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祖上也曾阔过, 只可惜在经历了两个败家子后,家产所剩无几,到了季永年这一代, 更是只剩下个空壳子, 勉强维持着表面光辉,实际上连佣人的工资都要借贷才能付得起。
季永年光有振兴家业的野心,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生意场上处处碰壁,毫无转机。
直到他遇上了季舜卿的母亲, 秦家千金。
季永年人模狗样, 外表极具欺骗性, 加上季家多少也有一层表面的光鲜在,让他这个人看上去也像那么回事,便把秦家千金的目光吸引了去。
季永年见状, 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两人走到一起,外人看上去,倒也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
秦父知道季家的情况,也知道季永年有些小心思, 但他见自己女儿喜欢,思来想去, 还是没有做伤害父女感情的事, 想着大不了就当花钱养个小白脸了,出手扶一扶季家, 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他还活着, 只要季家一直被他压着,对方就翻不起什么风浪。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会早早患癌,匆匆去世。
秦家千金刚有身孕,不能长时间守在病床前,是季永年在病床前亲自伺候几个月,不仅让身处病中的秦父心软,遗嘱里也给季永年留了一笔,也让秦家千金对他更死心塌地。
不过秦父还是留了心眼,他知道女儿没有经商才能,就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卖了,换成了现金和各种不动产,都留给女儿,并且叮嘱她,轻易不要动。
一开始秦家千金还很听话,安安心心当她的季太太,直到儿子出生,将更多感情倾注于家庭,和季永年感情更深,便逐渐忘了秦父去世前的叮嘱,在季永年的一次次试探,和一次次谋划下,给出去的越来越多。
刚开始,秦家千金还深陷爱情并未察觉有所不对,孩子又占据了她的许多心神,也没精力去分辨。
察觉时,还会主动自己欺骗自己,应该只是巧合,可能丈夫是真的困难。
可随着季永年站稳脚跟,将秦父留下的人脉等无形资产全都变成自己的,而秦家千金那里也再难弄到钱后,他便逐渐不再掩饰,他开始夜不归宿,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公然在外面养情人,还不止一个。
秦家小姐收到的照片不知道有多少,没见过的更多。
发现自己生活在虚假的谎言中好几年,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童话故事里的她,到底没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她病了,很严重。
那时季舜卿已经过了三岁,开始记事。
他记忆力很好,记得对方是怎样深陷在病魔的牢笼中,明明想要摆脱,却始终只是徒劳,反而越陷越深。
记得对方哪怕发病,也只会伤害自己,不会伤害他。
记得对方不生病时,是位多么温柔的好母亲。
可她还是死了。
季永年以为他年纪小,在他假装不记得她,问了一句“妈妈呢?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后,便以为他年纪小,什么也不记得,这些年来觍着脸在他面前摆亲爹的架子,心安理得享受一切。
他装得好像自己都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得来的。
没关系,季舜卿替他记得。
抓住季永年挥过来的巴掌,季舜卿一把将它丢开,连带着季永年都差点没站稳。
季舜卿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有时间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而不是纠缠我,比如问问别人愿不愿意把股份卖你,只要一点点,我就失败了,你依然能安安稳稳做你的季董。”
本是给人希望的话,然而落在季永年耳朵里,却有种“看,前面有条路,但我已经堵死了”的感觉,季舜卿越是这样说,自己就越是没希望做成。
他扶着沙发,恍惚抬头,再看向季舜卿时,才发现这已经不是那个弱小到可以被他随意拿捏的孩子,他早就长成了能够反抗他,比他强大更比他年轻有未来的成年人。
只是这些年季舜卿一直都表现得很安分,即便手里有他母亲留给他的那点股份和遗产,也从未表现出对公司有野心,在他面前一直当着听话的好儿子。
股份是当初他为了取得秦父和秦家千金的信任给的聘礼,不多,加上季舜卿的表现,他虽然有拿回来的想法,却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可在如今,那点不多的股份却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见一时半会儿收拾不了季舜卿,季永年也顾不上别的,捡起手机,给助理拨通了电话。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过程中,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季舜卿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上楼。
季承回到家,完全不知道家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季永年不在家他也习以为常,只是莫名觉得家里的佣人似乎有点紧张,下午有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吓得连连对季舜卿道歉。
以往也并非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一般情况下就是扣工资,严重了或者惹得主人家生气了,才会赔偿。
都是老员工,应该知道规矩,但似乎今天他们莫名有点怕季舜卿。
想什么呢,和他有什么关系。
“大哥,应哥情况很严重吗?怎么走得这么快?我们本来还想看看他的。”然而都没等他们商量好要不要再去医院,就听说了应缺已经转院的消息。
“没什么,就是考完了,反正也没别的事。”季舜卿闲闲答道,显然不想多说。
季承也没想和他拉关系谈感情,晚饭过后还打算上楼,却听季舜卿先一步开口。
“以后你就住在学校,没事不要回来了。”季舜卿开口道。
季承心头一凉,半晌,才愣愣道:“……为什么?”
是他哪里惹他生气了吗?
还是季舜卿终于不想和他演什么兄弟情深了?
可他以为、他还以为……季舜卿就算不把他真当成弟弟,他们好歹也有几分面子情,更甚至……因为应缺,他们也没那么塑料。
却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季舜卿只淡淡笑了一下,因为将来或许就没有季家了。
季承恍恍惚惚回到学校,别人来问他应缺的消息,他回得也有些走神。
一个同学走过来搭住季承的肩,笑嘻嘻地说:“走,放水去。”
季承被迷迷糊糊带进厕所,听见对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兄弟,看在咱俩好歹是同学的份儿上,提醒你一句,有机会的话,多从你爸那里捞点东西防身。”
季承看向他,这才想起来对方是季永年公司董事的儿子,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季永年最近过得很不怎么样,那姓赵的刚把股份拿到手,公司一个大订单就出了事,不是对方捣的鬼他都不信,可惜猜归猜,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对方叫来董事会的人对他齐齐发难,责问季永年身为董事长却能力不足,不足以继续担任董事长一职。
季永年想买股份没人出手,此时面对董事会施压,最后节节败退,没有抵御的底气和能力,勉强拖延,也终究会有拖延不下去的一天。
听到下属汇报情况的季舜卿神情淡淡,“只是第一步。”
他要让他将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一件件失去。
权势,地位,金钱,尊严,自由……直到一无所有。
在季舜卿在国内现场旁观季永年一步步走向结局时,国外的应缺也进了手术室。
“医生,医生,一定要帮我告诉我男朋友,我要是死了,要风光大葬,风光大葬记得啊。”应缺扒拉着一名华侨医生,说着自己的遗言。
“不会死的。”
“那万一呢?”
“那就算了。”
应缺:“……”
999低头思考起了上个世界宿主死后骨灰都被扬了这件事带给他的心理阴影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