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这一路上, 宋琰也没有再去找季昭。
而季昭也没有刻意躲避, 或者不见宋琰。
两个人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回了京城, 丞相道城门口迎接着宋琰, 看着他的模样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一国之君抛下朝政一声不吭的跑到了雁门关看打仗,也不跟这群朝臣交代一声,好在丞相跟御史大夫稳得住, 与太尉三个人一通商议后,便先帮着处理朝政, 直到现在宋琰回来,丞相也是十分无奈的看着宋琰。
“陛下回来就好。”
憋了许久,丞相才憋出这样一句话, 迎着宋琰进了宫。
朝堂上宋琰也被此次平定北境战事的人封官加爵, 由元帅举荐,又立下赫赫战功的季昭被封为正二品的定北大将军, 余伯言与齐若棠两个, 封了五品的游骑将军,归季昭麾下调遣。
从季昭出征开始, 宋琰便下旨在京城为他选址建了将军府,如今季昭回来了,又封了官, 就再没有回禁军的理由, 连带着齐若棠与余伯言都没有再回禁军述职的可能了。
然而回宫后的宋琰, 以为朝政上的事丞相他们都处理完了,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丞相他们故意把一些棘手的问题留下来,等宋琰回来亲自解决。
所以宋琰刚刚回宫洗漱了一下,便要伏案批阅奏折,宋琰是难过的,他很痛苦。
所以奏折批阅到一半,宋琰便将朱笔丢在了地上,脸色阴郁。
内侍们纷纷垂下头,以为宋琰是生气奏折上的内容,所以大气都不敢出,只敢小心翼翼的站着。
宋琰丢完朱笔,内心还是不解气,他是真的不想当皇帝了!
太辛苦了,救救孩子吧。
宋琰长叹一声,又换了一支笔继续批阅,等着将丞相他们遗留下来的奏折批阅完已经是卯时了,宋琰的腰十分僵硬,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让内侍搀扶着在偏殿的软榻上趴好。
内侍为宋琰捏着腰,缓解了疲累的宋琰轻哼出口,竟直接睡着了。
所以在第二日宋琰醒来以后,萌生出一个可以退位的想法,于是早膳过后,便传丞相与御史大夫他们进宫了。
御花园内,宋琰手捧着暖炉瞧着眼前的丞相跟御史大夫,笑道:
“今日唤两位爱卿来,是朕有件事打算做,想听听爱卿们的意见。”
丞相与御史大夫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陛下吩咐,臣等莫敢不从。”
宋琰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这才道:“朕近来觉得身体十分不济,似乎不如从前了,故而朕想立太子。”
丞相一听立太子三个字,登时就瞪大了眼睛道:“其实陛下不提及,臣等也会提的,陛下及冠已有两年,然而后宫空虚,此前臣等提议择后纳妃一事,陛下却推辞了,如今陛下提及想立太子,那臣等这便去张罗为陛下择后。”
“停停停。”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丞相说要给自己择后纳妃的事儿,率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身体如何,而是莫名想到了季昭的话,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季昭看上去笑的灿烂明媚,谁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计谋。
可宋琰又不能明着说他害怕季昭,只好拒绝了丞相这个话题:
“丞相误会朕的意思了,朕因着过度操劳政事,已经身心俱疲了,择后纳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后妃一多,这争斗自然不休,朕忙完前朝的事,委实不想再入后宫,宠幸妃嫔还要看她们的脸色,算了算了,朕打算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养在身边好好教育,总能担负起太子的重任的。”
丞相与御史大夫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宋琰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皆伏地叩拜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这太子之位事关重要,不能如此草率。”
宋琰道:“朕的身体不行,疲于应付那些后妃,就算有了后妃,朕不召幸,又何来子嗣丞相能明白么?”
丞相抬首张嘴要说,可半天都只见张嘴,不见他说出什么话来。
宋琰忙道:“所以,爱卿们便从宗室里挑一个性格好,聪明的孩子来。”
御史大夫道:“陛下,臣不能这么做,江山传承这等大事,臣等两人不好决定,不如等明日朝会上,陛下与一众臣子商议吧。”
宋琰这就不乐意了:“难不成你让朕跟那些臣子们去商讨,朕要不要宠幸妃子这种事么?”
霎时间的御花园内,气氛十分紧张,远远伺候的内侍生怕皇帝一怒之下就把御史大夫拖出去砍了。
可宋琰气归气,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只道:“朕已经将想法告知于你们了,即便是要辩,朕也随你们了。”
宋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御花园,留下丞相与御史大夫面面相觑。
丞相:“陛下实在荒唐。”
御史大夫:“那我们要怎么做。”
丞相:“甄选秀女的事总不能不了了之吧。”
御史大夫:“都怪你,以前还说陛下过早立后纳妃会沉迷女色。”
丞相:“我也不知道陛下突然就不近女色了呀。”
御史大夫与丞相相视片刻,随后觉得找朝中的重臣一起商议,如何让宋琰择后纳妃,而不是立宗室孩子为太子。
翌日一早的朝堂上,文武百官对着宋琰三呼万岁过后,便开始有人奏表,如今国泰民安,边境稳固,百姓生活富足,一切都归功于皇帝的用心治理。
然而皇帝后宫空虚,实在是需要一位贴心的国母来为皇帝主持后宫了,所以上谏宋琰下旨择后纳妃。
随之而来的,是不少朝臣的附和,纷纷建议宋琰择后纳妃,扩充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宋琰听着那些朝臣的谏言,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他现在急需一个能解救他的人。
因着季昭此前在战场受伤还未痊愈,自然也就免了他上朝这趟苦差事。
然而早朝上百官谏言宋琰择后纳妃的事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听着传话的人向他描述朝上的情形时,眼神逐渐阴冷可怕起来,手中捏着茶碗,转手轻搁在了手便的小几上。
季昭起身整理着衣裳,身边伺候的人忙道:“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可需要备马车?”
季昭将手里的手串握紧,负手迈步下了台阶,隐隐藏着怒意道:“备上吧,我要进宫去见见陛下,向他谏言这择后纳妃的事。”
季昭不过刚刚走到门口,便瞧见余伯言与齐若棠到了府门口,瞧见了季昭站在大门前,略行礼道:
“季大将军这是去哪儿啊。”
季昭斜了一眼余伯言:“进宫,你们去么?”
余伯言顿时会意,与齐若棠相视一眼,忙笑道:“我们还有些其他的事儿,劳大将军代为问候陛下。”
季昭颔首轻笑,见着马车停在府门口,便快步走了去,轻轻一跃上了马车撩了车帘上了车。
余伯言与齐若棠并肩目送着马车远去,忙拐了拐齐若棠的肩头,道:“你猜小明月进宫去干吗啊。”
齐若棠眉头一皱,顿觉大事不好:“这小明月总不至于跟陛下打起来吧。”
余伯言:“之前的打赌还算么?”
这不提还好,一提齐若棠就瘪了嘴:“得了吧,你也就欺负我这老实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小明月私底下有什么交易,为了十两银子,你说你好意思么?”
余伯言侧首瞧着齐若棠:“齐兄,齐兄,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齐若棠瘪瘪嘴:“你作弊,我不跟你计较了。”
余伯言:“那咱们也不管作弊不作弊了,你就说,咱们陛下对明月是不是不一样。”
齐若棠:“这明月对陛下我是知道的,但是陛下还真不好说,我觉得吧,陛下心里除了天下就是他自己。”
余伯言神神叨叨的掐指算着,看的齐若棠一愣:“你干嘛啊。”
余伯言道:“我掐指一算,咱们陛下这择后纳妃是事,可能要黄。”
齐若棠:“你吹吧你就,文武百官哪个不谏言让陛下择后纳妃,还这事儿要黄,我看你的命要黄。”
余伯言拍了他一把:“赌不赌。”
齐若棠摇头:“不,不赌,你难道不知道身为军职人员禁止赌博么?”
齐若棠说完得意的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下了台阶,余伯言想到刚齐若棠的表情,立马就追了上去。
而此刻的甘露殿中,宋琰卸下了朝服冕旒,只有在这儿才感觉到了片刻的清静,只要一想起朝臣们谏言择后纳妃的样子,他就头疼。
他见过一个后宫的争斗,折损了他不少子嗣,最后好不容易皇后生个儿子,他还高兴的驾崩了。
所以他要从根源上杜绝后宫嫔妃争宠,从来来祸害子嗣这个行为。
常禄伺候着宋琰穿上常服,杏色的圆领大右衽,胸前花团锦簇,十分养眼,镶嵌了玉石的腰带上缀着攻绦玉佩鼻烟壶,束着发髻的也只是十分简单的银冠,没有任何纹样。
宋琰伸手穿上大氅,这外面的内侍便急匆匆的来通传:“启禀陛下,定北大将军来求见陛下,此刻就在殿外。”
然而内侍话音刚落,身着玄衣的季昭便已经到了甘露殿内,神色如常朝着宋琰揖礼一拜,轻声道:
“臣此番前来,也是谏言陛下择后的。”
宋琰瞧着季昭的那副模样,不由一愣,忙让殿内伺候的内侍退出甘露殿。
等着殿门关上,宋琰才冷了脸:“你怎么也来劝朕。”
季昭负手上前,站在宋琰的面前:“臣可不是来劝陛下的,臣是来请旨赐婚的。”
宋琰微愣,季昭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帛递到宋琰的面前,神色略有些无辜:
“琰哥哥不会是不想承认吧,这旨赐婚诏书,是琰哥哥亲手写给我的,也就是说琰哥哥是我要娶的妻子,那琰哥哥怎么能再娶别人呢,难道琰哥哥想要食言么?”
季昭步步紧逼,双眸紧锁宋琰的双眼,在他退无可退之时将他搂进自己的怀中,也顾不得此刻身在何处,抱着宋琰便吻上了他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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