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刘老爹呲着牙,发出意味不明的气音,从神态和眼神来看,他十分地震怒。
明明他是一具快进化成毛僵的僵尸,却在柳时阴的手上毫无招架之力。
不生气才怪。
柳时阴顶着孩子的身体,却凶得比成年人还可怕。他还在抓着刘老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砸在地上。
不稍片刻,被砸的地方就凹出了一个大坑。
“杀人很有意思是吧,人.血喝着有意思吗?现在还喝不,来,往我手上咬!”柳时阴拉高了刘老爹的头颅,让他昂着头,自己则把手臂抵在了他的尖牙前,示意他咬。
刘老爹唾液不停地往牙缝外流,但面对戾气如此之重的柳时阴,牙齿紧闭着,愣是没敢张开嘴咬对方一口。
“刚才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怎么不咬了?”
柳时阴冷冷地睨着他,又把他给摁进了土坑里,砸了数下后,他接着道,“欺软怕硬?不敢咬我就敢咬许林宴?我让你碰他了吗!”
柳时阴面容已经够冷了,但是提到许林宴的名字时,声音冷得更是寒风飘雪,冻人得可怕。
“呜呜呜……呜呜呜……”
这回刘老爹的呜呜声弱了许多,凶残的脸上也露出了害怕,恐惧,悔不当初的神态。
“砰砰砰——”
但柳时阴依旧凶恶,面无表情地一直重复着把他的脑袋拽起,又狠狠砸向地面的动作,狠厉凶煞,看起来比刘老爹这个杀人不偿命的僵尸还要可怖。
周围其他的人和鬼,见到如此的柳时阴也是慌得很。他们稍微只是动了一下,柳时阴冷冽的眼神就会迅速扫过来,仿佛会把他们吃掉一样,让他们根本不敢再随意乱动。
许林宴也没有动,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凶的柳时阴,一时间嘴巴像被上了锁,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刘老爹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下,砰砰砰的声音也不知道响了多久。
倏地,面前所及之处就像是一面镜子一样,突然被什么东西打破了般,由中间开始向四周开裂成蜘蛛网状。
柳时阴不为所动,就这么一边砸着刘老爹的脑袋,一边冷然地看着场景如同碎掉的镜片,一点一点从瞳孔中破裂。
转眼的功夫,环境就全成了一片黑色。
什么刘家大宅院,什么刘老爹、孟图等人及厉鬼们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柳时阴和许林宴已经置身在了一个黑色的空间中。
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没有一丝光亮。
柳时阴也从小孩的形态变回了大人的模样。
发丝温顺地垂在耳边,身长腰窄。刘老爹没了,他脸上的煞气似乎也跟着尽数散去,似乎又变成了平日斯文又雅致的模样。
他向许林宴勾了勾手,许林宴身体比大脑反应快,直接就迈脚走到了他的身边。
柳时阴用手背碰了碰他的手背,扬了扬眉道:“刚才吓到了吗?”
“没吓到,只是有点意外。”许林宴从未见过柳时阴生那么大的气。
柳时阴其实也说不好自己刚才为什么那般的生气,怒火像是占据了他的理智,让他做出了易于往常的行为。
他平时懒懒散散的,只要别人不踩着他的底线,就算是在他面前杀人,他的心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但之前刘老爹要咬上许林宴,要伤他的时候,柳时阴有一瞬的确是想杀了刘老爹。
理智的闸门好像被无形之手拉下了一样,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了许林宴暴露在空气中雪白柔弱的脖颈。
柳时阴心道,这种看起来一掌就能箍住的地方,实在太脆弱,不管是被咬,还是被拧断都太轻而易举,他应该是不想自己认识的朋友在面前被杀死,所以才会疯了那么一下。
柳时阴在心里自我寻找逻辑上的解释。
许林宴那边也在敛着眸,思考了许多。相比柳时阴不切实际的自我排解,许林宴那边所思考出来的答案反而更接近真相。
许林宴抿了抿唇,觉得柳时阴刚才的行为就像是某种应激反应。
想到这种反应产生的由来,他眼神沉沉,手指僵硬,脸色有些难看。
柳时阴注意到了,直接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眼中混杂的思绪退却,许林宴扯了扯嘴角道:“在想这里是哪。”
“我们应该还在镜子里。”柳时阴环顾了一圈周围,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它又想搞什么花样。”
柳时阴话一出,黑暗中的空气好像停滞了几秒。
黑漆漆的空间在这时候突然也有了变化。一条星光大道在面前出现,直指前方,像是引导着人往它的尽头出发。
许林宴看向了柳时阴,等他做决定。
柳时阴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一面垃圾镜子。所以他神态轻松地拉起了许林宴的手,说道:“它不是让我们过去吗,那就过去看看吧。”
发现许林宴盯着两人的手看,柳时阴还提起来晃了晃:“防止走丢,我们还是牵着比较好。”
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暧昧。
许林宴知道他没有别的心思,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看到两人牵着的手,又隐晦地高兴了起来。
他握紧了柳时阴的手心,嘴唇微翘:“的确,还是牵着好。”
两人顺着脚下的星光,一步一步地朝前慢慢地走去。大概走了几步,面前的景色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次他们置身在了一个类似展厅的房间里。但这里没有展示品,只有一面面挂在墙上的,各种形状的镜子。
附近的镜子照出了柳时阴和许林宴的身影,清晰无比。但乍一看这么多个自己,还怪瘆人的。
柳时阴对许林宴道:“那个破镜子想干嘛?是准备跟我们玩认镜子游戏吗?要是我们把它找出来,是不是就可以把它给砸了。”
语气恶狠狠。
镜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每面镜子上都荡起了水波纹,看起来似乎还挺慌的?
柳时阴勾着嘴角,忽然来到了最近的一块镜子前,伸手似乎就想拿它先做个实验。
这面镜子立马全花了,像是以前的电视机没有了信号,只有一片白白的雪花。
接着,雪花退去,镜面中央出现了一个图案。
【orz】
柳时阴和许林宴愣了两秒。
柳时阴问许林宴:“这镜子什么意思?”
许林宴接触网络文化比较少,其实也不懂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它的姿势,勉强猜了一下:“它……是不是在求饶?”
这图案看着挺像跪地的。
“求饶?”柳时阴顿时有些莫名。
这破镜子好端端地为什么求饶?莫不是想着先示弱再找机会阴他们一把?
若是镜子知道柳时阴的想法,一定要给自己喊冤。他没柳时阴想得那么的龌蹉,它是真的在求饶!
为了彻底断绝柳时阴想砸镜子的心思,镜面上的火柴小人站直了身体,然后从背后掏呀掏,掏出了一面四四方方的旗子。
柳时阴沉默了一会道:“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举白旗投降的意思?”
许林宴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也有些沉默:“……是的。”
柳时阴怎么就不信邪呢,他指着还在摇白旗的火柴人道:“它这就投降了?我们还啥都没干呢。”
镜面的火柴人举着白旗的手抖了抖,特别想把白旗透过镜子扔到柳时阴的头上去。
还啥都没干,都把它的幻境弄得一团糟了,派出去的鬼和僵尸都没办法吓到他,它再不投降,自身都难保了!
柳时阴还在自顾自地说话:“这破镜子也太怂了吧。”
镜子:好气呀!
许林宴看着几次想把白旗扔出去,但到底没敢扔的火柴人,脑海中忽然浮起了一个念头。
镜子它,不会是被柳时阴之前砸刘老爹脑袋的凶狠模样吓到了吧?
毕竟幻境中的一切都是镜子创造出来的,按理说,他们遇到的人,鬼,还有刘老爹这个僵尸,本质上其实也算镜子的分.身。
想通后,许林宴就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投降了。
归根到底就是打不过柳时阴。
镜子要是知道许林宴把它的心思都猜出来了,一定哭着扑到他的身上,知音啊!没错,它就是打不过,要是打得过,早该堵住柳时阴那张破嘴了,哪还能容忍他随意诋毁自己。
它真是好惨一镜子,哭了。
柳时阴看着镜面上的火柴人突然捂脸跪地,一头雾水。
这又是什么意思?
看懂了的许林宴:“……”
这个镜子的心灵真的好脆弱。
不知道是不是被盯得太久了,火柴人受不了了,它突然消失在了镜面上,下一秒,镜面则多了一个箭头,直指某个方向。
柳时阴望过去的同时,耳边听到了一道十分微弱的声音。他偏头看向许林宴:“你有听到吗?”
许林宴点了点头:“好像是人的声音。”
“哦。”柳时阴来了兴趣,拉着许林宴顺着箭头所指也就是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离得越近,那声音越清晰。
虽然声音有点哑,但是能听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正在破口大骂着什么,脏话连篇。
“放我出去,日你##……操#@&……快把我放出去……”
因为脏话太多,镜子世界似乎还能自我屏蔽,所以到了柳时阴和许林宴的耳中,就是女人骂着骂着就口胡一下,断断续续的,特别的奇怪。
但“放我出去”这几个字倒是听得很清楚。
许林宴微皱着眉道:“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我曾经在哪听过。”
没等许林宴想起来,他们就到了一面半人高,边缘是奶油波浪状的镜子前——然后看到了里面投射出来的一个女人的身影。
平头,紫色眼影,大红红唇,唇上还打了唇钉,脖子上挂着骷髅项链,一套帅气的黑色机车外套和黑皮裤。
这个穿着打扮,柳时阴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个人。
等女人的面孔贴到镜面,柳时阴瞬间就念出了她的名字:“文于晴?”
文于晴见到人,尤其见到有过几面之缘的许林宴,由震惊到欣喜若狂,她捶打着镜面,疯狂地喊道:“你是许家的人,许林宴对不对?!救我,快把我从这里救出去!我可以给你报酬,多少钱都行,只要你把我救出去!”
她砸着镜子,但众人只听到了她的呼喊声,没听到镜子被捶打的声音,像是被刻意屏蔽了一样。
许林宴等她喊完后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文于晴抓狂道:“我不知道,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被困在了这里,哪都去不了。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我能透过镜子看到另一个我。对,另一个我,有人在假扮我,埋伏在我家里人的身边。她想取代我,她她她不是人!!”
难怪在明雅时,假的文于晴会发出尖叫,应该是在洗手间的镜子里见到了真的文于晴。
文于晴说着说着,情绪特别的激动,眼里的疯狂也逐渐染上了些微的恐惧。
但很快,又被愤怒侵蚀,她再次捶打起了镜面,骂道:“那个家伙别以为我会怕她,等我出去,我要揍扁她。日#,想取代我,没那么容易,操*@……”
柳时阴十分无奈,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能说脏话,而且性格是真的火爆,真是和境外的那个“文于晴”判若两人,完全不同。
许林宴劝她:“你先冷静一点。”
文于晴哪里冷静的下来,柳时阴他们不在的时候她就一直在骂天骂地,现在有人来救她了,她的劲头更足,词汇量更是突飞猛进,火力开得更大,骂的话全是要被屏蔽的。
柳时阴只当这是背景bgm,扭头和许林宴说起了话:“这个应该就是文于晴本人了。那么,境外的文于晴又是什么东西呢?”
如果是镜子幻化出来的,柳时阴不可能看不出来,真的人和假的人,始终还是有区别的。
大千世界,他们也不是什么都见过。
许林宴想到之前的火柴人,说道:“先把文于晴救出来,等下直接去问镜子吧。”
既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就去找镜子拿答案好了。
柳时阴懂了,他抬眸把视线重新放回了文于晴的身上,蠢蠢欲动道:“把镜子砸了,应该就能把她救出来了吧。”
许林宴迟疑:“……应该?”
柳时阴自信有自己在,肯定能保下文于晴的一条命,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抬起了脚,欲要像踹刘老爹那样踹面前的奶油镜。
只是在他的脚刚抬起的瞬间,镜面就出现了一个黑洞,下一刻,文于晴就被吐了出来。跟着吐出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许林宴过去把那人的身体翻过来,待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和柳时阴同时露出了一抹微讶。
他怎么也在这?
两人刚要张嘴讨论一番,空气突然变得凝结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忽然拉扯上了柳时阴的身体。
这种感觉特别的熟悉,跟他们被拉入镜子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坠入无边的黑暗,高速的旋风让柳时阴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虹膜接收到了光度,让柳时阴下意识掀开了眼皮——熟悉的装修,熟悉的家具,还有熟悉的面孔,他们回到了文家!
柳时阴第一时间看向了许林宴所在的位置,对方安然无恙地坐在他的身边,蹙着眉头,显然也是刚回过神来。
柳时阴低头,那柄复古的古铜镜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柳大师,这面镜子有什么奇怪的吗?你都在这看了几分钟了。”毛剑辉的声音从旁边响了起来。
柳时阴注意到他话中的信息,眼角微挑道:“我刚才一直在这盯着镜子看?”
“对啊,看得可专注了,我们都没敢打扰你。”毛剑辉觉得柳时阴问的问题特别的怪异,自己在做什么难道自己还能不知道?
反正毛剑辉也没敢多问。
许林宴看向了柳时阴这边,柳时阴和他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两人眼里都带上了同样的一抹深思。
镜中的时间竟然和现实并不一致。他们在幻境中明明呆了两三天,可是回到现实,却是只过了两三分钟。
这可就有意思了。
柳时阴举起古铜镜,想要再仔细看两眼的时候,两声扑通声骤起,接着沈芸忽然尖叫了起来。
“小晴,景江,你们怎么了?!”
柳时阴望了过去,发现文于晴和文景江都晕倒在了地面。
毛剑辉急忙站了起来,着急地道:“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人就晕了?”
有佣人道:“要、要叫救护车吗?”
柳时阴来到了文景江父女的身边,先是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又把手放到了他们的心脏处,感受了下心脏的跳动,之后才站起身道:“没事,他们就是睡着了。”
“睡着了?”沈芸有些六神无主地道,“刚才不是还在说着话吗,怎么会睡着了?”
一个人说着话的中途突然晕倒,实在太吓人了。
沈芸有些不太相信他们只是睡着了,可是等她听到文景江和文于晴发出的鼻鼾声后,不仅她,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还真是睡着了?
毛剑辉有些无语地道:“文总和令千金这是有多少天没睡过觉了,就算工作忙,也不能不睡觉啊,钱又赚不完,何必跟身体过不去。”
幸好他们摔下来的时候身边有佣人扶了一把,不然磕到脑子就惨了。
沈芸同样很懵逼。
作为文景江和文于晴的家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对方有没有睡觉。虽然最近是忙了些,可是他们每天都有回家睡觉的好吗?不至于因为睡眠不足在说话的途中就晕了过去。
沈芸又开始担心了:“我丈夫和女儿不会身体有什么毛病吧?”
“要不还是送医院去做下检查。“毛剑辉也越想越不对,提议道。
管家已经掏出了手机,准备叫救护车了。
柳时阴摆了摆手道:“不用打120,他们没病。”顿了顿,他继续道,“晕了反而是好事,你们先把人扶到沙发上吧。”
毛剑辉:“这都晕了,还能叫好事?”
“柳大师,难道你的意思是……”沈芸以为柳时阴做了什么手脚,眼睛忽然一亮,但话没说完,她又困惑了起来,“不对啊,小晴晕了也就算了,怎么景江也跟着晕了。”
许林宴问她:“你就没发现你丈夫最近有哪里不太一样的吗?”
“没有啊,天天就在那惦记着他的生意,脾气也跟以前一样的差。”说到这里,沈芸愣了愣,陷入了沉思,“脾气差是差,但自从小晴变了后,他就没骂过小晴了,小晴说什么他都乐呵呵的。我之前以为是小晴性格变好了,没有再惹是生非,所以景江才那么地疼她。”
但是现在逐帧去回忆,沈芸才发现哪里不太对。文于晴脾气火爆,其实也有文景江的基因在,因为文景江就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
平时生活中就容易看一些小事不顺眼,心里对自己的生意和公司最为在意。
上个星期,文于晴漏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在家里没有带去公司。按照文景江的脾气,就算多疼文于晴,面对这种容易造成公司损失的事情,他肯定还是会把文于晴骂一顿的。
但是文景江没有,沈芸送文件和慰问品过去的时候,文景江不仅没骂文于晴,还语气温和地跟她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最近没睡好,要不要回家休息两天之类的话。
当时沈芸以为女儿变成了文景江喜欢的模样,所以对方才会如此宽容地对待她,才会表现得如此的慈祥和蔼。
也因为这,沈芸才觉得文景江这人太冷血,连亲女儿都能不要,对他也十分的失望。
现在回过味来,沈芸眼里流露出了深深的惧意:“柳大师,现在的景江根本不是我的丈夫对吗?”
沈芸激动了起来:“到底是谁要害我们文家!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害我丈夫!”
柳时阴把目光落到了手中的古铜镜上,诺,罪魁祸首就在这呢。
镜面默默地又浮现了一个“orz”的图案。
柳时阴哧了一声。
镜面上的“orz”立刻消失,多了两道宽面条“T T”。
毛剑辉感觉脑子乱做了浆糊,他着急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说文总又不是文总了?我看着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啊。”
柳时阴看着一时半会还醒不来的文于晴和文景江,觉得能解释这一切的只有手上的这面古铜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