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只被训,走起路来都垂头耷耳的。
后面没有再出现幻觉,三人跟着星象人偶走出了洞穴,回到了最初的洞口。墙角的小白花还在开着,看时间,这一趟才过去了十多分钟。
出了洞口,方清尘和何大良都松了口气。
柳时阴看到他们的动作,提醒了一句:“别放松得太快。”
仿佛为了印证柳时阴的话,一阵叮铃铃的摇铃声在山间响了起来。
柳时阴和许林宴对视了一眼,这声音怎么有点像苏婉婉提过的铃铛声?
声音由远及近,白色的人影也逐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密集的林间,飘忽的白色连帽衣裳,还有晃晃悠悠的坠满了铃铛的串铃棒,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但仔细一瞧,白色衣裳里有人,高矮胖瘦不等,他们似乎正在举行着什么特殊的仪式。正在绕着一个火圈摆动自己的身体,同时摇晃着手中的串铃棒唱着某种咿咿呀呀不知道哪个名族语言的小调。
看到这一幕,柳时阴和许林宴知道他们的确是和苏婉婉等人遇上了同样的一件事。
这些白衣人,后面是不是也会给他们酒喝,然后引着他们去许愿碑那?
“过去吗?”许林宴问。
方清尘小声说道:“这些很可能不是人,大晚上的出现在山里,也许是鬼或者其他的精怪。”
何大良:“我们这样贸然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的确不太好。”柳时阴似乎听进了何大良的话,手一转,就把小黑脸和星象人偶提溜了出来,“现在到了你们将功赎罪的时候,去吧,先给我们去探探路。”
小黑脸和星象人偶:“……”
原来在这等着它们呢。
小黑脸和星象人偶因为不会说话,所以没有拒绝的人权。柳时阴自顾自地说完话,就当征询过了它们的意见,把两小只给甩了出去。
小黑脸人小体积小,直接给甩挂到了草丛上面,像只没有灵魂的木头人,趴在那一动不想动。
星象人偶清楚明白反抗柳时阴没有好果子吃,所以稍息立正后就把像死了一样的小黑脸给提了起来,还顺手给它拍掉了身上顶着的一片叶子。
星象人偶正准备哒哒哒地跑向白色人影的时候,一只粗糙的,布满沟壑的手从旁边的夜色中伸了出来,一把拽住了星象人偶的两根长耳朵,像抓兔子一样把它抓住了。
两小只都没想过会忽然出现个程咬金。小黑脸睁着豆豆眼,偏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老头。
这谁?
小黑脸和星象人偶都不认识,柳时阴他们更是没见过。
何大良有些紧张地道:“我们被发现了?”
方清尘疑惑地道:“……这好像是一个人?”
面对突然出现的人,柳时阴眼神微凛,嘴角还挂着笑,但人已经默默地走到了许林宴的跟前,把人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老头子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戒备,用喑哑低沉的声音先开了口:“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没有要害你们的心。”
柳时阴顺口就接了一句:“坏人都说自己没坏心,但是转头卖猪仔一卖一个狠。”
哪有人把自己比作猪仔的。老头子噎了一下,许林宴也捂了捂太阳穴。
“我不养猪也不卖猪仔,过来这里只是想救你们。”老头子有些气急地道,“你们以为那些白色的人影是什么好东西吗?看见了也不跑,还主动迎上去,简直蠢钝如猪!是嫌自己的命还不够长吧,这么想去送死!”
一口一个猪,真是活学活用的小老头。
许林宴没敢让柳时阴开口,怕这人又是满嘴的猪,先一步说道:“老人家,那些白影难道不是人?”
“当然不是人。”老头哼了一身,“那些都是怨灵。”
他睨了柳时阴一眼,“就因为世界上蠢货太多,老觉得自己死不了,所以哪都敢来。偏偏没点本事,全都死在了这。山里本来阴气就重,这些人死不瞑目,怨气就汇集形成了灵。”
灵不是鬼,他们没有自主意识,没有善恶之分。像烟云一般无处不在,要是被缠上的话,很可能会被永远留在山里。
不过灵虽然不是鬼,但毕竟是由怨气形成的,所以用驱鬼的方法也能对付它们。
老头不知道柳时阴会抓鬼驱邪,也不知道方清尘是道士。只以为他们是普通人,所以才出现遏制他们上前去找怨灵的行为。
——虽然养了两只奇奇怪怪的宠物,但看着这两小只也不像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之前有很多像你们一样进了这座山的人,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灵,最后全被困在了山里,想走走不得,只能在山上郁郁寡欢的过一辈子。”老头语气很不友善,怎么听都觉得他不太喜欢柳时阴几人。
可能是觉得他们这类不管是误进山的,还是主动跑进山的人都太不惜命,实在不像话吧。
老头背过了身去,冷冷地道:“要不想死在山里,就跟我走。”
何大良用眼神询问柳时阴,我们要跟着他吗?
“这个老头似乎知道很多东西,跟上去看看吧,或许会有什么惊喜。”柳时阴说着就去推许林宴的轮椅,率先跟上了老头的步伐。
方清尘呆是呆了点,但胆子很大,并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
一个两个都跑了,何大良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老头子看着年纪大,但走路又快又灵巧,要不是确定他是人,还以为他是什么精怪。正值壮年的何大良,论起体力来,都比不过他。
众人跟着老头子兜兜转转,走了大约三公里左右的路,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小村庄中去。
看着外围的竹制栅栏,还有村子里一栋栋木制的小屋,许林宴眼神微闪。
柳时阴他首先注意到的是门口两边的,足有七八米高的瞭望塔。虽然夜色深沉,但透过偶尔闪烁过来的亮光,还有让他提起的警惕心,他可以肯定,上面一定有望远镜和军火装备。
老头子朝着瞭望塔挥了挥手,立马就有人来打开了门。开门的人一见到老头子,就喊了起来:“陈老,你回来了!”
“嗯。”老头子应了一声问道,“今晚上没有什么异常吧?”
“没有。”守门的青年摇了摇头,然后视线落到了柳时阴等人身上,“陈老,他们是?”
陈老说道:“在怨灵附近撞见的几个倒霉蛋,我给带回来了。”
“陈老,你又瞎捡人了。”守门的人无奈地道。
陈老伸手就想打他:“难道要我见死不救吗?”
“行了陈老,你再打石头可就把他打傻了。”
“对啊,他本来就够傻了,再傻就娶不到老婆了。”
有几个青年从瞭望塔上爬了下来。他们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个个身强体壮,面容凶戾,看着就不太好惹。
就算是一米八多的柳时阴跟他们站在一块,都显得瘦弱了许多。
来人打趣完守门的石头,就望向了柳时阴等人。
领头地往前迈了两步,朝柳时阴伸出了手:“你们好,欢迎来到长山村,我是这里的大队长廖放。”
自称廖放的男人走近了,才让人看到他右脸颊靠耳边的一道狰狞的伤疤,看起来应该是被刀划伤的。伤疤从脖颈下去,延伸到了衣服里,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长。
柳时阴的目光从他的伤疤处移开,重新落回到了他的脸上:“这个村子叫长山村?”
“是的。”廖放示意他们进来,“民国时期,几个村民躲到了这里来,自建了长山村。随着时间迁移,慢慢地又加入了一些其他的山民,长山村逐渐扩大。”
廖放在前面带路并给他们介绍长山村的境况,柳时阴四人跟随着他的声音迈进了大竹门。
随着大竹门关上,他们才发现,竹门的后面还镀了一层铜墙,如铁壁一般护着这个村子。
摇曳的火光闪烁在夜色中,柳时阴几人的身边都站了好几个长山村的村民。虽然以礼相待,但这样的并列而行,却让人觉得他们如同审讯犯一样,被提防戒备着。
因为是晚上的缘故,村子里看不到什么人,大部分木屋里也没有光亮,除了廖放等守卫队的人外,其他村民应该都进入了休息的时间。
廖放把它们带到了一座位于村中心的木屋前,他笑着道:“这是我们的议事厅,虽然你们是陈老带回来的,但大家毕竟都不认识,为了对村里的其他人负责,按照规矩,我们还得对你们带来的东西进行一番的搜查。”
许林宴表情有些怪异,这发展怎么跟他在洞里产生的幻境走向那么像?
这个村子里不会也有个叫阿年的人吧?
柳时阴察觉到许林宴望向自己的目光带着点幽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干了什么,为什么阿宴要这样看着他?
小黑脸情绪比较外露,直接瞪向了柳时阴。
柳时阴:“???”
怎么回事,连这小东西都一脸看渣男的眼神看着他。
他哪里渣了,两辈子直到现在才和阿宴谈起了恋爱。别人恋爱时亲亲我我,他们恋爱还在山里撞鬼,怎么想也该是他幽怨好吗?
陈老见柳时阴盯着小黑脸看,他忽然说道:“你们这俩小宠物还挺有意思的,是灵物吗?不知道能不能借我研究两天。”
因为有小黑脸瞪人的前提,所以柳时阴想也不想便道:“拿去吧,多研究两天都行。”语气是明晃晃的嫌弃。
小黑脸和许林宴齐齐沉默。这个对象,真是太气人了。
星象人偶倒是挺安静的,在陈老手中一动不动,跟个真玩偶似的。小黑脸没想到它认命得如此地果断,生气地抬手捶了它两下。
陈老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愉快地提溜着两个小东西走了。
他的屋子就在议事厅后面,他说了,要是柳时阴想要拿回它们的话,到后面的房子来找他就行。
陈老离开了,柳时阴等人也被廖放带进了议事厅内。廖放让他们脱下了登山包,还让他们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不管是手机,符纸还是方清尘的桃木剑,都被长山村的人收走了。
柳时阴挑了挑眉,廖放解释说:“这些东西我们需要检查确定没有危险,才能还给你们。”
“其他的你收走也就罢了,怎么能把我的剑都拿走。”桃木剑是长辈赐予的东西,方清尘一向看得很珍重,平日一直剑不离身。现在看剑被拿走了,顿时有些不太高兴。
廖放冷静地道:“虽然它是木制的,但它说到底也是一件利器。我们不能让你们带着它随意地在村子内行走。等你们离开长山村时,我们自然会把所有的东西归还于你们。”
意思是现在,桃木剑也好其他东西也罢,都得让他们保管着。
方清尘年纪小,还有些毛毛躁躁的,闻言顿时站直了身体。
廖放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但是他背后的人却齐齐掏出了枪,对准了柳时阴等人,威胁的意味很浓。
柳时阴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许林宴也敛下了眸子。
廖放双手合拢,放在了桌上:“刀枪无眼,这些枪支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谁也说不准它们什么时候会擦枪走火。在我们长山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按照我们长山村的规矩办事,这样你好我好大家也好,不是吗?”
被黑黝黝的枪口对着,是个人都心惊,都不得不认同廖放的话。
在气氛如此凝重的状态下,却有人嗤笑出了声。
是柳时阴。
廖放及他身后的人都有些不解,这人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柳时阴怎么笑不出来,他是谁啊。从来只有他威胁人,没人敢恐吓他。所以在廖放等人的凝视下,柳时阴只是轻轻地在桌面上叩了三声响。
随着“笃笃笃”第三声的落下,被拿走的符纸哗啦啦地从廖放手下的手里扑腾了出来。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时,纷纷裹住了他们的枪口。
结实严密得看不出一丝的缝隙。别说子弹了,连只苍蝇都无法从枪口里飞出来。
柳时阴单手撑着下巴,翘着二郎腿悠游地道:“好了,现在真是刀枪无眼了,也不怕它们真的擦枪走火了。”
论起噎人的功力,许林宴就佩服柳时阴。
廖放一口气哽在心口,要不是他不露声色习惯了,这会脸色早该变了。其他的人就没有他那么能藏,表情多多少少都有了些变化。
柳时阴也不是爱为难人的人,他勾起了嘴角笑道:“我们也不是乱破坏规矩的人,其他的东西我们可以不要,但那把桃木剑意义不同,还望廖大哥还给我们方小道士。”
廖放紧紧地盯着柳时阴看了好一会,在方清尘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让人把桃木剑还了回来。
廖放摊开了手,用一种很放松地姿势说道:“我们没把你们当敌人看待,既然这件东西对你们这么重要,那便还给你们。但也希望你们拿着它,别在村里闹出事来。”
“当然。”柳时阴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没人主动挑事,我们就是个守法的好公民。”
换而言之,有人先挑事的话,就不怪他们还手了。
廖放听懂了,其他的人也听懂了,他们眼神冷了冷,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廖放以夜色深重为由,让他们留在议事厅内休息,然后留下两个人守着就先行离开了。
留下的人也不打扰柳时阴等人,他们安安静静地守在了门口。
方清尘看着紧闭的窗门,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怎么感觉我们被监视了?”
“这不是事实吗?”柳时阴看到大厅中有烧水的东西,过去直接就烧了一壶水,还翻出了几个茶杯,像在自家一样自然闲适。
虽然长山村和幻境中的村子很像,但廖放等人明显比阿年要凶狠许多。许林宴思索了片刻道:“廖放这些人看着一点都不像普通的村民。”
何大良说道:“看气质是不太像。不过能在山里生活的人,肯定不简单,和普通村民不一样也能理解。”
方清尘点了点头:“的确,尤其那个陈老,可能还会一些奇门异数。”
方清尘毕竟是道士,他也会看相,回忆了一下廖放等人的面相,他接着道,“虽然看气质不太像什么好人,凶是凶了些,但他们的面相都极好,没犯过法杀过人,戾气重了点,但都不是什么恶相。”
许林宴摇了摇头,总觉得廖放等人没那么简单。
但就像是方清尘说的,从他们的面相来看,的确个个都是好人。
其实柳时阴明白许林宴的困惑点,其实说到底还是廖放等人身上的戾气太重了,如果没杀人的话,这是杀了多少的动物才积攒出来的戾气。
一边戾气很重,一边面相又极好,实在太矛盾。而且这些人的作为,说实话很有土匪的风格。
水壶呜呜地叫着,屋外的人都能听到了。
廖放等人没走太远,他们听到水壶的呜鸣声,齐齐顿了顿脚。有人往地上祛了一口痰,说道:“这些人真是悠闲啊,还不知道要死到临头了。”
另一个人嬉笑了一声:“高高兴兴地去死,这不挺好的吗?”
有个高个子的没他们这么乐观,他对廖放道:“我们就这样放着他们不管?”
“小动作搞多了就打草惊蛇了。”廖放从口袋掏出了一个香烟盒,从中挤出了一根香烟叼在了嘴里。
有人委身过来,给他把烟点燃。
廖放吸了一口继续道,“反正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留在村里两天,到了阵起的时候,就是他们命丧黄泉之时。大家莫要着急,等这笔生意完了,我让人从外面拉来两大车的酒,咱们痛快喝上一天。”
有人说道:“酒要喝,但我更想要女人。”
“老欧,你悠着点吧。”高个子皱了皱眉头,“前几天不是才送了你一个女人吗?怎么,又弄死了?”
被叫做老欧的男人满脸络腮胡,他不以为意地道:“那些女人太不经玩了。”
“老欧,你都玩死了多少女人了。那些女人娇娇柔柔的,哪能扛得住你的癖好。我看啊,你还不如去玩男人算了。”一个留了一头黄发,长得有些混血高鼻梁的男人揽住了老欧的肩膀,给他发出了善心的建议。
老婆嫌弃地努了努嘴:“男人硬梆梆的有什么好玩的。”
廖放懒得加入他们的话题,跟给自己点烟的人说话:“为了让祭祀完成,贡品那边也不能疏忽了,让人看着点。”
对方认真地道:“廖哥放心,每天都有人盯着呢,贡品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跑不了的。”
“不要大意了,这祭祀对我们非常的重要。”廖放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
对方点头:“明白,我们谁也不想祭祀出问题。”
“廖哥,这些符不太对劲。”这时候,石头唤了廖放一声,其他人也跟着望了过去。
石头举着被柳时阴的符纸糊了口的枪说道:“这符怎么撕都撕不掉。”
“嗯?”廖放取过了他手里的枪,试着撕了一把,可是连一个角都没撕掉。符纸像是粘了强力胶,紧紧地缚在枪上,纹丝不动。
刚才给廖放点烟的人,直接拿起点火机往符上烧,也是徒劳无功。符纸上连一点焦黑都没出现。
老欧:“什么鬼?”
高个子沉着脸道:“看来那个姓柳的,玄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怎么,老汤你怕了?”黄毛从老欧的身上挨上了他。
高个子老汤推开了他,冷眼说道:“怕?阎罗王来了我都不怕。只是你们这样懒懒散散的,小心被人绝地翻盘。”
“老汤,你太紧张了。”老欧也凑了过来,“他们再厉害也只有四个人,能翻什么天?而且他们会玄术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普通人。在我们的地盘,玉皇大帝来了都得听我们的。”
老欧见撕不掉那符纸,烦了,直接便打了个响指。
只见他脚下的影子立刻直立了起来,形如某种奇形怪状的野兽,张大着巨嘴,一口就把他们所有的枪支给吞入了腹中。
咯吱咯吱的咀嚼声,格外的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