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缺难得和沈雾过了一段安宁日子。
每日除了早上出门锻炼的时候顺带在附近逛逛外, 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
沈雾没有朝九晚五的正经工作,只在网上有个读书博主号,但如今这个账号也有快一个月没有更新了。
每天黏在一起, 从早到晚, 从睁眼到闭眼都是对方,明明沈雾也觉得一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们有人会腻,可他依然不思悔改,没有任何想要改变的想法。
他曾开玩笑问应缺:“你这样不工作, 没有收入, 怎么养活自己?”
应缺没有因他的话恼羞成怒, 反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难道我不是在被你包养吗?”
沈雾笑了,他心花怒放地去吻应缺, 心满意足地将人环抱住, “是,你说的没错,我包养你。”
从此你这个人,从身到心,都属于我。
沈雾觉得自己的生活没问题, 心里十分满意,有人却不这么觉得。
半个月没约到沈雾吃饭, 白望津忍不住上门探望, 房门刚打开,他就抬脚往里面踩。
“我说你, 现在是要改行做山顶洞人了?也没见你真找个山洞,怎么就整天缩着连门都不出了?”
“要不是我……”白望津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 早对沈雾家里非常熟悉,低头正要拉开鞋柜换鞋,面前就被丢了一双灰色的拖鞋。
他动作一顿,抬头望去,正对上应缺礼貌微笑看向他的目光。
“欢迎到我男朋友家做客,老同学。”
白望津怔怔看着他,又看了眼拿着饮料出来的沈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张嘴都不知道发出什么声音。
支支吾吾半晌,还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字眼。
“你……你们……你、你怎么……你和他……”
不怪白望津震惊得无与伦比,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这俩人一个是自己国内的发小,一个是国外的同学,隔着何止十万八千里,如果没有自己,来再多的杆子都打不着。
可偏偏这俩人就是绕过了自己,不止认识了,还以这样亲密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白望津恍惚间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然而又哪来的这么真实的梦境。
应缺还在旁边问他:“我应该没拿错吧?”
白望津作为沈雾关系亲近的朋友,时常会来他家做客,家里也有一双专门给他准备的拖鞋。
白望津张了张嘴,才嗫嚅道:“没、没错……”
等他茫然地换好鞋子,沈雾将饮料抛给他,“这么热的天气你不在家吹空调,还往外跑,真有精力。”
白望津习惯性道:“在自己家吹不是要费电吗?”
所以来他家吹?
沈雾:“……”
一口冰凉的饮料下肚,白望津昏沉的大脑也清醒了些,“诶,不是,你们俩怎么就在一起了?”
沈雾斜睨他一眼,“我们不能在一起吗?”
应缺嘴里叼着冰淇淋,视线却也看向白望津。
被两人这样默契地盯着,白望津忽然心虚,语气顿时弱了几分,“那倒也不是……”
两人不约而同收回视线。
白望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怎么认识的?还有应缺,不是应该在国外吗?”
应缺:“也没有哪条设定说我不能回国吧?”
白望津没注意他略有些奇怪的措辞,只当他口误。
白望津:“你们别想蒙混过关,怎么这么巧,你们一个国外一个国内,凑到了一起,还、还……”
沈雾转头当着白望津的面亲了应缺一口,后者眉梢微挑,面上笑意更盛。
沈雾:“还亲他了。”
白望津:“……”
等、等等……他喝口可乐冷静冷静。
之后一个小时,白望津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却见到了应缺和沈雾有多默契。
沈雾戳一戳应缺,应缺就知道将桌上的西瓜拿一块喂给沈雾。
应缺刚喊了一声亲爱的,沈雾就举起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示意刚订好的冰淇淋甜点已经下单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
应缺准备午饭,沈雾这个鲜少下厨的人也跟了进去,一个切一个洗,一个起锅烧油一个接水淘米。
沈雾在这段时间,甚至知道了多少米应该加多少水,煮出来的米饭软硬适中,浓香扑鼻。
还没过一天,白望津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约不出来沈雾。
在家有空调有手机有男朋友,连最重要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了,沈雾还有什么出去的理由吗?
白望津认真想了想,还真被他想到一个。
“你们俩在一起了,就不想告诉其他朋友吗?”
举起手机在两人面前晃了晃,“我看你俩连手机上官宣都没有,该不会是不想公开吧?”
这一句忽然戳中了沈雾。
他扭头看应缺,后者眨了眨眼睛,认真想了想道:“我忘了。”
“亲爱的,和你在一起后,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怎么会去想别人呢?”语气真诚不已。
这话说得实在漂亮,别说沈雾,就连白望津在感觉作为老同学的自己被扎了一刀之余,也不由为自己的发展感到牙酸。
果不其然,沈雾也笑着吻上了应缺,用行动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应缺说的话。
亲完他握着应缺的手,“所以我们找个时间请认识的朋友吃个饭吧?”
他望向应缺的眼中似闪着星星,应缺欣然应允,“都听你的。”
沈雾看应缺的时间多了那么几秒,应缺面上笑容不变,“还有什么问题吗?”
沈雾摇头,“只是在想到时候有多少人会羡慕死我,能有这么合我心意又完美的男朋友。”
应缺:“何必到时候,现在不就有人吗?”
两人视线不约而同看向白望津。
白望津:“……”
他在沉思,自己今天到底为什么会来这儿?就为了给这俩当play工具人吗?
之前他还担心这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现在……呵呵,麻烦锁死谢谢。
既然决定了要请朋友们吃饭,沈雾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就迅速订了餐厅,任凭群里那些人发了多少“?”和“!”,他都没有搭理。
订餐厅这事沈雾最熟,请的朋友也都和沈雾相熟,反观应缺,除了白望津,其他都不认识。
这样,陪着沈雾出现的他,就像是个男朋友挂件,和周围格格不入。
明明他在那天也和沈雾的那些朋友相处良好,玩游戏也玩得开,态度也不冷淡,连沈雾的那些人都觉得他很好,才见过一次,就算朋友了。
但沈雾依然有那种感觉。
那种应缺其实并没有融入,也不打算融入的感觉。
被问起时,应缺还振振有词。
“为什么非要融入呢?他们是你的朋友,我可不能和你抢。”
沈雾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失笑,轻轻捏了捏应缺的脸,“你就那么自信,觉得他们能被你抢走?”
不说别的,他可是比应缺早认识那些朋友好几年,他自认自己也不差,怎么也不至于让那些朋友无缘无故偏向应缺去。
应缺却更加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我可是被你喜欢,被你偏爱的人,怎么能不好呢?”
说着,他还低头笑着亲了沈雾一口。
沈雾搂住他的脖颈,让应缺没能退开,并给予热烈回应。
两人亲在一起,从客厅到卧室,又从卧室到客厅。
昼夜交替,日月轮转。
精疲力尽,即将睡去时,沈雾握着应缺的手,“改天我们去逛街看电影吧。”不好老缩在家里,就做些其他情侣都做的事。
意识迷糊的他,没能察觉到应缺的手顿了顿,随后才回握沈雾,黑暗中,勾起唇角,甜甜一笑。
“好啊,都听你的。”
沈雾挑了个周末。
不为别的,就为了享受那种热闹的氛围。
世上那么多人,却只有应缺,是他身边的唯一。
沈雾排队取票,应缺去买小食,等沈雾取完票,应缺还没回来。
他走过去一看,却见应缺对着冰柜指指点点,纠结了半天,最后大手一挥让售货员每种口味来一盒。
爆米花要等刚出炉的,可乐要喝最冰的。
主打一个想要就买,任性恣意,绝不委屈自己。
应缺提着几个袋子转头,迎面撞上的就是不知在身后等了多久的沈雾,以及对方唇边明显的笑意。
他笑着快步上前,“让你久等了,进去吧,电影快开场了。”
沈雾接过他一只手里的袋子,随后握住应缺的手,“走吧。”
沈雾订的情侣座,将买的零食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悠闲的姿态仿佛在自己家里。
电影很好看,不愧于它非常漂亮都成绩,以及现象级电影的名气,说起来还得是他们幸运,电影票房太好,势头太猛,院线延迟了大半个月下架,才让他们能赶上这最后一场电影。
沈雾看得认真,应缺却将更多注意力都放在零食和沈雾身上,他时不时就给沈雾投喂一口,时不时投喂一口,等电影结束,沈雾不自觉打了个嗝,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们两个人竟然将应缺买的那些零食冰淇淋吃得差不多了。
主力还是应缺,沈雾只是辅助,但即使这样,也让沈雾觉得胃疼。
也不知道应缺是什么铁胃,那么多冰淇淋竟然也不拉肚子。
电影结束,观众退场,应缺和沈雾走在最后,他们将垃圾收拾好,仍进来外面的垃圾桶。
沈雾摸上应缺的肚子,“真的没问题吗?”
应缺:“……你知道这个动作像什么吗?”
沈雾不明所以。
应缺:“像妻子怀了孕,关心肚子里孩子的丈夫。”
沈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后还捧着应缺的脸亲了亲,“如果你真的能怀孕,我不介意那样关心你们。”
应缺眼眸一转,怀孕是没有,拖油瓶倒是真有一个。
电影院距离家里不远,两人都没有坐车,而是走路回家。
晚风拂过应缺发梢,吹打着他的眼睛,沈雾不经意转头,见他在风中微眯双眼,仿佛不曾看这个世界,游离于世界之外,轻而易举就能抽身离去,从来如此。
“亲爱的男朋友,你这样看我,会让我觉得自己美貌绝世无双,连你都能被勾了神魂。”沈雾回神,便见应缺正笑盈盈看着他说话。
沈雾先是敛眉垂眸,随后又觉得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心虚。
仿佛抬头理直气壮看他,“为什么不能?”
朦胧的广场路灯下,应缺身上仿佛被月纱笼罩,将他衬得更加神秘悠远。
沈雾却偏要上前,更近一步,目光直直注视着他,固执询问:“为什么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被你勾魂夺魄,乱了心神?”
沈雾继续上前,两人至此变成紧贴着,之间没有半分距离。
“应缺,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他尾音上扬,并非是陈述,而是真切询问。
他问得也很有道理。
两人从相识到至今,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这场恋爱来的匆匆,自然也很容易离去匆匆。
在这个快节奏的世界里,这再正常不过。
若换了别人,没人会觉得他们是真情和深爱。
哪怕白望津,不知道他们具体在一起的时间,也只当是场寻常的,普通的,世上谁都可以,谁都能有的恋爱罢了。
如此,应缺不知道,也很正常。
应缺眼中眸色略深,唯有唇边笑意不变,他低头在沈雾额头落下一吻。
柔声道:“我当然知道。”
“你可是我亲自找上门的。”
是我的青青啊。
沈雾微微勾动唇角。
意味不明说了句:“是吗……”
他在兜里摸了摸,片刻后,摸出一根拉花,也不知道什么问售货员要的。
拉花在他手里翻飞,不过一会儿,一朵清雅漂亮的山茶花就出现在他手中。
沈雾再次抬头看他,手持拉花,轻笑一声,“那聪颖睿智的男朋友,知道我要用这朵拉花做什么吗?”
应缺看了那拉花几眼,半晌,忽而无奈笑道:“唉,都被你看穿了,我确实爱你入骨,无论生死都离不开你,就算你用一朵拉花求婚,我也会答应你的。”
他边说还边伸出手。
能把自己不值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义正辞严的,他也当真是世间第一人。
沈雾忍俊不禁,将拉花系在应缺手上,戴在腕间,漂亮又优雅。
他狠狠咬上应缺的唇,咬得双方唇上都染上一抹艳红。
“应缺……”
“再没有你这样的人了。”
再没有他这样明艳特别,动他心神,难舍难分之人了。
沈雾握着戴着拉花的那只手,低声轻笑,“你是我的了。”
应缺扫了拉花一眼,微微一笑,眉目含情。
他搂过沈雾的腰,间或亲吻间,声音也有些含糊,“我一直都是你的。”
砰——!
砰——!
砰——!
河对岸燃放起了烟花,仿佛是正好为应缺和沈雾配的背景。
夜景风光,七彩缤纷。
烟花一簇接着一簇,一朵接着一朵,如这两人,死生与共,难舍难分。
……
距离回家不到百米,两人却仍然走了十几分钟,基本是悠哉悠哉晃回来的。
天边的烟花早已消失,繁华的深夜也好似骤然寂静,一切都似乎逐渐沉睡,归于平静。
沈雾牵着应缺的手,走在对方侧后方,一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视线中的应缺越来越远,远得奇怪莫名。
“应缺!”
他匆匆出声。
应缺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只一眼,他的视线便不经意向下一瞥。
沈雾随之看去,却见他的双脚逐渐虚化,消散成萤萤光点,仿佛微小的星光粒子,与世界融为一体。
世界?
沈雾抬头,却见这世界从天空到大地,从建筑到自然,从事物到人类……都同他这般,化成各种颜色的光粒子。
正如他,从脚开始,向上蔓延。
唯有应缺……唯有应缺……
他看着毫发无损,面上笑容都没有淡上一分的应缺。
应缺缓步走近。
沈雾试图伸手去拉他,触碰他,却只是从应缺的身体里穿过去。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许久,沈雾终于停下这无用功,只望着应缺。
一如应缺也望着他。
应缺伸出手,做出轻抚他脸颊的动作。
分明近在咫尺,却摸不着,碰不到,仿佛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消散的速度很快,不过十几秒,就已经从脚来到了身躯,又迅速来到脖颈。
“应缺……”
声音回荡在天地,应缺再抬手,仅仅是来得及“碰到”那双眼睛。
那双满是他的眼睛。
不过瞬间,却也散了去。
应缺伸出手,试图捕捉沈雾的光粒子,却也只是任由它们绕在指尖,来回盘旋。
世间万物都化为一道道光带,五颜六色,七彩缤纷,在这茫茫空间中无序飘动。
包括沈雾。
方才还甜甜蜜蜜,转瞬之间,再没有姓名。
沈雾,沈雾,沈雾……
如今当真如梦似雾,消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