一个叛逆,又将他弄得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