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温言书请了病假,没来上学。
这件小事并没有给衡宁的学习造成什么影响,只是下早读的时候下意识要去校门口买豆浆和豆沙包, 都已经找好零钱了, 这才发现右手边是空着的。
衡宁盯着空荡荡的座位看了片刻,转身, 推推眼镜继续刷题去了。
今天的题错了很多, 一些不该出现失误的地方频频出错, 衡宁觉得烦躁极了——他第一次感觉有些听不下去课。
中午放学, 他给父亲送完饭之后没去宿舍背书,而是又跑去了温言书他家楼下。
他朝楼上望了望,却并不知道自己期待看到什么, 约莫站了一分多钟, 他悻悻地决定回学校时, 自己方才紧紧盯着的窗子突然吱呀开了个小缝。
衡宁很不喜欢自己爱多管闲事的性格, 转身就要走, 却在下一秒, 看见一张小猫似的脸, 悄咪咪从窗子的小缝探出来,直勾勾盯着他。
那人正戴着眼镜往下看,看见衡宁眼睛立刻亮起来,做出口型问他:“你怎么来啦?”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 显然是他妈还在家, 衡宁也不敢大声,就也做着口型问:“还好吗?”
温言书给他比了个ok:“还好!”
衡宁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 便点点头, 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那楼上人立刻急了,压着声音唤道:
“诶诶?我不好!你别走……”
这声音其实不大,但显然是吸引到了他那位恐怖老妈,温言书刚一说完就惊悚地捂着嘴撤回,脑袋消失在窗口。
衡宁很快领悟到当下的处境,眼疾手快地钻进身后的墙角边悄悄打量着,下一秒,就听见那窗户“砰”地一声开到最大,女人探出脑袋,犀利的目光宛如探照灯一般扫视着楼下。
衡宁躲在墙后一身冷汗,好在没被发现,女人的脑袋消失了不到半分钟,温言书就又悄悄探出脑袋,似乎是很没有安全感地寻找着他的影子。
确认安全后,衡宁跑回楼下,朝他招招手,做了个手势不让他讲话,接着用口型配合手势道:
“晚上放学来找你。”
这是衡宁兼职以来第一次请假,他也不知道自己来找他有什么用,只想着或许自己在的话,温言书的处境会好那么一点。
他在莫名力量的驱使下,背着书包来到了温言书家门口,直到敲响那防盗门的前一刻,他才感觉到有些紧张。
但他还是敲了门。
对着眼前这位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的冷面女人,他并没有太多怯场,只是从书包里拿出温言书的作业:“阿姨好,老师让我给他送作业本,顺便把今天上课内容跟他讲讲。”
女人回头望了房里一眼,就听门内传来还有些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温言书小声怯懦地开口:“妈妈,他就是我同桌,那个一直考第一的衡宁……”
听到这里,女人扫视衡宁的目光终于有了些改变。
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眼神将衡宁扫描完毕后,女人终于拉开了门:“进来。”
语气像是放学生进办公室的教导主任。
事实上,温言书的妈妈确实是七中的数学老师,平时在家拼了命地给温言书做辅导,在班里,对待学生也像对儿子这样近乎变态的严苛。
眼前这个家和温言书的母亲一样,维持着近乎强迫症的整洁,衡宁衡宁点点头,落落大方地换了鞋,走了进去。
此时,温言书正穿着一身睡衣,手足无措地站在母亲身边,除了显得无措得有些可怜之外,并没有看到有别的皮外伤。
衡宁背着书包把人往房里推,刚想顺手把房间门关上,就听他妈妈冷冽道:“不许关门。”
衡宁便也跟着窒息了。
似乎是想考察衡宁的真实水平一般,在他给温言书讲上课内容的时候,温言书的母亲始终在这附近来回走动,应当是在听他到底说得怎么样。
衡宁倒也不怯场,更是抱着自己再复习一遍的心态,落落大方地讲着。
温言书显然精神很难集中,垂着脑袋一会儿就开起小差来。
这要在平时,衡宁定是会直接拿笔杆子敲他脑袋了,但这回外面他妈盯着,衡宁并不想让她知道温言书开小差了。
于是他就当没事人一样,在温言书有口无心的“嗯嗯”声中,讲完了今天课程的大体内容。
门外,温言书的妈妈听课显然比他儿子认真几百倍,刚一说完数学,她走进来,指出了衡宁方才讲的那道例题,还有更简单的思路。
衡宁虽然很不喜欢温言书的妈妈,但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课讲得确实很好,和老谢详尽的解题风格形成了互补。
可惜温言书并不知道珍惜,心思又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温言书妈妈很显然有一套对付他的绝招,只随手将方才题目的数值一改,加了个额外条件,让他继续在原有的选项中选。
这时候浑浑噩噩的温言书终于回过神来,他在书桌边闷了一整天,脑子都快炸了,眼前这一幕更是直接往他脑袋里扔了个噼里啪啦的炮仗。
眼看着女人的目光又沉下来,一边已经心算成功的衡宁赶忙在温言书的腿上轻轻画了一笔。
温言书机敏地开口答道:“选C。”
女人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在她问出那句“怎么解的”之前,衡宁急中生智地打岔道:“我想问一下,这一题的第二步是怎么一下导到第三步的?”
女人身上老师的天性瞬间被唤醒,转眼就忘了问温言书推导过程,回答衡宁的问题去了。
这一晚,衡宁从他家离开的时候,温言书已经因为身体扛不住,早早就要上床休息了,他倒是趁机问了温言书妈妈好几个问题,好好把握住了向市优秀教师提问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忘了自己今晚是来救温言书的了。
回去的路上,衡宁背着书包,踩在石板路上,忽然觉得有些不甘心——如果家里稍微宽裕些就好了,他想去报优质的补习班,想请这样的优秀导师为自己解惑,想把课下的时间都满满当当地安排上……
可是他连这一晚免费的时间都是用打工费换来的,想要达到别人补课轻而易举就能达到的高度,就意味着他自己钻研,需要成倍的精力和时间。
要是能有钱些就好了,要是可以不用打工就好了,要是可以专心致志地去读书就好了,衡宁时常会这样想。
眼看着班里很多同学,在课下补习班的冶炼之下成绩突飞猛进,衡宁自己却因为学习时间紧,整个生活几乎被压缩成一块无法回弹的海绵,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
这是他第一次在学习上感到焦虑——尽管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人超过他,但他总是会做一些被人狠狠碾压的噩梦。
直到那一天,温言书小心翼翼地跟自己搭话,问道:“衡宁,你想来我家补课吗?我妈想让我多跟你这样的好学生相处……”
尽管他知道这人肯定会跟自己提条件,也知道自己选择补课,就注定会失去打工的时间,尽管他回答温言书的是“我今晚回去考虑一下。”
但他此时却莫名有种被救赎了的感觉。
自己还有得救啊。
作者有话说:
温言书:你们上课,我好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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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的回忆篇主要是以衡宁视角为主,缺氧那边这两人的Part则是温言书视角更多,写过的剧情我会尽量不重复的,尽可能两边都呈现出最佳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