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泽陪褚厉上过香之后, 他发现便宜夫君的心情的确是好了,不仅陪他吃了膳食,接下来两天, 还同他一起去铺子查看,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可比谢明泽厉害多了。
谢明泽发现便宜夫君竟是全能, 打仗会不说, 连管理铺子也懂?
没过两天, 果然如太子当时说的那样, 皇帝的赏赐下来了, 一堆御赐之物浩浩汤汤由总管太监带着一众宫人抬到九皇子府时, 百姓这才知晓,九皇子立下大功,竟是寻到良方, 将一直缠绵床榻的寿珠公主的病给治愈了。
这消息一出, 所有人都震惊了。
毕竟九皇子那是谁, 那是刚封的厉王,是能小儿哭啼双手沾满血腥的暴戾而又冷血的九皇子,这样的九皇子没想到……对寿珠公主竟然这么在意,对于这个不是一母同胞的皇妹多加照拂不说,甚至还寻来良方。
良方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可连太医院都没办法的事, 九皇子却做到了,可见是下了大功夫。
一时间, 坊间称颂赞赏九皇子的话层出不跌,有些百姓想想之前传言九皇子暴戾性子不好也只是传言,也没说真的经历过。
毕竟这些年九皇子只是待在军营, 要真的是说凶残,可之前前去冲喜的谢相长子不仅没听说被杀或者被虐待,反而之前石家布匹闹出那桩子事时他们也见到过那位谢公子,模样极好不说,瞧着也不像是被欺负,反而还能出来做生意?
因为寿珠公主这件事,九皇子这些年一直不怎么好的名声,反而有缓和的余地。
一家欢喜一家愁,九皇子的名声这些年自然是二皇子等诸位皇子一起败坏的结果,皇位就一个,皇子却这么多,谁都想登上帝位。
虽说老九自从出世就一直不被褚寅帝欢喜,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那个万一。加上老九这些年的功绩一日日传来,觉得地位受到威胁的诸位皇子也就私下里让人每隔一段时间就散布谣言。
一方面是打压老九,防止褚厉万一日后回京大获全胜功劳盖过他们威胁到他们的位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压太子,毕竟九皇子与太子一母同胞,若是九皇子没心思当皇帝,那他只会辅佐自己的同胞皇兄。
更何况,太子又占着储君的位置,也是正儿八经的皇长子。
若是太子性子太过平庸,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怕是他这个位置就是十拿九稳,其余皇子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但是太子的确不够出彩,加上皇上这些年虽然将太子带在身边,却并没有让太子单独行动,也没给予更多的权力,他们才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结果……这些全部被九皇子回京后改变了。
九皇子原本瞧着已经彻底成为弃子,一个站不起来残废的皇子,注定没资格当储君,可如今却不同,九皇子不仅双腿好了,甚至还救了寿珠公主,等同于成为定国公府的座上宾。
尤贵妃这些年只生出一个公主没有皇子,那么她势必会站位,若是选了太子或者九皇子……对旁的皇子而言,绝非好事。
一时间,朝堂上各种声音传来,各怀心思,局势也在不经意间发生改变。
毕竟一旦站错一步,等待他们的要么是万劫不复,要么是一步登天。
甚至有人开始羡慕谢明泽的好运气,开始惦记起厉王侧妃的位置。
一旦日后若是九皇子能够登基,即使是侧妃,也是正儿八经的宫妃,到时候谁当皇后还不一定,毕竟正儿八经冲喜的是个男妃,无法诞下子嗣,注定威胁性不够。
谢明泽听到这些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以前一听说要给快死的九皇子冲喜的时候一个个跑得倒是挺快,现在有好处占了,一个个就跑过来了?
不过谢明泽这会儿懒得理会这些,这次大总管带着一众宫人送来的赏赐,除了有褚寅帝的,还有尤贵妃的。
尤贵妃的这份明面上是给他的,实则有一部分是要送给女神医。
女神医就是他,那自然也就是他的。
只是等翻看着单子,果然尤贵妃的这份单子上,大部分都是绫罗绸缎以及各种首饰还有玉饰,瞧着价值连城,可惜……他带不了。
谢明泽发愁,他躲过了便宜夫君给他买的女装,却没躲过尤贵妃的。
褚厉的那份上次就简单的多,黄金千两,各种御赐的赏玩之物,除此之外就是各种药草,再别的就没了。
谢明泽撇撇嘴,褚寅帝当真不实诚,御赐之物盖的有宫里的印,压根卖不了,只能当传家宝;药草褚厉现在病好了,也没啥用,卖出去太亏,自己留着又浪费;至于黄金千两……特么也太少了吧?
可蚊子腿再少也是肉,要谢明泽说,还不如直接赏赐一间豪宅,像是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出宫建府的那种府邸,哪里像便宜夫君这破败的一处罪臣的宅子,并不太大,他手头上的银钱就够买好几处这种宅子。
再不然,给个职位也行啊,不过这点估计不用想了,褚寅帝忌惮褚厉还不够,怎么可能刚收了他的兵权就给他能得到权势的机会。
这个狗皇帝还真的够渣的。
对自己亲儿子也太狠了,偏偏还有这么多对比,瞧着真的……像是后爹养的。
寿珠公主的病已经痊愈,还是厉王给寻的法子给救的消息,传遍皇城的同时,自然也就传到谢相府。
谢相府这几日可谓是愁云惨雾,谢相这几日一直对外称病,不是装病怕丢面子,而是真的卧床不起。他那天从定国公府出来吐了一口血后,就一直躺在床榻上醒不来,过了两天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的脸色格外的难看,这消息一直瞒着,只是长久下来要是他真的再也起不来,那他这个相爷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等寿珠公主的事传过来,谢相躺在床榻上听着管家的禀告,气得差点没又晕过去。
这几日躺在床榻他想了很多,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面色也惨白的孙氏:“你满意了?如今你害得老夫这般模样,你、可、满意!”
孙氏的嘴嗫喏两下,到底没说出反驳的话。她与谢相当夫妻近二十年,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谢相相爷的位置保不住,那么她也讨不了好。
她名声已经坏了,即使对外他们从未承认过当年的事,可在京中贵人圈子里,她早就被人嘲笑的抬不起头,只是如今还因着她是相爷夫人无人敢笑到她面前。可一旦失去相爷夫人的头衔,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很清楚。
孙氏垂下眼,轻声道:“老爷,你只是一时急火攻心,你放心,妾身一定会将你的病治好的。”
谢相没看她,闭着眼,他知道自己越是气如今对身体无益,可似乎自从将长子嫁出去后,他彻底与霉运沾了边,诸事不顺,他想到当年长子生母当年知晓他与孙氏的时的模样,那种眼神以及遍布的鲜血以及当初她死前的眼神,让谢相浑身打了个激灵。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报应吗?
孙氏也没管谢相是不是理她,她出了主院的门,径直朝谢玉娇的住处走去,到了地方,谢玉娇正躲在房间心惊胆战,房间的门被猛地打开,吓了谢玉娇一跳。
谢玉娇抬起头,看到孙氏,这几日一直不安的预感得到印证:“母、母亲……”
孙氏一步步逆着光朝谢玉娇走来,心腹嬷嬷将门关闭,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
孙氏一直走到谢玉娇面前,她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谢玉娇竟然看到孙氏朝她笑了一下,可这一笑,让她觉得毛骨悚然:“母亲,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可我、我请来的神医是真的……他真的能救寿珠公主……”
可谁知还是出了差错,本应该早死的九皇子竟然有幸遇到另外一位神医不说,竟然还提前治愈了寿珠公主,抢了她的功劳。
那些原本是应该属于她的,如今……却偏偏全都没了。
孙氏蹲在那里一直听着谢玉娇狡辩,一开始她还对这个女儿心存希冀,可结果呢,她现在腹背受敌,她手里的庄子铺子损失大半,她是相爷夫人,接下来还需要很多东西打点,需要用钱的时候多了去。
她也不可能回去张口向娘家人要,她也丢不起这个人,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被谢相休弃,届时等待她的只会是万劫不复,所以,她只能怎么丢的那些,怎么向谢玉娇讨回来。
“玉娇啊,娘这些年对你如何?对你不薄吧?可你怎么就能一次次害为娘呢?一开始你说想接触太子,太子性子敦厚,只要你能有机会与他发生牵扯,他会对你负责。为娘信了你,结果呢,你却差点害了你义兄,导致当年的事不得不被暴露出来。为娘这些时日被那些夫人贵女背地里怎么说道的你可知?你知道为娘这张脸皮早就被踩在地上揭不起来?
因为你是为娘疼惜的姑娘,为娘觉得这事不怪你,毕竟是意外。可结果呢,因为你私自在定国公府出手导致尤贵妃嫉恨上为娘,让为娘成为整个大褚的笑柄。这些为娘也不跟你一般见识。
可如今呢?你一句话,为娘损失十来万为你铺路为你寻你想要的那些东西,结果呢?现在这种局面,你父亲躺在床榻上起不来,再过半月消息传出去,你觉得,以后你还会是相爷千金吗?”
孙氏的话慢悠悠响彻耳边,让谢玉娇头皮发麻,她知道母亲是真的发怒了,她浑身打着寒颤:“母亲,这、这事……还没到不可回旋的余地。父亲的病也不是没办法,府里不、不还有一个神医吗?神医欠我一个人情,我给的那些东西,他说要替我救一人。如今既然寿珠公主已经痊愈,刚好……能替父亲……”
谢玉娇的话在对上孙氏森冷的目光时打了个寒颤。
孙氏忍不住冷笑起来:“所以,我名声毁了,损失这么多,只换的让你父亲站起来?可他如今恨我至极,你觉得失了这些,我还能落得好?”
谢玉娇白着脸,她知道这事怕是当真不能善了:“娘,女儿知道错了。女儿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样,你再给女儿一个机会,也许、也许……”
孙氏却不想信她的话了:“神医那边你去说,无论神医怎么医治,你父亲的病要尽快医治好。”之前是因为还带着希冀也许寿珠公主那边还有希望,所以因为神医这次来只肯救一个人,所以他们并没有让神医去救人,可如今既然寿珠公主这边没希望,至少要保住谢相的相位。
谢玉娇自然没意见:“这是自然,女儿定会好好与神医说。”
孙氏冷笑一声:“除了这就算了?为娘损失了十几万两,你不是有本事吗?那为娘就给你三个月,年前你若是能把这些银钱还回来,那这件事就算了。否则,江南那边有个富商,是你三舅舅认识的,家财万贯,只是年纪大了些,前头死了一个正妻,你过去刚好能当填房。你好歹是相爷千金,他娶你自然是要出血。”
谢玉娇难以置信看着孙氏:“娘!”
孙氏却没看她,她站起身,视线落在谢玉娇的面容上,这的确是下下策,可如今谢玉娇的名声也不怎么样,加上有尤贵妃以及定国公府,没人敢得罪国公府,所以即使她想给谢玉娇找好人家怕是也找不到好的。
如果当真不能翻身,那么将谢玉娇送出去也无妨。
孙氏这么对谢玉娇说也不过是吓唬她一番,孙氏能感觉到谢玉娇似乎有些她说不清的能力,就比如这个神医,她又是怎么请回来的?那些东西她怎么知道?可无论孙氏怎么从谢玉娇嘴里探听,谢玉娇就是不肯说。
既然如此,她不介意逼她一下,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本事弄来十万两,或者,将她的秘密全盘说出,也许她能利用这个翻盘也说不定。
既然没这么本事利用这么大的机遇,何不直接说出来?
谢玉娇一直等孙氏离开一双眼几乎冒着恨意,她浑身发颤,怎么也没想到孙氏竟然会将她给嫁出去换银子,她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可偏偏她没有办法,就算是逃,她一个孤身女子又能逃到那里?加上身份文书,孙氏要是想找到她轻而易举。更何况,谢玉娇舍不得相爷千金的身份,这个身份能让她站得更高更远。
孙氏今日这么逼迫她,一定会后悔的!
不就是十万两?她没有,可有个人却是有。
谢玉娇一个时辰后收拾妥当从房间里走出来,外面孙氏身边的老嬷嬷一直守在外头,瞧见谢玉娇垂下眼:“二姑娘,夫人让你若是准备好了,先去请神医前去替老爷治病。”
谢玉娇嗯了声,她垂着眼,遮住眼底的怒意,至于这么催促她吗?她又没说不救?
果然以前母亲对她这么好不过是有利可图,如今觉得她没利用价值了,这就要将她当成弃子给舍弃吗?这是他们逼她的,以后也别怪她借他们当跳板。
谢玉娇柔柔弱弱颌首:“好,我这就去请神医。”
神医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天,一直都住在客房,神医也不着急,他自己在院子里也不过是拿药草炼制药物。谢玉娇给他的那些药草,都是他最近正需要的,他才答应替谢玉娇救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无论是救谁,他都能帮忙救,只是救了这个人,他就会离开。
谢玉娇很轻易让神医答应救谢相,只是这个人情还了之后,谢玉娇这么久的努力也化为须有。
也就是说,这么多事日,她完全白忙活了。
甚至还里外不是人。
谢玉娇气得胸口疼,只是想到谢相也是被气到的下场,顿时不敢生气,深吸一口气,带着神医去了谢相的主院。
孙氏早就得到消息等在那里,她陪在完全起不来的谢相身边,一副夫妻伉俪情深的模样,不知情的还当真以为孙氏有多么在意谢相。
神医医术的确不错,还当真很快将连御医都查不出来的病因给找到了。
神医皱着眉瞧着躺在那里的谢相,最后收起手,又将谢相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最后确定病灶就在脑子里,他摸着胡须,长叹一声:“相爷这病情怕是……不好除根啊。”
谢相原本躺在那里一直没说话,听到这面色一遍:“神医这话是何意?”
神医道:“谢相这病是急火攻心加上多年来愁思过甚导致,只是原本只要安心养病心态放平一些是没问题的。甚至若是前几日让老夫出手也许也能药到病除,只是如今拖得久了,谢相脑子里因为之前血液倒流在脑子里积聚了一块,如今压迫到身体牵扯到的神经,这才让相爷一时起不了身。不过这也不是最严重的,老夫略施银针几日就能让相爷起身与往常无碍。只是相爷脑子里这瘀血,老夫却是爱莫能助,只能压制,不能根除。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淤血日后可能会随着时日消除,也可能……会越来越多。”
谢相的脸色彻底变了:“越来越多会……如何?”
神医:“压迫所有的神经,到时候不仅会于行动有碍,可能还会看不到东西,甚至如果再次急火攻心,可能……会猝死。”
谢相听到这,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孙氏与谢玉娇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谢相的病情竟然会……这么严重。
谢相却是听出了重点:“神医的意思,若是前几日医治……也就能除了?”
神医颌首:“刚开始只是轻微,银针能消除,如今却是难办了。”
总结一句话就是,拖得久了,严重了,他只能压制,不能根除了。
谢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咬着牙慢慢看向孙氏,一双眼如果之前只是冷若冰霜,这时却是参杂着怒意的恨,他前两日起不来时慌乱之下也让孙氏去请神医前来,结果孙氏怎么说的,说如今寿珠公主的情况还不确定,他的病情并不严重,还有御医每日前来,结果呢?
孙氏苍白着脸,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竟是……
神医摇摇头,起身,开始去开药,让他们准备施针,几日后也就能起来了。
孙氏目送神医离开,却无法动弹,谢玉娇也慌乱不已,她偷偷一步步往后挪,直到到门槛的时候,听到内室传来谢相的怒吼声:“孙氏!你将我害得好惨……”
……
谢明泽一开始是不知道今日剧情的走向的,他一大早醒来就得知宫里的赏赐来了,所以接下来大半日都在比对赏赐的东西,充入库房,顺便算一算这些东西若是换成银子该有多少。
结果算来算去,能换成银钱的确不少,可问题是,这些都是御赐之物,不能换。
可惜了……
所以等他准备妥当陪便宜夫君用晚膳的时候,谢明泽顺便闲来无事看了眼当日剧情。
等看到谢玉娇与孙氏互相嫌弃狗咬狗的时候他也没什么感觉,毕竟这在一开始谢明泽算计孙氏的铺子时就猜到了,他很坦然看完孙氏与谢玉娇互相不对付。
谢玉娇接下来想做什么,他也很清楚,无非就是想从越国四皇子桓时的手中拿到十万两。
可桓时的钱是那么好拿的?谢玉娇势必要证明自己有让桓时给她十万两的本事。谢玉娇破釜沉舟也不可能暴露自己的底线,说自己是重生的,顶多就是说自己能预言未知的事,等验证过后取得桓时的信任后,这两人肯定狼狈为奸做坏事。
不过他能知晓每日谢玉娇要做的事,自然也不担心,只要盯紧破坏也就是了。
顺便说不定还能坑两人一把,顺便谋点好处。
只是等看到谢相被神医断言的话,说谢相以后可能都会看不到,或者再也起不来的断言,他没忍住喝汤的时候呛到了,哈哈哈这算不算报应不爽?这一家还不互相恨死了?哈哈哈!
他边呛边笑,等一抬头就对上便宜夫君错愕的目光以及伸过来本来打算替他拍背僵硬的手:???
谢明泽赶紧清了清喉咙:“你别误会,我不是那种自己把自己呛笑的人。”
褚厉:“……哦。”继续动作轻柔帮他拍背,还顺便递上一杯茶水。
谢明泽:“……”总觉得风评被害,某人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