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成特别的紧张:“那怎么办,周道长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老道长瞥向章老道,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接着开口说道:“这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恶鬼害人的。”
老道长伸出了手指,忽然做了个掐诀的动作,“我算了一下,这恶鬼的力量还不是很强,想祛除她也容易。改下风水,我给你再设个阵,最后再搞场法事就成。”
小柳时阴差点就想翻个白眼了,这老道翻来覆去除了这几句话就没别的能编了,一套话术用了几年也不怕被人发现。
方中成道:“就这么简单?”
老道长微笑着说:“就这么简单。”
“方地主,我劝你还是三思为好。”一直没说话的章老道出声了。
老道长蹙起了眉头:“章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办法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办法,是不相信你这个人。”
章老道很不给面子地斥责他,“原以为你真是一个云游的道士,之前说的话也不差。但现在,我要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
许林宴说道:“方家这么重的怨气,一看就是厉鬼过来寻仇的。根本不是改个风水就能了结的问题,一个闹不好,方家数十口人都可能葬生在厉鬼的手下。”
老道长有些慌了:“你说寻仇就是寻仇,你有什么证据?!”
好歹是当了快十年的神棍,老道长也算见识多管,很快就振定了下来,声调越来越强硬,“怀疑我的身份,我还要怀疑你们是不是神棍呢。一只手都快要废掉的人,还抓鬼,真是天大的笑话。”
方中成在一边小声地说道:“周道长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章道长的手臂那是在刘家庄的时候被僵尸所伤的。”
刘家庄的事,刘桥见瞒不了便反其道而行,见人就吹嘘。吹当时的情况多危急,自己是如何艰难地带着大家在僵尸手下求生的。接着又吹嘘章老道和梁三姑二人是如何如何的厉害,使用了什么手段才制裁了那发狂的僵尸。
通过他的吹嘘,许多人都知道章老道因为对付僵尸而被僵尸咬伤了手臂,最后成了如今的模样。
就是梁三姑,在那一战中也伤得不轻。
虽然章老道一边手算是废了,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工作的能力。而且经此一着,许林宴也彻底成长了起来,相术玄法有了极大的进步。
老道长听后嗤笑了一声,问方中成:“他们说遇到僵尸就真遇到僵尸啊,方地主你在现场吗?除了刘家庄外的人,还有谁看到他们对付僵尸那一幕吗?没有吧,我看啊,这就是一个惊天的骗局,三泉观的人伙同刘家庄的人在骗大家呢。”
方中成有点被老道长说动摇了:“我还真没在现场,这些话都是听别人说的,这……”
“我猜章道长恐怕给了刘家庄的人不少钱吧,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们杀过僵尸,名声打出去了,谁家出了事都来找你们,你们近几年怕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老道长颇酸道,“你们赚了这么多还不知足,现在还想把老道我打成骗子,好赚方家的银子,也不怕哪天翻了跟头。我看你们也没多少实力,要真厉害,哪需要找借口赶我们走,大家直接公平竞争就行了。”
他望向方中成,“方地主,别信了小人之言,小心着了道,害了自己。”
这话也算是借用章老道之前的话了,说得章老道脸都黑了。
章老道开口道:“方地主,我们三泉观在长平县也有七八十年了,解决过的难事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你出去打听打听总能知道。而且我们是长平县令推荐来的人,绝不可能诓骗你。”
方中成觉得章老道说的话也有几分的道理。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信谁的。
小柳时阴冷眼道:“长平县县令推荐的又怎么样,在长平县生活过的人谁不知道那县令既贪得无厌也无能腐败,他收了你的钱推举你们三泉观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方中成虽然不是长平县的人,但他有钱也跟长平县县令打过交道,对他的人品和小柳时阴说的非常有认同感。
章道长也知道长平县的县令不算什么好人,但到底没做出压榨百姓的事情,无能是无能了一些,但也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而且官场上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道士能改变的。只要县令没有加害百姓,那他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林宴一直留意着小柳时阴,见他谈起长平县县令眼中快溢出来的憎恨和厌恶,心里划过了一丝波澜。
他和长平县有过什么瓜葛吗?比起自己,似乎更讨厌长平县县令。
而且听他的口吻,似乎曾在长平县生活过。但听他的口音,又和他们不太一样,
许林宴越发地对小柳时阴产生了好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比自己少了六岁的小孩如此关注。
老道长摸了摸小柳时阴的脑袋,笑得别提多开心:“我这徒弟说得是一点都没错,官商勾结的事也不是没有,这县令和三泉观之间有某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也正常。”
老道长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踩三泉观的机会。
章老道现在就非常后悔,没有把能说会道的梁三姑带来。要是梁三姑在的话,一定能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让人回不了一点嘴。
许林宴站出来替他师父说话:“方地主,你若不信我们,我们说再多也没用。这活我们不接也罢,先告辞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他们走得越潇洒方中成就越纠结。
他忙拉着人道:“章道长且慢,不是我不信你们,我只是比较谨慎而已。依我看你们二位道长都是有本事的人,不如这样,你们都留下来,公平竞争。最后谁帮我解决了家里的事,赏银就归谁!”
章老道也不是真的要离开。他不是图钱,而是怕方家会出事。老道长虽然是神棍,但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在方家是真的有厉鬼的存在。
不为别的,就为方家这数十条的人命章老道也得留下来。
老道长的心思就更简单了,他已经把三泉观的人当成了骗子。自觉自己骗术更了得,绝不可能把快到手的赏银送出去。
赶路加上争锋相对的时间,外面的天已经开始黑了下来。
方中成说道:“我已经让下人为各位准备好了厢房,今晚道长们就在我们这歇脚。”
众人没有推拒,章老道说:“晚上是厉鬼出没的时间,我想在你们方家转一转。”
老道长听他这么一说,哪还有心情睡懒觉。他立马挺直了腰,也要在方中成的面前表现表现:“我也一样,我怕厉鬼会在晚上出来害人,晚上就守在大厅好了。若出了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方中成感激道:“让二位道长费心了。”
什么厉鬼不厉鬼,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尽管小柳时阴讲不明白黑色雾气存在的原理,但也没把二者的关系关联到一块。
他依旧不认为这个世界会有鬼这种东西的存在,在老道长要和章老道对垒博弈的时候,他只想着躺在床上睡个好觉。
现在小柳时阴长大了,主意正得很,老道长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放任他自由活动。
方家给他们准备的厢房十分豪华,床大得能睡下三个人。被子轻柔绵软,盖在身上又轻又暖,小柳时阴都没盖过这么好的被子。
而且桌上还有点心和零食,他们饿了的话还能填一下肚子。
厢房很大,墙上还有一扇很大的窗,巧的是,窗口对着的就是今天刚看过的那片水池。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淡淡地看到水池周围模糊的景观。小柳时阴识字但没有艺术细胞,欣赏不来夜景。他站在窗边,眺望了几眼外面的夜色后就打算把窗关牢。
只是在关上窗的刹那,有类似石子落水的声音咚地响了起来。
小柳时阴停下了动作,冷静地往外看了一眼。与此同时,又有一道咚的声音响了。
这一刻,小柳时阴眼尖地发现水池的水波纹在慢慢地荡漾着,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一样。而在水上的一片荷叶,突然被一双惨白的手给捞下了水底。
那双手清楚得不似幻觉,小柳时阴的心脏扑通地急跳了一下。他心里闪过了许多的想法,但面上依旧冷静沉着得不像普通的九岁小孩。
“吱呀——”
小柳时阴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把窗拉了回来,似乎想当作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好事者好像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抹白色的衣角出现在了窗边。丝滑冰冷的绸缎搭在了小柳时阴的手上,湿答答的。很快,窗沿都被染上了水迹。
穿白衣的东西就挂在外面的墙上,外面没有可以站立的地方,她是飘着的。而普通人根本没那飘着的能耐,这玩意明显不是人。
既然不是人,那就很可能是鬼了。
小柳时阴有种被打了脸的感觉。但他依旧不想把外面的东西和鬼挂上钩。这世界上不可能有鬼,小柳时阴坚定地说服自己,并继续手上的动作,想要把忽视外面那玩意的决心进行到底。
那东西似乎也不打算拿小柳时阴怎么办,他轻松地就把窗阖在了一块且上了锁。
只是小柳时阴的心情没有变得很松快,反而小脸蛋更严肃了。
此地不宜久留。
这是小柳时阴此时心底浮起的想法。
他决定出门去找他的师父,但他推门走出去的刹那,一双带着些凉意的手落在了他的肩头。小柳时阴双眸一凛,果断地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符纸拍上去。
这符纸是老道长画的,没有任何的效用,然现如今的情况死马当活马医,能震慑一下恶鬼,为小柳时阴他争取几秒的逃跑时间就已经足够了。
不过符纸拍向身侧“人”的一刻,又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一点用都没表现出来。
不过在它飘落的时候,小柳时阴已经和来“鬼”对上了眼。根本没什么鬼,拍他的人是住在隔壁厢房的许林宴。
小柳时阴有些迷惑,这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不是跟他的师父在一块吗?
在小柳时阴要张嘴说话之际,许林宴竖起了修长的食指抵在了小柳时阴的唇上:“嘘,别出声。”
小柳时阴闻言闭上了嘴巴,任他反身将自己带到了隔壁的空房去。
这边的房子应该许久没人住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味。许林宴非常自然地牵上了小柳时阴的手,把他拽蹲在了门口的位置。
小柳时阴对于他的亲近并不喜欢,刚要出声让他离自己远一点,许林宴已经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小柳时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用尖利的牙齿咬上他的手。
许林宴似乎察觉了他的动作,双眸刷地一下望了过来,撞入了小柳时阴黝黑的瞳孔。
他的眼睛仿佛会安抚人,小柳时阴在他的注视下皱了皱鼻头,到底还是收日了炸起的毛,暂时安静了下来。
许林宴看着乖乖的小柳时阴,露出了一抹甜甜的笑。
小柳时阴冷着眼,冷着脸,没有被他的笑颜倾动。
下一秒,门上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
“许小道长,柳小道长,你们二位在里面吗?我们家老爷找你们有事,你们能开门出来一下吗?”
听声音是带他们来厢房这边的一个婢女。
如果是别人,可能这时候已经给她打开门了。许林宴和小柳时阴却毫无所动,二人的神色更是可以用肃穆来形容。
许林宴怕出声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所以抓过了小柳时阴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起了字。
手心痒痒的,像是有蚂蚁爬过一样。小柳时阴下意识想要收回手,不过在发现许林宴在上面写字后还是忍了下来,慢慢把注意力搁在了他所写的内容上。
“外面的不是人是鬼,她鬼力不强,没有我们的许可她进不来这个房间,你别应声也别去开门。”
小柳时阴看懂了,眼里带着一丝怀疑,但还是听了许林宴的话什么也没做,就安安静静地缩在门前。
敲门和说话的声音持续了数十秒,之后就归于了平静。
小柳时阴以为鬼走了,想要挣脱许林宴的束缚推门出去看看,却被许林宴再次擒住了手臂。小柳时阴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许林宴也用眼神回答他。
“不能出去,那鬼还没走。”
没走?
小柳时阴抿着嘴唇,抬头瞥向了门缝。也许是太过聚精会神,小柳时阴再次看到了那黑色的雾气,它缠绕在门缝上不断地由外往里钻。
小柳时阴眼睛一眯,发现原本空空荡荡的门后还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
小柳时阴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好像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许林宴拉下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写道:“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问得很简洁,但小柳时阴还是懂了他的意思。
小柳时阴把唇抿得更紧了,他没有回答许林宴的问题,但许林宴从他的表情中已经猜出了答案。
许林宴双眸中闪过了一抹意外,还有一道微光。面前的这个小孩,竟然和他一样开了天眼!
人们常知道阴阳眼,却很少了解天眼。天眼的作用和阴阳眼差不多,却是阴阳眼的plus版,比阴阳眼更罕见,能看见阴阳眼所能看到的东西,也能看见它看不到的事物。世间万物,只要在天眼之下,都会无处遁形。
按照章道长的说法就是,天眼是最佳的修道人选,其天赋是常人所追求又求而不得的,可以说是天道的宠儿。
有天眼在,就没有他们学不会的东西。别人修习一年所会的知识,天眼或许只用一天,一个月就能熟练掌握。
章老道曾说,许林宴可能是这世间唯一开了天眼的人。现在小柳时阴出现了,他的存在告诉许林宴,自己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这种感觉酸酸涩涩的,许林宴没有为此生气,反而感到欣喜和高兴。有人和他一样,他能看到的景色,有人也能看到!
小柳时阴总觉得在许林宴的身上,看到了漾出来的小花。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只觉这人抓着自己的力气重了不少,他不怎么喜欢。
因为恶鬼还在门口,小柳时阴没法出声喝止许林宴的行为,只能抬高两人相握的手,然后张开嘴巴,一口嗷呜地咬了上去。
他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没咬疼对方,只给许林宴留了一手的口水。
许林宴看着亮晶晶的唾液,再看着恶狠狠的小狼崽,悟了。他无声地说道:“我刚才捏疼你了?”
“知道就好。”柳时阴回了他一个凶巴巴的眼神。看他的模样,如果许林宴没有悟出他的意思,他还能咬上第二口。
许林宴莫名觉得小柳时阴很可爱,再次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无声跟小柳时□□了个歉。
小柳时阴就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么爱笑。他都咬他了,他还在笑,有那么开心吗?
没等小柳时阴解惑,在门口的恶鬼见房里的人没有被自己骗出来,可能有些恼怒了,竟然开始撞门!
许林宴一边护着小柳时阴,一边从怀里抽出了几张符纸。手一甩,那些符纸就刷刷地贴在了门的四个角上。
“啊啊啊!!”
小柳时阴看到了一道金光在符纸上一闪而过,接着就听到了那恶鬼哀嚎痛苦的叫声。
应该是符纸起了作用。
和老道长画的鬼画符不一样,许林宴手中的符纸是真的能对付鬼!
恐怕真正的骗子只有他和老道长,这个想法在小柳时阴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知道符纸对恶鬼是有用的,小柳时阴极为认真聪慧地把那符上的笔画仔仔细细地记了下来。
就算不会也要先学了再说。
有黄符在,恶鬼就算再厉害也进不了他们这个房间。许林宴略松一口气,蓦地一阵夜风吹了过来,锁得并不牢靠的窗户咿呀咿呀地叫了两声就被推开了一条缝。
“糟了。”
许林宴神色一凛。
说时迟那时快,白色的鬼影已经从窗外绕了进来。
小柳时阴也在这一刻看清了恶鬼的面貌,那是一个浑身湿漉漉,像是被水泡过,皮肤全都泡烂了的女鬼。
因为皮肤都烂了,无法看清她真切的面貌,小柳时阴只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怨气,还有身上涌动的澎湃的黑色雾气。
许林宴对小柳时阴说道:“我在这里对付她,你去找我的师父,他会保护你的。“
许林宴手一扬,把小柳时阴推了出去。小柳时阴踉跄了一下,看着和女鬼对峙的少年,又看了看甬长的走廊。他似乎只迟疑了两秒就果决跑向了走廊的尽头。
“咯咯咯。”女鬼注意到了这一幕,对着许林宴阴测测地笑了起来,“你护着的人就这样毫不犹豫地把你扔下了,小道士你不觉得失望吗?”
许林宴不怒反笑:“这样最好。”一副小柳时阴跑了他更开心的神态。
女鬼:“……”
没有挑拨到人,反而搞得自己先心塞了。
女鬼气得对许林宴动了手,房间里的东西刹那间都被震倒了一地。
许林宴已经和两年前不一样了,在刘家庄他只能被章老道和梁三姑保护,眼睁睁地看着二人因保护刘家人险些被尸化的刘老爹要了命。
也是在那一天,他开了天眼,法术开始突飞猛进,天赋显露!
以前对上这些恶鬼可能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许林宴的玄术已经可以跟恶鬼一较高下。
女鬼没想过一个小小的,十五六岁的小道士有如此大的本事,不仅能躲过自己的攻势,还隐隐地压制了自己。
继续下去,自己可能真要在这个小道士面前栽跟头。女鬼一个发力,就把屏风掀起来砸向了许林宴,想借机离开。
许林宴不想让女鬼走,在屏风砸来的一刻也没有要躲开的迹象,还在掐诀。
眼见着屏风就要落下,一道黑影把许林宴扑倒在了一边。
许林宴抬眸,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去而复返的小柳时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