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倒霉的时候,就是喝水都塞牙缝。于暮的车突然熄火,打都打不着了。
“不跑了吗?”
那对情侣从黑暗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看好戏般地看着他。与此同时,一只恶鬼啪的一声倒在了于暮的车窗上,倒挂着朝他露出了垂涎的笑容。
这鬼的舌头比汽车的雨刷还长,一扫一扫地仿佛隔着窗都扫到了于暮的脸上,让于暮一阵的恶寒。
“我就不该上这破班。”于暮一边后悔,一边果决地拿出手机找柳时阴搭救,“大佬,救命啊,一定要接我电话!”
“圣子大人,你要打电话给谁?”情侣中的女生不知何时来到了车门前,她好心提醒道,“你还是放弃吧,在我们的地盘里你的电话是打不出去的。”
“嘟嘟嘟……喂,于暮?”
于暮打出去的电话没几秒就被人接了起来,听到话筒里传出来的人声,于暮默默地瞅了眼车窗外的人,没人接电话?这不就通了吗?
被打脸的许女士:“……”
这电话接得也太是时候了吧。不对,在他们的鬼阵中,这人到底是怎么把电话打出去的?
于暮转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手机上,大声说道:“柳哥,救命啊!”
柳时阴顿了顿,也没问他遇到了什么,只是淡定地道:“……等着。”
虽然只有两个字,却足以让于暮信心大增。不过没等他自信两分钟,车外的人就联合厉鬼开始砸他的车。
他的车坚固是坚固,但也耐不住厉鬼的一拳又一拳。看着凹下来的车盖,还有试图扛着他的车扔下天桥的敌人们,于暮心瞬间又凉了。
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还没等到柳哥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吧?
“哗啦——”
车门突然被拉开,几张黑青的面孔同时挤了进来。
“我去!”
于暮第一次见到如此之丑的恶鬼,下意识就狠踹了一脚。
“啊啊啊!!!”
恶鬼被踹翻,于暮抓紧机会翻身出了车外。前后有两条路,于暮也不晓得哪条路是安全的,反正根据第六感他只能拼着命地往前跑。
然而人和鬼的速度不能相提并论,后面的敌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杀了他!”
那对情侣凶恶地命令着众鬼。于暮瞬间被围了起来,无法在逃命。
于暮心灰意冷,完了。
“杀了谁?”
这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又慵懒的男音。于暮偏头,看到的就是插着兜悠闲自得往这边徐徐走来的柳时阴。
“是个天师。”
要杀了于暮的人是认识柳时阴的,因为他们之前就调查过了于暮的朋友,也就知道柳时阴会玄术的事情,也清楚这人就是这一年才入了道的,之前二十多年还是个普通人。
因此,柯沅的手下并不觉得柳时阴能威胁到自己,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简直就是在送死。”
女生乐呵呵地笑道,“也好,黄泉路上有人作伴,倒不寂寞了。”
男生冷声道:“别跟他们废话了,趁着柯沅引开了那苗族人,我们赶紧把这位圣子杀了。”
这已经是他们喊于暮第二次圣子了。第一次于暮能装作听错了,可这出现了第二次的称谓却无法让人再忽视。
圣子究竟是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对方口中提到的苗族人,是不是阿坠?
这些人回来找他,难道还跟阿坠有关?
于暮忽然担心起了阿坠的安危,他没事吧……
“轻敌可不是一件好事啊。”柳时阴见他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好笑地摇了摇头。脚步未停,继续优哉游哉地迈向了于暮。
而在他走向于暮的过程中,厉鬼汹涌地冲了过去。那对情侣期盼地等待着他被恶鬼侵噬的画面出现,奈何现实看到的却是柳时阴一手捏爆一个恶鬼,凶残程度连他们都不可比拟。
这还是人吗?说好的新人小天师呢?怎么比恶鬼还像恶鬼!
假情侣脸都青了,发现柳时阴的攻击力非比寻常,他们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飞快地朝着来时的路跑了!
只是没跑出多远,一抹黄色在他们的眼中亮起,接着一段符纸黏成的纸绳就牢牢地把他们捆做了一团。
假情侣抬头,这才发现在路的另一端还静静地坐了一个人。
是许氏的那位总裁,许林宴!
这人分明也会玄术,和资料显示的信息根本不一样,哪是什么普通人!假情侣又惊又怒,到底是谁在害他们。搜集的资料错漏百出,这一个一个的哪里弱了?!
他们输得真冤啊!!!
小黑脸拖着柯沅的手下,跟着许林宴来到了柳时阴的身边。许林宴问柳时阴:“这两人怎么处理?”
“他们身上有黑石的气息,应该是神学会的人,交给郑老得了。”柳时阴瞟了眼狼狈至极的二人,迅速做了决定。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于暮,“没事吧?”
“没事。”捡回了一条命的于暮庆幸地道,“幸好柳哥你们来得快,我差点连自己葬在哪都想好了。”
柳时阴:“……”有人临到死会想这种事吗?该说于暮心大还是乐观?
许林宴扫了眼于暮的脚腕,说道:“你的脚好像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
“还真是。”不说还没发现,于暮抬了抬脚,这才看到了脚脖子上一片的淤黑。
“是被鬼抓出来的吧。”柳时阴甩出了一道符,让符裹上了他的脚腕,“上面覆着了鬼气,如果不祛除,你的脚很可能会废掉。”
柳时阴打了个响指,符上刹那燃起了一道无名火,温热不烫人,没有烧到一点于暮的皮肤。待符纸稍完,淤黑瞬间就淡了许多。
于暮感觉也没那么痛了。他甩了甩腿道:“好了?”
柳时阴:“还有些外伤在,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伤到骨头,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番。”
“行。”于暮没意见,不过再去医院之前,他望了望周围,“我们是不是得从这个鬼地方先出去?”
“这是他们设的鬼界,有点类似鬼打墙,出去不难。”柳时阴推着许林宴往某个方向走了去,“跟上。”
于暮和小黑脸立刻哒哒哒地跟了上去。
穿过黑色的雾气,待于暮再睁眼,便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热闹的华北路,并身处在一条熟悉的小巷中。
于暮:“???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华北路啊!”
难怪柳哥二人会来得这么快。
“要害你的人实在太蠢了。”柳时阴非常怀疑这些人的智商,啥地方不选偏偏就选了华北路动手,让他连找人的时间都省去了。
迎上柳时阴看笨蛋的眼神,柯沅的两位手下气得差点就要晕过去。
在郑老的人来之前,柳时阴先审问了他们一番:“我之前就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喊于暮圣子?”
“听于暮说,你们不仅能御鬼,还会控蛊,可是看你们并不像是苗疆的人,这控蛊术你们又是从哪学来的。”
假情侣紧闭着嘴巴,一脸拒不合作的表情。
柳时阴笑了一声,对许林宴道:“亲爱的,给他们点甜头尝尝。”
没等假情侣反应过来甜头是什么,小黑脸就跳起来给了他们一拳,把他们打得鼻青脸肿,好不可怜。为了不让他们叫出声,吸引到路人的注意力,许林宴还贡献了两张符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于暮看了看小黑脸,又看了看许林宴,第一次发现这一人一偶还挺凶残的。果然物以类聚,能和柳哥走到一块的人就不是寻常人。
等小黑脸把人揍得差不多了,柳时阴才微微弯下了腰,笑吟吟地再次出声道:“现在肯说了吗?”
一副不说就让小木偶人接着揍人的恶霸眼神,吓得假情侣直哆嗦。
“说,我们说。”假情侣认命投降。
女生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我们的蛊术都是在神学会跟柯沅学来的。他本身就是苗族的人,对御蛊很有一手。后面他为了加入神学会,叛逃出原族时同时带出了族里的几本控蛊秘书。”
“神学会的成员都看过那些书,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御蛊的手段。而我们跟在柯沅手下,学得更多。”
“因为柯沅是叛逃出苗族的,他们的族长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阿坠一直在寻找他。我们发现阿坠身边的人是苗族的圣子后,就想出了今天这个计划,让柯沅吸引阿坠的火力,我们趁机则杀死圣子。”
“圣子,说的是我?”于暮疑惑了。
“是你。”男生说,“你的母亲是苗族曾经的圣女,你身体里留着她的血,在她死后你无疑就成了新的圣子。”
“苗族的控蛊之术之所以出神入化,闻名世界,据柯沅说是因为他们拥有着蛊种。有蛊种存在,蛊虫才能诞生,蛊术才能施行。而蛊种一旦死去,蛊术不会消失,但蛊虫却不能再养育,只能面临消亡的境地。如此一来有蛊术也没用,苗蛊之地的大家都会变成普通人。”
柳时阴想了想道:“其实阿坠出现在江城,除了找判族之人外,是不是也想把圣子找回去?”
许林宴:“他们的蛊种出了问题?”
女生道:“没错。蛊种需要靠他们圣子圣女的血来蕴养。而因为数十年前的上一任圣女的任性离开,蛊种很久没汲取到营养,已经一年比一年衰弱。所以苗蛊之地的人也非常着急,他们的族长才会选择出世来寻找圣子的踪迹。”
于暮暗骂道:“我以为老头子和我妈就是普通的私奔,没想到他当初拐的还是人家的圣女。”
拐了就算了,也没好好待人,还害了阿坠的族人,现在甚至把祸牵引到了他的身上。真是坑儿的爹,不要也罢。
许林宴问他:“如果你母亲真是苗蛊圣女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于暮抓了抓头发,沉吟片刻道:“虽然阿坠是有目的地在接近我,但这一切都始于我的母亲,我应该给阿坠他们的族人一个交代才行。”
他不知道作为圣子/圣女在族里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和义务,他母亲这个圣女的即位是否存在被强迫和有违她意愿的可能。阿坠的族人到底是怎么对待他母亲的,是爱戴她还是只当她是一个可以养蛊种的容器,用镣铐困锁着她。
不管是哪种可能,于暮做不到立下结论。
他想要去苗疆寻找答案,如果她母亲的出逃是有苦衷的,他会为她主持公道,并不会继续助纣为虐;相反的,如果是他母亲错了,他就替他母亲还债好了。
许林宴听出了于暮的意思,有些佩服他。
于暮虽然性格比较憨直,但做事却有一颗玲珑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不会因为外界的因素而改变,认定了就是认定了。
柳时阴刚想夸他一句,谁知于暮瞬间就从大义凛然怂做了一团:“不过放血还挺疼的,哥,你有什么咒法能让我短暂的失去痛感吗?”
柳时阴:“……”
这人真是帅不过三秒。
郑老的人来得很快,柳时阴把这两位神学会的成员交给他们后,就开车带着于暮去了医院。
于暮运气比较好,就受了一些皮外伤。医院做了简单的处理,给他的伤口包扎了一下。
等阿坠第二天赶回来时,看到于暮脚上缠着的绷带,觉得柯沅死得还是太干脆了,当时就该让蛊虫寄居在他的身体里,日日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才足以抵消他伤害于暮的行为。
于暮看着周身泛着冷气的人,憨憨地反过来安慰他:“阿坠你放心吧,就是点皮外伤,我没什么事情,你别这么严肃。”
阿坠轻轻地碰了碰他的伤口,神色有细微的无措:“痛吗?”
“刚开始有点痛,现在不痛了。”于暮看到阿坠如此关心自己,早忘了对方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事情,嘿嘿笑道,“多亏了柳哥。”
“嗯。”阿坠也清楚这一点,要不是有柳时阴在,自己恐怕都见不到于暮了。柳时阴此时就在于暮的家里,阿坠看着他认真地道,“谢谢。”
柳时阴揶揄地笑道:“于暮受伤,怎么反而你跟我说谢谢了?”
于暮憨憨地说:“朋友嘛,他关系我也正常。”
这傻子,啥好朋友在你出事时比你还紧张?柳时阴被于暮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弄得无奈地抚了抚额。
“算了,说正事吧。”柳时阴放弃和于暮这个傻子说话,转头面向了阿坠,“要杀于暮的人跟我们说,他是你们族里的圣子,这事是真的吗?”
阿坠看他们的神色早就料到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他没有选择继续隐瞒,而是承认了:“是真的。”
“难怪了。”柳时阴翘起了二郎腿,“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那么戒备地看着我,是怀疑我跟神学会的人有关,以为我在接近他对吗?”
“嗯。”阿坠也不否认。他第一眼就确认柳时阴不是普通人,想到这样的人出现在圣子的身边,不容他不怀疑,这人是否是柯沅派来的。
“后面你的态度怎么改变了?”柳时阴好奇地问道。
阿坠冷静地说:“因为你的行为不像是神学会的作为。你会帮自己的租客也会帮其他人,神学会做不到这样的份上。而且你和官方还有联系,最重要的是你对圣石有需求。”
“如果你是神学会的人,以你的本事,想有多少的圣石都不是问题。”
单官方这一层身份并不能完全说明柳时阴和神学会无关,他也可能是穿插在官方里的奸细。但后面发生的黑猫赠石事件中,柳时阴想要圣石的态度和待人处事的行为,是装不出来的,加上其他的条件,足以让阿坠相信他。
等找到柯沅的时候,阿坠也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于暮的身边。
柳时阴摸了摸下巴:“你倒还挺会观察的。”
许林宴:“于暮是圣子,你现在是要把他带回族里救蛊种吗?”
“没想到连蛊种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阿坠的眸里闪过了一抹冷意,这不是针对柳时阴他们,而是对柯沅的。
想来也知道蛊种的事是从柯沅的嘴里透露出去的,柳时阴等人能知道,肯定是从神学会的人那里听来的。
这消息只怕在神学会里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蛊种一直对苗蛊之地非常的重要,只要是生长在里面的族人根本不会把蛊种的存在暴露给外人知道,可是现在柯沅却违背了祖训。
这人显然已经完完全全地背弃了自己的族人,阿坠再一次觉得让他死得太容易了。
“我是希望能把于暮带回去。”阿坠没有隐瞒自己的野心,他收回了思绪平静地看向了于暮,“不过要不要跟我回去,这个选择权在于暮的手中。”
他最初的确是想绑也得绑于暮回去,但现在……阿坠却违背了初心,和于暮相处久了,他知道这样的行为于暮是不会喜欢的。想到于暮或许会厌恶自己,阿坠犹豫了。
于暮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以他对阿坠的了解,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可不得不说这个回答让于暮感到非常的高兴。
“得了。”柳时阴看着他们俩的氛围,起身找自己的恋人去了,“你们的事情自己商量去吧,我们也不打扰你们了。”
他们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看在于暮是他们的朋友份上,过来试探阿坠的态度。见人不会伤害于暮这傻子,柳时阴也就没啥好担心的了,果断离开于暮的家和许林宴享受二人世界去。
进了电梯,柳时阴跟许林宴聊道:“就于暮那性格,后面肯定百分百会跟阿坠回苗疆。”
许林宴也觉得。于暮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非常好说话。
“大概过不了几天,这俩人就要跟我们辞别了。”柳时阴笑了,“于暮这一次离开,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感觉我这房子又得重新找租客了。”
喂养蛊种,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和人会相遇,也会分别,这就是人生旅途组成的一部分。
于暮会离开,以后谢柔柔和林茹这些租客也会离开。唯一不变的是,许林宴会一直留在柳时阴的身边。
柳时阴和许林宴相视一笑,双手握在了一块。
随着电梯叮咚一声,柳时阴推着他走出了电梯:“你说我们要不要给于暮搞个送行宴,到时候大家热闹热闹?”
许林宴:“也行,我可以让周秘书安排。”
“那就麻烦周秘书了。”柳时阴笑了笑,把许林宴推出了大门,“时间还早,走,我们去外面逛逛。”
说是逛逛,其实柳时阴带着许林宴直接到了江城最大的广场。这边人流量明显比平时多了不少,许多人都围在了桥边,似乎正在翘首期盼着什么。
炫彩的灯光在海对岸交相辉映着,似乎把夜幕的星光都点亮了。
“快快快,烟火秀快开始了!”
“还有两分钟,我们快找个好位置等着吧。”
三五成群的人从柳时阴和许林宴的身边穿过,许林宴听着他们口中提到的“烟火秀”,好奇地望向了柳时阴。
柳时阴弯着眉眼,用温柔得不能在温柔的声音说道:“昨天在电梯碰到了谢柔柔,她跟我说今晚在这边有个烟花秀,我就想带你来凑凑热闹。”
话音刚落,嘭嘭嘭的几声炸响掀开了烟花秀的序幕。
一大朵一大朵五彩斑斓的花炮闪烁在大家的头顶,璀璨又夺目。烟花如雨,从夜空纷纷坠落,仿佛触手可及。
许林宴抬起了手,没有抓到这抹的壮丽。但他也不是毫无所获,一只纤长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手上,他早就握到了他的宝物。
烟花再次炸响,这一次绽开的花如同一个鸟笼般,笼罩了许林宴和柳时阴。广阔的世界中许林宴和柳时阴的眼里只盛满了彼此。周边是喧哗热闹的人声,但许林宴却无比清晰且精准地听到了自己恋人那好听的嗓调。
“阿宴,喜欢吗?”
喜欢。
不仅喜欢这场烟花秀,他也同样喜欢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