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琰心惊, 一直到指尖皆是冰凉。
那只木雕就被季昭顺手丢进了水中, 却还无动于衷?
他到底是真忘了?还是故意而为?宋琰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是一股怒火自从脑门儿, 怒视着那个亲手丢木雕的人。
阿夏公主似乎还是不太信他,只那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直视着他,又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宋琰的身上,嘲讽道:“别以为如此, 我就会信你,我阿兄说的对, 你敢骗我,我就一定会杀了你。”
季昭只是冷眸回应着,并未做回应, 阿夏公主旋即带兵上马, 让季昭跟着他们一道回去。
途径宋琰身边的时候,阿夏公主不由冷笑道:“钦差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别妄想从这里可以逃出去, 回城。”
宋琰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时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眼里都能喷出火来, 满满的怒意。
常禄小声道:“陛下,咱们就真的逃不出去了么?”
宋琰回首望着那暗暗流动的水面,冷声道:“自然是要逃出去, 那个坏胚子竟然做出这样通敌卖国的事, 朕, 自然要逃出去,杀了他!朕要亲手杀了他!”
宋琰双眸因为盛怒而变得通红,他设想过千百种季昭的结果,却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通敌叛国……
他可是一朝的皇后,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宋琰盛怒的握紧双眸,却又忽然听见那由远至近的马蹄声,宋琰惊讶的回转头,瞧见的却是季昭驾马而来,在他的身后竟然跟着的是身负甲胄的齐若棠,还有阿夏公主……
宋琰原本的盛怒的双眸顿时变作了惊讶,直到马队在他们前面停下,他都还不曾回过神来。
季昭率先下马,朝着宋琰走来,刚抬手向他行礼,却不料宋琰却在此刻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季昭略微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连他身后刚刚下马的齐若棠也愣住了。
季昭看着宋琰:“琰哥哥……”
宋琰:“别叫我。”
宋琰眸色冷淡,略昂首不让眼泪流下来,随后才瞧见那马背上的阿夏公主竟然是被五花大绑的,不解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季昭刚要开口,便见着宋琰迈步走向了齐若棠:“你怎么也在这儿?”
齐若棠忙朝着宋琰揖礼一拜道:“回陛下的话,臣等是封了元帅的命令行事,眼下完成任务,特来与元帅汇合?”
宋琰略有不解,季昭便恢复了神色,忙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军营。”
齐若棠抱拳行礼应下,瞧着空下来的两匹马,充其量只能再做两个人,可眼下宋琰他们却是四个人,这要如何分配。
宋琰自然是望着空的马匹走去,却被季昭一把拽住,他吩咐道:
“齐若棠,你带着常禄,我带着陛下。”
宋琰想要挣扎,奈何却挣脱不了季昭的力气,只能与他共乘一骑,策马朝着平南军大营而去。
整齐的马蹄声响后便扬起尘烟,平南军大营的寨门大开,迎接着他们入营。
还在帅帐中的余伯言听见了马蹄声匆匆从帐中出来,瞧见了高台下的一群人后,便立马冲了下去:
“我一早就听说京城里来人被掳进了青越城,还想着等元帅回来前去搭救呢。”
宋琰站稳了脚步,眼神不善:“不必营救了,朕眼下好好的。”
季昭侧首瞧着宋琰,忙吩咐:“阿夏公主是本帅请来的贵客,你们好生招待,至于琰哥哥……”
宋琰并没有听他说完,只是迈步踏上了台阶,快步进到了帅帐之中。
在帐外的余伯言与齐若棠面面相觑,齐若棠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余伯言便将视线投向了神情严肃的季昭,轻声试探:
“是不是我们没有营救,陛下怪罪……”
季昭只是冷漠的回应了余伯言一眼,然后垂眸叹息一声,招呼着他们一起进到了帅帐之中。
宋琰负手站在地图前,仔仔细细的瞧着这行军的路线图,直到有人进到帐中,他才开口:“你们难道没有话对朕说么?”
季昭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的余伯言与齐若棠不知道何时后退了一步,甚至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然后轻声叹息,道:“这件事是臣提议的。”
宋琰略微敛眸,仔细听着:“你说。”
季昭道:“南诏的军队进驻了青越城,青越城依山傍水而建,最是易守难攻,所以臣不得已只能用诱敌之策,来争取时间。”
宋琰没有回应。
季昭继续:“对于军队而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有粮草充足才能保证战争的成败,南诏军虽然进驻了青越城许久,城内的粮草要供兵马食用完全不够,所以南诏的朝廷必定会为他们送粮草,所以臣打算劫了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如此一来便做困兽之斗,不必进攻,待到他们粮草用尽之日,自然就是城破之时。”
宋琰这才有了反应,略侧了身望着余伯言:“你说。”
余伯言看了看季昭,忙抱拳道:“会陛下的话,元帅所言无需,而且为了争取劫粮草的时间,还不被南诏军发现,所以元帅故意借着勘察地形为由,失足落水,用以混进青越城中,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以寻找元帅为由,往外调兵而不被发现。”
齐若棠也保全附和道:“是的陛下,为了效果逼真,臣等还特地写了奏折送去京城,也按照计划让南诏的人抓住了送信的人,并且给他们也看了送往京城的奏折。”
季昭道:“臣利用阿夏公主的关系混进了青越城,虽然行动首先,却依旧摸清了青越城内排兵最薄弱的地方,眼下南诏军的粮草被我们所劫,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只要将他们围住,这南诏军便可以被一举歼灭。”
宋琰听着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顿时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被骗的傻瓜,这一切都是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却不想是自己误入了陷阱。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季昭的兵法用的活,让他来对付南诏军,真的是上乘之选。
虽然没有通敌叛国,可他依旧不能原谅季昭。
宋琰道:“你们都出去,季昭留下。”
余伯言与齐若棠相视一眼,望向季昭的神色也是自求多福,然后朝着宋琰恭敬的行礼,退出了帅帐。
站在台阶前的余伯言望着身边的齐若棠:“你不是去接应元帅了么,怎么陛下还那么大气,他们怎么了?”
齐若棠耸肩:“我哪知道,这我们埋伏的时候就看到陛下急匆匆的往元帅他们歇脚的地方去了,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也没看见啊。”
余伯言眉头紧蹙:“不行啊,这陛下的眼神太可怕了,我寻思着是不是元帅给他惹毛了,他会不会斩了元帅。”
齐若棠勾唇一笑:“那不能,这元帅好歹还是皇后呢,陛下不至于斩皇后吧。”
余伯言还是有些担心,对上齐若棠的双眸,指了指帅帐:“要不听一下?”
齐若棠瞪大了眼睛:“你不要命了,敢听陛下的墙根儿。”
余伯言伸手抚了抚鼻子:“这不是随时保护元帅嘛,你难道忘了咱们能有今天托的是谁的福。”
齐若棠:“陛下的福。”
余伯言直勾勾的看着他。
齐若棠:“还有元帅,多谢元帅提拔,多谢陛下信任。”
余伯言满意的点头:“这还差不多,走。”
齐若棠叹息一声,似乎也按捺不住自己这颗疑惑的心,与余伯言若无其事的放慢了脚步退回到了军帐前,侧耳细听。
忽的,帐帘撩开,季昭冷眸瞧着眼前的两个人,一言不发,吓得余伯言齐若棠纷纷站直了身躯,有些尴尬的挠挠头,然后笑道:
“我们,我们就是……就是……这就走,这就走。”
季昭望着余伯言那副陡转认真的模样,这才放下了帐帘。
齐若棠与余伯言松了口气,再要往前靠的时候,季昭再次撩开了帐帘,余伯言尴尬笑了笑,拉着齐若棠便如同风一般跑下了台阶,消失在了季昭的视线内。
他这才垂首叹息一声,放下帐帘转身看着盛怒的宋琰:“琰哥哥,我错了。”
宋琰冷笑:“错了?季元帅哪里错了?”
季昭略垂首小心翼翼的朝着宋琰走了过去:“不该谎称自己失足滚落山坡,让琰哥哥担心,害怕。”
宋琰:“还有呢?”
季昭:“不该不跟琰哥哥联系,应该第一时间与琰哥哥相认。”
宋琰再次冷笑:“然后?”
季昭:“不该为了计划,想要稳住阿夏公主,便将木雕丢进水里。”
宋琰的热泪滚落眼眶:“你那样的时候,分明知道朕就在那儿,你为什么还要扔掉!”
季昭有些慌了,忙抬手想要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却被宋琰躲开:“我,我错了,我去找回来。”
宋琰:“不必了!既然你要扔,那就扔好了,想必对你来说也无所谓,朕又何必在乎。”
季昭有些急了:“不是的琰哥哥,你听我解释,其实那个木雕不是你给我的那支。”
宋琰面露嘲讽,后退一步与季昭拉开一定的距离:“朕累了,朕要去休息了,那支木雕对于朕来说是不是最初的那支,已经无所谓了。”
季昭愣了,只觉得有些害怕,宋琰从他身边经过时他也不敢上前,直到他走出军帐,季昭才觉得慌了。
他好像真的做错事了,虽然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可他这一次似乎真的伤了宋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