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跑了没多久就又回来了,这次还带了衙门的人。
“你说的僵尸在哪,没看到啊。”
衙役老张带着人来到了乱葬岗,四处观望也没看到老彭说的所谓的僵尸。
老彭和老张是好友,他指着那成山的尸体说道:“就在那,刚才他就在那上面吃着人.肉,手上身上全是血,眼睛还会发光。”
衙役们被他说得都有些发毛了。有个年轻的刚加入的小衙役小声说道:“假的吧,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僵尸?”
“喂老张,你看这是啥?”
有人叫了老张的名字,老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被咬得细碎的油纸包。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油纸包的碎纸上还沾了血迹,旁边的酒坛也不例外。仔细看,甚至还能看到地上滴了几滴的血液,看轨迹,是从尸山上拖下来的。
老张面色一沉,眼里多了几分的惧意:“这世道不会真有僵尸吧?”
刚才的小衙役已经不敢说话了。
老彭慌得很:“你们看我没骗你们吧,真有僵尸,那玩意太可怕了!”
有个年长的,当了好几年衙役的胆子比较大,观望着四周好一会才道:“那僵尸人呢?是跑了还是躲起来了?”
跑了还好,要是躲起来他们可就危险了。
老张拉高了警惕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离开,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县令大人!”
他们就普通人一个,哪里打得过什么僵尸,听到老张的话拔腿就往来时的路跑了,深怕跑慢了遇上僵尸。
县令听到他们说乱葬岗有僵尸,脸都白了:“我们这怎么会有僵尸?”
师爷在一边非常严肃地道:“恐怕是乱葬岗里的尸体把他吸引了过来。大人,此事要处理不好,只怕要出大问题。”
“这我知道!”县令六神无主地在原地打着转,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他抬头望向了师爷说道,“师爷你见识多广,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师爷认真地思索了一番:“竟然是乱葬岗的尸体把他吸引过来的,他下一次肯定还会出现。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先把那些尸体都处理了。”
“这个好!”县令拍着手道,“下令下去,让人过去用火把那些尸体都给我烧了,一具都不能留。”
老张应道:“是!”
转身就带着其他衙役去办事了。
师爷继续建议:“僵尸的出现可大可小,我们还得告知流云观,让他们派人来帮忙杀了那僵尸。”
县令眼里满是高兴:“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流云观肯定有办法对付那僵尸。师爷,这事就交给你,你带些人现在就出发去流云观,最好能请他们的观主出山!”
在长安街的县令等人忙着铲除僵尸的时候,小柳时阴此时正躺在乱葬岗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休息。等太阳出来,他听到异响时,率先看到的就是汹涌澎湃,仿佛连天都要烧掉的火焰。
那些火焰不仅把乱葬岗内的尸体烧了,甚至火势都蔓延到了周围的树木上。连小柳时阴背靠的这棵大树都不放过。
小柳时阴还没回过神来,一株被烧断的枝丫就朝着他的头顶落了下来。
小柳时阴顶着一身的伤口,艰难地往旁边爬了半米。只是速度太慢,虽然生命没有受到危险,但他的左腿还是被枝丫刮了一下。
瞬间!火焰就卷到了他的衣裤上,然后烧到了他的皮肤!
小孩的肌肤本来就嫩,火焰只是轻轻一撩就能撩出十分严重的伤。
“好痛……好痛……”
小柳时阴只觉左腿又热又痛,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切苦难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小柳时阴一边哭嚎着,一边在草地上翻滚,好不容易灭了身上的火,他的左腿却已经被烧出了一大块的疤。
老张似是听到了小柳时阴的喊叫声,往他那边瞅了一眼:“那里是不是有什么?”
其他衙役:“不会是僵尸吧?”
“大白天的,哪来的僵尸,你别说这话吓人。”
虽然知道僵尸怕日晒,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附近,但老张还是提起了心来,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来几个人跟我过去看一眼。”
其他人都有些不太愿意,但是老张是他们的队长,他们没法违抗命令,怕丢了公家的饭碗。
小柳时阴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他不知道什么是僵尸,但他认出了这些人就是把自己抓进牢狱的坏蛋,现在还放火烧了这里所有的尸体,太残忍了。
如果自己被他们发现的话,也许也会被扔到火堆中。
小柳时阴很害怕,同时又特别的坚强,他咬着牙,拖着用不上力的左腿躲到了旁边的草丛中去。
这小小的运动量足以让他气喘吁吁,虚汗淋淋。小柳时阴眼皮已经开始往下耷拉了,可是他不敢晕过去。他害怕,只能一边用手掐着自己的肉,一边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老张带人过来没看到小柳时阴,只看到了一株烧得发黑的树枝。
有衙役吁了口气道:“看来僵尸并不在这。”
没僵尸那是好事。看着尸体烧得差不多了,老张说道:“行了,都回去吧。”
县令不仅派人把乱葬岗的尸体烧了,还让人填平了这个地方。
小柳时阴到底没熬住,在草丛中昏迷了过去。这一晕,就晕了两天。小柳时阴滴水未进,虚弱得不行。
老天爷大约是可怜他,在他醒来的那一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小柳时阴张着嘴,狼狈且可怜地汲取着这些雨水。
雨水一点都不好喝,可是小柳时阴此时却喝得比任何人都拼命。
有了水的滋养,小柳时阴终于有了些力气。他抬起手,抓过了草丛的叶子一把一把地往自己的嘴里塞。
他太饿了,现在不管是叶子也好,青草也罢,只要能进肚子里的东西他都不放过。
吃得想吐,但小柳时阴没舍得真吐出来。这样撑了一天一夜,在又一个晚上到临的时候,小柳时阴终于慢腾腾地离开了这处荒郊野岭。
他没有方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该去哪。想回长安街,想回自己住过的城隍庙,可是山林太大了,他根本没有找到回去的路。
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得小柳时阴双腿都快没了知觉,他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这会儿夜已深,村庄内的人都进入了梦乡。没有一座房子是点着油灯的,周围黑漆漆的像是进了无人的世界。
小柳时阴又饿了,他摸着隐隐犯疼的肚子,慢慢踱步在静寂的街道里。倏地,他看到了一个鸡圈,里面的母鸡正挤挨在一块熟睡着。
“咕咕咕——”
小柳时阴的肚子叫了起来,他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恶从胆来。
“咯咯咯!!!”
养鸡的这家人听到鸡叫声,立马点起了油灯奔出了房间。当看到蹲在鸡圈中,像只怪物一样啃食着自家母鸡的小孩,女主人尖叫了起来:“贼,有贼偷鸡啦!”
小柳时阴又惊又怕,但他没舍得扔掉吃了一半的母鸡,抓着母鸡的尸体在女主人的尖喊声中就想冲出去。男主人哪里会让他跑掉,伸手一抓,就把他摁在了地面上。
“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敢来偷我家的鸡,看我不打死你!”
这年头养只鸡不容易,大家平时都舍不得吃,就留着生蛋拿去卖,赚几个钱补贴一下家用。
所以看到小柳时阴竟然敢偷自家的鸡,男主人又气又怒,抓着人就是一顿的猛揍,根本不管手上的人还是个孩子。
小柳时阴已经挨打挨习惯了,下意识抱住了头。
虽然挨打已经习惯,但砸到身上的拳头还是好疼。可尽管这样,小柳时阴还是没有呻.吟出一句一声。
不知道被打了多久,小柳时阴已经奄奄一息了。女主人瞧见后,有些恐慌:“他不会死了吧?”
男主人一听也怕了,沾上人命可不是小事。
幸好他们家离其他人的屋子有一定的距离,他们这里闹出的动静还没引起村里其他人的注意。男主人想了想说道:“我们偷偷把他扔到后山去。”
后山里有野猪出没,平时村里的人都不太敢往后山去,就怕成了野猪口中的食粮。而男主人却没这个担忧,他就想让野猪把小柳时阴给吃了。
让他偷他们家的鸡,死了最好!
扔掉小柳时阴的时候,男主人还想把他手中的母鸡拽走。但小柳时阴抓得很严实,男主人没办法,只能呸了一声骂了几句,转身走了。
小柳时阴的运气是真的很差,但幸运的是一晚过去了他并没有遇到山里的野猪。有小动物看到躺在地上的小柳时阴,以为是什么东西还跑到了他的身上来玩。
小柳时阴眯着肿胀的眼睛,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也没赶走这些好奇的小动物,只是蜷着身体,低头继续吃着手中的鸡肉。
边吃眼泪就边嗒嗒嗒地往下掉。
小柳时阴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就是很想哭。
之后,小柳时阴就在这片山林里住了下来。他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饿了就吃野草吃野果子,偶尔会趁着人不注意到村子里去偷些食物。
这样过了半年,小柳时阴再次被村里的人抓住。
被偷了东西的人家聚集到了一块,控诉小柳时阴的罪行。
“村长,这孩子不是咱们村的人,他偷了我们这么多的东西,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我看直接打死算了,小小年纪就会偷东西,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就是就是,我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鸡蛋都被他偷了,村长,你必须替我们主持公道。”
“还有我们家的米面也少了。”
“实在太可恶了,我就说我家的粮食怎么吃得那么快,原来都是被他偷了!”
大家积怨已久,看到小柳时阴恨不得他马上去死,眼里全是满满的嫌恶和恨意。小柳时阴冷漠地看着他们,一点不怕死,还坏心眼地朝着他们做了个鬼脸。
村民一瞧,更气了。
“我今天一定要打死这孩子!”
有男人没忍住,撸起袖子就想揍小柳时阴。小柳时阴被人抓起了衣襟,他也不挣扎反而朝着来人的脸吐了一口唾沫。
男人如何忍得了,脾气上来直接就给了小柳时阴一拳。一刹那,小柳时阴的脸都肿了起来。
“冷静一点,你们都冷静一点!”
村长想要控制场面,但是大家都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他的叫唤。有的人甚至还加入了揍小柳时阴的队列,围着他又是打又是踢的。
在小柳时阴就要被打死的时候,一位穿着黄色道袍的老道长出声喝止了他们的行为。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事让各位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再打下去,小心闹出人命惹上是非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是非沾身,往后是要倒大霉的。”
这位道长仙风道骨,很有一番高人的味道。村里的人都信鬼神那一套,听他这么一说都泛起了一些怯意,但也有人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你这道士是想多管闲事吗?”
“他偷了我们的东西,打死他都算便宜他了。”
“我们村子里的事情,你少管!”
“不是贫道想多管闲事。”老道士摇了摇头道,“是贫道不忍看你们为了一个孩子赔上性命啊。”
村长站出来问道:“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道士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捋着长胡子道:“你们村子坐南朝北,还有一片山环绕,位置不好,阴气横生,容易招小鬼。要是杀了这孩子,他的怨气会加剧阴气的诞生,把这片地带的小鬼都吸引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了刚才第一个打小柳时阴的男人,“你最近是不是觉得手脚有些冰凉,睡觉时总觉得被什么压住一样?”
男人又惊又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道士,这当然是我算出来的。”老道长抬起了手指,做了个掐算的动作。
男人的妻子急问道:“道长,那你知道我丈夫为什么会这样吗?”
老道长眯着眼道:“他这是被鬼压床了。”
鬼压床?!
村民们都震惊了。
“这也跟我之前说的,你们村的位置有关。”老道长捋着长胡子幽幽地说道,“阴气重,有些人时运低自然就容易被鬼缠身。”
“至于鬼压着你,是想吸你的阳气。”
男人一听,激动了:“是了是了,难怪我这几天一直觉得精神不振,身体累得慌,原来是阳气被吸了啊!”
男人的妻子急了:“那怎么办,道长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其他的村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开始不舒服了,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吸了阳气。
他们也都怕了,七嘴八舌地都围在了老道长的身边。
“道长,也救救我们吧。”
“我最近腰特别不舒服,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我家孩子发热了好几天,怎么吃药都不行,肯定是撞邪了。道长,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老道长抬手让他们冷静下来:“我竟然来了肯定会救你们的。”
众人稍微安定了一些。
老道长捋着长胡子说道:“首先,你们这的风水肯定要改了才行,之后我还得给你们做一场法事,把阴气和小鬼都驱了。只是如此一来,这钱吧……”
村民们急忙道:“钱不是问题。”
他们虽然没多少钱,但一家一户各出一点,也能攒下不少。
老道长见他们没异议,便点头应下了这件事:“这改风水,需要用到一件法器来镇压你们村里的阴气。”
“法器?”
村长为难了:“我们村里可没这玩意。”
老道长笑了笑:“这你们放心,我手上正好带了一件适合你们的法器。只是……”他顿了顿,略显为难,“这法器可不易得,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地送给你们。”
不知道谁忽然喊了一句:“那我们买下来!”
其他村民一听也跟着说道:“对啊,我们可以花钱买下道长你的法器。”
“这样也行,我也不占你们便宜。”老道长大方得体地道,“我这法器买来时花了五十两的银子,还用了七七四十五天才成功开了光。现在我只收你们二十两,也算是积攒功德了。”
五十两和二十两,那可差了不止一倍。
众人都被老道长的慷慨和善心感动了。二十两银子虽然也很多,但平分下来,一家都用不得出一两银子,这大家都能接受。
村长很快就集齐了银子交到了老道长的手中。老道长拿了钱后,就从包袱重取出了一个黄橙橙的铜铃。
小柳时阴看不出来这铜铃和其他铜铃有什么区别。
反正他就看到那老道长举着铜铃在村里摇了一圈,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什么话,接着就抽出几张符纸,让它们无火自燃了起来。
特别地神奇。
小柳时阴眼都看直了。
最后,那铜铃被埋在了后山的某一处地方。
老道长说道:“我在你们村里设了一个阵法,我那法器就是阵眼。随着法器埋下的那一刻,阵法就已经启动了,它会保护你们的村落,让小鬼绝不敢再进村。七天后,这里的阴气也会全部散掉,你们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大家十分高兴:“那就好那就好。”
老道长看了眼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法事就留到明天再做吧。正好我还有些道具,需要你们去买回来。”
村长:“没问题没问题,道长你今晚可以住在我那去。至于你需要的道具,你说出来,我让人现在就去买。”
老道长也不客气,直接给他列了一份清单,什么香烛、纸钱和贡品都得准备。
村长安排了两个人去负责把这些东西买回来。这需要不少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老道长被请到了村长的家中去。
村民们自发地把家里好吃的好喝地都掏了出来,送到了老道长的面前,供他品尝。
小柳时阴躲在窗口边,看着老道长面前满满当当的食物,留下了不争气的口水。
第二天一早,老道士就拿着桃木剑和八卦镜搞了一场颇大的法事。法事做完,村长又给了老道士十两的谢银。
小柳时阴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这老头短短两天的时间就赚了三十两有余的银子,这都不知道能买多少个馒头了。
小柳时阴羡慕得不行,也是第一次发现做道士原来这么的赚钱。
他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睛,决定去拜老道长为师,跟他学习玄学法术!
老道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挽着拂尘,眼里闪过了一道精光:“收你做徒弟也不是不行,正好我还缺一个道童。不过拜了师后你必须得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柳时阴天真地点了点头:“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带我赚钱,给我饭吃就行!”
老道长摸着他的小脑袋,笑得格外的亲切:“只要你听我的,我肯定让你吃饱饭。”
小柳时阴拜师成功的第一天,老道长就十分大方地带他去了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这还是小柳时阴第一次进酒楼,也是他第一次能够放开肚子,吃到这么多美味又好吃的菜肴。
老道长见他吃得如此狼吞虎咽,不仅没嫌弃还主动地说道:“要是不够,还能再点。”
怕小柳时阴噎到,老道长给他倒了茶水,“慢点吃,小心别噎着了。”他看到小柳时阴的衣服,还说道,“你的衣服都烂了,不能穿了,等吃完后我带你去成衣店买上几身衣服先穿着。”
小柳时阴第一次遇到对他这么好,这么关心他的人,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地跟在老道长的身边,替他办事!不管老道士叫他做什么,他都要替对方完成!
等吃完饭,老道长说到做到,还真带着小柳时阴去了成衣店买衣服。小柳时阴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漂亮的衣服,眼睛都快要看花了。
老道长趁着他不注意,对卖衣服的伙计低声说道:“把你们这最便宜的衣服,给我拿两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