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阴和许林宴昨晚约好了第二天一块吃早饭。柳时阴做,许林宴带着人来就行。
以往总是很守时的许林宴今儿却是迟到了些许,人看着也没什么精神。柳时阴把他推到了餐桌旁,一边给他布置早食一边问道:“昨晚没睡好?”
许林宴没说自己身体的问题,只道:“临时来了些工作,睡得就晚了些。”
“你不是公司的老板吗,工作就不能留到第二天再做?”柳时阴见他如此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眉头微蹙了起来。
许林宴笑了笑:“我下次会注意的。”
“行吧。”知道自家师兄一向很认真,该做的事情从不拖延,一时半刻要他改也困难。柳时阴把一大早就熬好的粥盛了一碗递给了他,“煮了点瘦肉皮蛋粥,这边还有楼下买的饺子,你都尝尝。”
他们吃着早饭,客厅的电视也在开着,正在回播着早间新闻。
“昨天晚上23点21分,海市发生4.7级地震,震源深度10千米。受海市地震影响,周边多个城市都有小规模的震感,截止今天早上5点59分,暂无人员伤亡……”
喝着粥的柳时阴停下了动作,视线落到了电视机上:“地震了?”
“是昨天我们回来的时间发生的地震。”许林宴掏出手机都不用特意搜,一连上网就全是地震的消息。
柳时阴也打开了微博看了起来:“海市二十多年没发生过地震了?那这次突然地震的原因会是什么?”
柳时阴的注意力都在手机新闻上,也就没发现许林宴的手再一次捂上了自己的胸口,脸上的血色又淡了许多。
看着电视台放出的海市建筑的画面,许林宴越发心神不宁,胸口更疼了。
柳时阴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看到许林宴的动作猛地站了起来:“阿宴!”
“我没事。”许林宴撑着苍白的脸朝柳时阴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
“难受就不要笑了。”柳时阴握住了他的手,“怎么样,是腿疼吗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许林宴摆了摆头:“没事,可能是吃早饭吃得有些太急了,胃有点疼。”
“胃疼?”柳时阴把手放在了他的胃上,替他轻轻揉着,同时说道,“家里我备了胃药,你要吃一点吗?”
许林宴嗯了一声,柳时阴便去给他取了过来。
吃了胃药,喝了点热水,许林宴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柳时阴还不放心,手指搭着他的手腕,细细地检查了起来。
从他的脉象来看,许林宴的身体并无啥大碍。不过他的魂魄……
没等柳时阴探明,许林宴便抽回了手:“别紧张,我没事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已经好了吗?”
柳时阴皱着眉头道:“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不舒服,马上告诉我。”
“……好。”许林宴轻轻地应了一声。
因为许林宴身体突然的不适,让柳时阴并不放心他一个人去公司。许林宴没办法,只好请假在家休息,让周秘书把工作拿到柳时阴的家中来。
柳时阴把自己的书房让给了他们,也不打扰二人,只是给他们备了些甜品和热牛奶。
等柳时阴关门出去,许林宴再也装不下去,整个人捂着胸口弯下了腰,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
周秘书慌道:“老板,你没事吧?”
“唔……”许林宴似乎连回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秘书更急了,迈脚就要出去找柳时阴。不过他刚一动,就被许林宴伸出来的手拦住了去路:“别……别告诉时阴,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可是……”可是许林宴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可不像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周秘书又急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指示。
“不要让时阴替我担心。”许林宴缓了一下抬起了头,眼神凛冽,里面满是不容置喙。
周秘书被他的眼神震在了原地,到底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
呆在客厅沙发上的柳时阴,没有发现许林宴的异样,他此时刚接了郑老的电话,神色颇为严肃:“你说海市的过阴桥塌了?”
“对。”郑老沉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海市那边的过阴桥早在一百多年前就被封了起来,也许是受到了昨天地震的影响,现在塌了,封口也被打开了。昨天晚上,就有很多海市的百姓表示,在街上看到了若干的鬼影。我们怀疑地府里的鬼魂都从过阴桥跑了出来。”
“我们现在已经派人过去修复海市的过阴桥,但是需要一些时间,而这段时间内,跑出来的鬼怪我们必须防着,不然肯定会出现百姓伤亡的情况。”
柳时阴问道:“所以你找我,是想我去海市帮忙?”
“是的。我们现在一边要抓鬼王,一边还要处理海市的问题,人手严重不够。”正老颇为头疼地道,“白泉观守观的道士也会过来,他们会协助你,尽快把这件事摆平。”
去一趟海市,柳时阴只当是出差,反正最近他也没什么事情,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并接着问道:“地震的原因查明了吗?是地壳板块运动导致的吗?”
郑老沉声说:“不,我们在海市及其周边的城市都发现了神学会成员的身影,我们怀疑地震的引起是神学会内部搞的鬼。”
柳时阴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沿:“他们弄出这些事,就是想打开过阴桥吧。”
神学会的主人是百年前从地府出逃的鬼王,永晋时平湖一事就是他从中捣的鬼。现在又把海市的过阴桥毁了,难不成还想再上演一遍“平湖的历史”吗?
这鬼王为什么要怎么做?是觉得世界太过太平了?
郑老说:“很有可能,这次海市也许会有神学会的人出现,你们也得注意一下安全。”
“躲躲藏藏的老鼠就是烦人。”柳时阴对这个神学会的耐心快告急了,“我倒希望他们能在海市出现。”
他的自信让郑老特别担心他会盲目行动,只能在挂断电话前再三叮嘱他谨慎行事,别意气用事。
去海市的时间,确定在三天后,会有专车过来接送他们。
不过在去海市之前,柳时阴的身边发生了另一件大事——许林宴昏迷了!
毫无征兆,他的人就在柳时阴的面前直接晕了过去,气息孱弱,连医院都查不出他的病因。
就连他的分.身小黑脸也没了意识,沉睡的时候就像是一具普通的木偶人。
方清尘知道后,带着他的师父和云观主都赶了过来。
看着前几天还笑意盎然跟自己聊天的许林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方清尘急道:“这是怎么回事,许道友怎么会昏迷了?”
云观主执起了许林宴的手探查了一番:“他的魂魄怎么变的这么虚弱了?”
柳时阴的脸色冷得吓人:“可能跟他分魂的事有关。”
“分魂?”云观主先是讶异,而后神情慎重地道,“分魂可不是小事,魂魄长久分开,主魂不稳,寿命必然受到影响。最关键的是,一旦分出去的一魂受到什么伤害,其他的魂魄也会因此被牵连,让本体受到影响,成为植物人。”
“是我大意了。”柳时阴捏了捏自己的眉头,“我就不该听阿宴的话,分魂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
方清尘的师父说道:“如果你知道他分出去的魂魄在哪,现在要救他还不迟。”
“我知道。”柳时阴捧出了小黑脸,“该准备的工具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就打算在替阿宴引魂。”
云观主笑了:“如此正好,我等在这边替你护法。”
“好。”
柳时阴没有拒绝,他把准备好的黑石拿了出来,放在了早就摆好的阵法中充当阵眼,接着咬破手指,用血在许林宴的额头画了引魂的符号。口中同时翁动着念着引魂的符咒,立在炉中的三根香焚烧的速度非常快,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就齐齐烧了一半。
用作阵法布置的普通石头此时也剧烈地晃动了起来,明明房间里没有一点的风,但众人的头发和衣裳都被吹得哗哗作响。
随着引魂咒渐入佳境,小木偶人体内的分魂被牵引了出来。柳时阴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它送回了许林宴的主魂中。
眼看两道魂魄就要融合成功,忽然其中一根立香突然弯折,断掉了!随着它一断,作为阵眼的黑石似乎也禁受不住某种力量的冲击,砰的一声炸做了粉堆。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阵毁容魂也失败了!
白泉观的几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怎么会如此?”
柳时阴的引魂没有任何的问题,但为什么许林宴的魂魄就是没有融合成功呢?
“唔……”
许林宴发出了一声弱弱的呻.吟,嘴角跟着浸出了一丝血迹。
柳时阴嘴唇紧抿着给他擦掉了这抹鲜血,方清尘看着他沉默的犹如暴风雨来前的模样,忍不住抖了抖身体。
“柳道友……”
“师兄真是一点都没变,什么都瞒着我。”柳时阴喃喃出声,云观主等人都没听懂。
方清尘主动问道:“柳道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宴的分魂,根本不止一道。”柳时阴站直了身体,周身的气息冷得能冻死人,他咬牙切齿地道,“还有一道分魂,他没有告诉我。”
“一魂三分!”云观主厉声道,“许施主是不要命了吗?”
这真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魂魄分成三份,简直就像在试探生死。
方清尘的师父倒是好奇了:“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的魂魄分成了三份,还能活动自如,平时跟个没事人一样?”
就算是他们,都做不到这一点。
柳时阴知道这都得益于许林宴的天赋,只有天眼才能做到这一点。
方清尘:“师父,先别管这些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尽快把许道友的第二道分魂找回来。”
“待我掐算一番。”云观主掐起了诀来。但是越算他的神色越复杂和严肃。过了数十秒,在方清尘期盼的目光下,云观主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算不出来,他的分魂所处的位置似乎有些特别,有一道力量阻碍了我的卜算。”
柳时阴不信邪,也跟着掐算了起来。但如云观主所说,前路灰蒙蒙的,除了隐隐约约的一些画面之余,他什么都看不到,算不出。
“这不可能……”
这世上有什么是柳时阴算不出来的?没有。
柳时阴不放弃,这次调动了体内所有的灵气势必要把许林宴的分魂找出来。不过天命仿佛在故意跟他作对,他嘴角都溢出了血丝也照旧什么都算不出来。
方清尘见他伤了元气,着急道:“柳道友,别算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柳时阴并不打算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放弃,眼见着他又要调动灵气,方清尘生怕他跟许林宴一块躺在了床上,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叮咚——”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方清尘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喊道:“柳道友,有人来找你了!”
想到如果有外人在,柳时阴或许会停下手,方清尘也不等他动作自己就先嗖的一下跑去开了门。
而这时候找来的人是于暮和阿坠。
于暮见门开了,边踏进玄关边道:“柳哥,我打算明天就跟阿坠去一趟苗疆……”
话说到一半,于暮才发现柳家的热闹。他怔了怔,“怎么白泉观的道士也在?”
方清尘见过于暮,拽着他的手急道:“许道友出事了,柳道友正在做傻事,于施主你快劝劝他。”
于暮和阿坠互相看了一眼,疾步跟着方清尘来到了卧房。看到昏迷的许林宴,二人也是一脸的微讶。
于暮惊了:“许哥怎么忽然出事了?昨天不也好好的吗?”
云观主叹了口气:“分魂了。”
方清尘给他详细地说了整件事,于暮听得一愣一愣的,一魂三分?其中一道魂魄就在小木偶人身体中,另外还有一道魂魄失了踪?这剧情跌宕起伏得让于暮都傻在了原地。
阿坠则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神色,柳时阴恰巧注意到了,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坠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才开口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的最后一道分魂很可能在我们苗疆。”
柳时阴猛地看向了他:“你说什么?”
于暮回过神来道:“许哥的分魂为什么会在你们苗疆?”
“这事说来话长。”阿坠回忆了一下道,“在苗蛊之地,其实藏了一道过阴桥。可能受了过阴桥溢出来的阴气影响,过阴桥外面的植物在阴气的蕴养下长得和普通的野草不一样,我们先祖实验后发现,用这些阴草喂养蛊虫能增加蛊虫的生命力。”
阴草的发现,让苗蛊族人时常游荡在过阴桥附近。
阿坠说道这里,顿了顿:“大约一百多年前,我们的族人在过阴桥附近见到了一个外来者。他身形颀长,气质出众,容貌格外的俊美……但通过接触后大家发现,他并不是人,而是从过阴桥出来的鬼魂。”
柳时阴听到这里,一下子便猜到了这道鬼魂的身份。他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两下,神色越发认真地听着阿坠的述说。
阿坠:“对方没有告诉我的族人,他叫什么,也没告诉我们他是怎么从封禁了的过阴桥出来的。他说他就是闲着无聊,出来逛一逛。后面大家熟悉了一些,他才告诉我们的族人,他在等一个人。”
在场的人都下意识地望向了柳时阴。
阿坠也看到了他们的反应,不过这没能打断他往下继续述说的节奏:“在我们前族长的记载里,这个人足足在过阴桥附近徘徊等待了快上百年。后面不知因何缘由,消失在了人前,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们的族人和他认识了上百年,早已把他当做了朋友。当时很多族人都没有出过苗疆,还从他的口中听到了许多外面的事情,开阔了见识。为了纪念他,在我们族里还留存了他的一些画像。我看过数次,画中人的长相可以说和许林宴长得完全一样。”
世界上相似的人众多,初见许林宴时,阿坠只当是巧合。但现如今一看,恐怕那上百年前出现在他们苗蛊过阴桥旁的魂魄,就是许林宴分出去的那一魂。
“许道友是上百年前的人?”方清尘瞪大了双眼。
于暮也傻了:“可是许哥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啊。”
要是真活了一百多年,这不得成妖怪了?
云观主沉吟道:“许施主一看就是转过世的人。可能在一百多年前时发生了什么事,他的魂魄分离了出去,只有主魂进入了轮回。”
云峰真人:“恐怕这事和平湖之灾有关。”
时间过于巧合,不得不让人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你们族里有人记载了阿宴的事,还有他的画像存在?”柳时阴朝阿坠再三确认。
阿坠点头:“没错。”
“明天我跟你们一同前往苗疆。”
为了确定许林宴的另一道分魂是否在苗蛊的过阴桥中,还有查清楚百年前许林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致使了他的魂魄一分为三。此次于暮和阿坠的苗疆之旅,柳时阴果断插了一脚。
“至于海市的事情……”柳时阴转头望向了云观主。
云观主笑了笑道:“那边有我们白泉观弟子在主持局面,暂时出不了问题,柳道友大可放心。你可等许施主的事情解决完毕后再前往也不迟。”
“谢谢。”柳时阴真诚地朝云观主道了声谢。
这一趟苗疆之行不知道会用多长的时间,柳时阴在出发前还联系了郑老,跟他说了这件事。
郑老虽然很希望柳时阴能到海市去帮忙,却也知道许林宴在柳时阴心中的重要性,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默许了他的离开。
方清尘也想跟去帮忙,但海市离不开人,只能寄希望于柳时阴能尽快把许林宴的分魂带回来。
回家收拾了一些行李,然后拜托了何姨照顾许林宴,又给家里布置了一些防护用的阵法,并给何姨留了不少能用的符纸。
确保许林宴的本体在自己离开后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柳时阴才带着沉睡的小木偶人跟随于暮和阿坠的步伐离开了华北路。
……
飞机在天空的云层中飞过,在湛蓝的天际留下了一道笔直的白线。
苗疆在西南,机舱中的旅客全是去那边旅游的。因为出行的快乐,旅客格外的兴奋,坐在柳时阴身后的年轻人,已经忍不住开始畅享下飞机后要吃的美食和要游览的风光。
相比其他旅客开心的氛围,柳时阴这边的三人却十分的安静。因为担心许林宴,于暮都变得格外的沉默。
阿坠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更是没有主动找话题的习惯。柳时阴呢,从上飞机起视线就没离开过窗口,他好似在看风景,但于暮二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在想着许林宴的事情。
江城离苗疆有一定的距离,中间还要转一个城市,到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
出了机场,于暮拖着行李问阿坠:“这个时间点,有车能到你们那吗?”
“没有。”阿坠的族人住的地方比较偏僻,白天会有大巴,网约车也能接送。但晚上就不行了,大巴会停运,网约车的司机也不愿意走。他们只能找当地认识的熟人,把他们送到村子附近。
接送他们的人叫巴吐尔,是一位来自新疆的中年男人。阿坠说:“他的妻子是我们族里的人,孩子出生后全家就搬到了市里来。”
在阿坠的村落,除了有养蛊的人外,也居住着一些普通人。现在大家接受的教育多了,也没有了一定得死守着村子的铁规。
何况现在交通便捷,进出村方便多了,想离开想回来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出外打工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过苗蛊人习惯了自己村里的生活,搬出去的人其实也是少数。就算离开了,等老了的时候也会选择回到村里来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