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寅帝坐在上首, 单手托着下颌,眉眼敛下,闻言只是淡淡直起身:“慌什么?这里是皇宫, 是朕的地盘,谁人敢对朕的皇子下手?来人,带人去寻寻, 瞧瞧太子与老九在作甚?”
他意兴阑珊,并没将这当回事,只是心底却又带了几分心痒难耐,那小娘子一身黑衣孝服已是这般绝色,若是着上贵妃华美的衣饰,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褚寅帝心想, 这宫女带着小娘子去换一身衣物,怎么这么久?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瞧见小娘子穿着宫装的模样。
穿着宫装,让褚寅帝有种, 对方已经是他的宫中人、是他的人的错觉,这让他有种隐秘的愉悦感。
只可惜前来报信的人下一句让褚寅帝脸色大变:“还、还有……胡夫人似乎也不见了踪影。”
“什么?”出乎意料之外, 褚寅帝这次情绪颇为激动, 难以置信皱眉,“好好的,怎么会不见?”
随着褚寅帝起身, 赵皇后快意又吐出一口气, 这么久足够那胡夫人与厉王成事。
她甚至能想到皇上瞧见自己刚惦记上的美人躺在厉王怀里颠龙倒凤的模样,哈哈,皇上本就厌恶急了厉王,如今新仇旧恨,岂不是直接要砍了厉王?
只可惜, 要不是为了对付太子紧要,赵皇后还真想瞧见皇上手刃自己的皇子的模样。
赵皇后装作颇为着急:“胡夫人这般姿容,今晚宴会人多眼杂,可别被没眼色的侍卫或者臣子家的公子给、给醉酒误欺负了吧?”
她这话一落,褚寅帝当场脸都黑了。
众人也傻了眼,赶紧瞧着身边的家人,皇上这反应他们心知肚明,要是真的抢了皇上的人,也不用活到明日天亮。
褚寅帝大手一挥,竟是亲自带人去寻。
而另一边,太子就在隔壁,等人一过来他就会服用药物,再让手下的人将他敲晕,到时候即使查起来,他也被下了药,只是他晕倒了,所以并未动手欺负人。
可老九就不一样,老九竟是在谢公子尸骨未寒之际在宫里与胡夫人成就了好事。
即使父皇将这事压下来,他也能将消息传出去,毕竟老九这人他还是了解的,一旦真的碰了胡夫人,那势必会负责将人娶进门。
只要他敢娶,到时候消息传出去,老九的名声也就坏了。
太子隔壁的谢明泽与褚厉躺在床榻上,谢明泽确定没人之后,才睁开眼,一偏头刚好对上褚厉正微红着眼瞧着他的模样。
褚厉的确服了催青药,只是他修为高,其实还能压制,可为了演戏,他并未压制,是以此刻瞧着近在咫尺盛装的谢明泽,那种隐秘的感情蜂拥而至,借着被下了药,他的指腹带着滚烫的热意抚上谢明泽的脸,明明是不一样的人,可瞧着那双眼,褚厉仿佛瞧见这层面皮之下的人,他没忍住凑得更近。
带着热意的呼吸拂在谢明泽的脸上,明明是如今这般紧张演戏的境地,他仿佛是被褚厉粗重的呼吸影响,耳根热了起来。
褚厉服了药,谢明泽却没有,他只是假装被敲晕,如此一来,才能将他置身事外,等他烈性自尽时才会更加触动人心。
谢明泽一双眼清明而又带着些别的,褚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干脆抬起手遮挡住谢明泽的双眼。
只是药物已经发作,他的掌心炙热,贴在谢明泽冰凉的肌肤上形成鲜明的对比,谢明泽看不到,感官愈发清晰,他现在只需要当一个昏迷的人。
可到底是假的,等褚厉去褪他身上的衣服时,明知道两人说好只是稍微扯乱一些,此刻谢明泽脑子发懵,因为离得太近,呼吸交融,所以当褚厉低头咬在他颈边时,他吓了一跳。
好在褚厉的动作稍纵即逝,只在他颈边留下痕迹后褪开,再将他的衣服半褪,随后就立刻起身。
这是他们商议好的,厉王被下了药后却很快克制清醒,并未当真欺负了胡夫人,宁愿用内力压制吐血也不动胡夫人分毫。
谢明泽被放开时眼前乍然清明,却莫名不敢去看褚厉。
对方的呼吸明明隔了半个偏殿,却仿佛近在咫尺。
褚寅帝的人比他们预期来的要快得多,动静传来时,太子正把耳朵贴在隔壁听着,可奇怪的是他让人用的是最烈性的青药,可结果怎么没怎么听到动静?还是隔音太好了?
等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太子立刻就把怀里的催青药服下,等唤来暗处的守卫将他敲晕时,结果喊了两遍却没人,而这时却是来不及,太子随后将药包往身上一揣,往那里一躺就开始装晕。
几乎是同时,两间偏殿的门都被大力踹开,而被踹开的同时,谢明泽已经吞了药物,直接昏迷过去,这次是真的晕了。
当褚寅帝带着一众人踹开偏殿的门时,第一眼就看到正对着他的老九盘腿坐在那里,衣衫凌乱,额头上都是冷汗,面色潮红,这模样……
“老九!”褚寅帝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他并非在意褚厉,而是怕自己心底那个念头成了真,老九这模样太像……太像……
褚厉抬眼却没来得及说话,只是张嘴吐出一口血来,吓坏众人。
“这、这厉王怎么了?这怎么好端端的还吐血了?快、快传御医!”
随着臣子们七嘴八舌,与此同时,隔壁也传来惊呼声,“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也晕倒了?”
褚寅帝却顾不得这些,他猛地踏进偏殿,众人也反射性跟过去,想将厉王殿下扶起来。
可随着褚寅帝越过柱子,就看到不远处软榻上的人,衣衫凌乱,美人侧躺在那里,不知生死。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吓傻了,知晓这位胡夫人美,可此刻盛装躺在那里的胡夫人,美到了极致,无声无息躺在那里,静默的像是一幅华丽的画卷,让人呼吸都忍不住绷紧,只可惜,美人凌乱的衣领以及脖颈上……让众人浮想联翩。
褚寅帝气得脑子嗡嗡的,猛地抽出身边禁卫统领腰间的佩剑,转身就要朝褚厉砍去。
众人回过神,噗通跪在地上:“皇上三思啊!这事一看就有蹊跷啊,厉王殿下宁愿用内力克制吐血也没继续,这、这显然是别人陷害的啊!”
他们虽然傻,可这好端端的都知晓厉王对谢公子情真意切,加上刚刚一进来就看到厉王盘腿坐在不远处地上,还吐了血,加上面色不对,再看胡夫人,虽然衣衫凌乱腰带却是好好的,显然并没真的成事。
只是、只是被下了药,一开始意乱情迷……
可这也怪不得厉王,任谁被下了药还见到这般绝色的美人能不、不……
厉王这已经算是自制力惊人了。
否则,这会儿指不定看到什么香艳的画面。
褚寅帝气得握着剑的手都在抖,咬着牙,可被这么多臣子拦着,不知谁喊了一句:“御医来了,先让御医瞧瞧病人如何!”
因为三人齐齐失踪,怕是有刺客作祟,褚寅帝带人亲自去寻时已经有人提前去请了御医,所以御医才会来的这般快。
褚寅帝一听御医到了,怕胡夫人没了气,暂时饶了褚厉让御医赶紧先去瞧瞧胡夫人。
众臣子:“……”皇上,你儿子不管了?
明显瞧着胡夫人虽然闭着眼可面色红润不像是出事的,反倒是厉王都已经吐血憋出内伤了啊。
好在来的御医有两三个,其中为首的赶紧去替胡夫人瞧着。
等诊完脉松口气:“皇上,这位夫人只是晕了,老臣这就让这位夫人醒来。”他从药箱里寻出一个白瓷瓶,凑到人鼻息下,很快就看到美人有了动静,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迷茫的紫眸带着幼鹿的茫然与纯善,呆呆瞧着众人,还不知自己此刻的境遇:“民、民妇……这是怎么了?”
众人被美人这一幕给看得都呆了,太、太美了……
这辈子能瞧见如斯美人,此生无憾。
就在褚寅帝张嘴想瞒下时,一道声音带着焦急传了过来,扒开众人冲了进来,面色潮红显然与厉王一般无二,跪在那里:“父皇,九弟是无辜的!我们都遭人暗算了,是有人给我们下了药,我们都中了招……”
替两人看病的御医也跪在那里:“皇上,两位殿下的确被人下了最烈性的催青药……厉王殿下能忍到这时已是不易,这事怕是当真有误会。”
赵皇后在殿外一直听着动静,虽然遗憾厉王没真的办了这胡夫人,可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可是坏了名声,日后皇上就算是想纳进后宫也不可能了,皇上不要脸,这也得顾忌着不跟儿子抢女人不是?
赵皇后一直在等派去的人,等终于嬷嬷到了朝她点点头。
赵皇后快意至极,她大步走了进去,痛心疾首瞧着太子:“太子!你当真、当真糊涂啊!你怎么能这般陷害厉王!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的皇弟啊!”
褚寅帝原本一直注意着胡夫人,后者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听到催青药时眼底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崩溃,此刻正缩在角落里眼底湿润泛红,摇摇欲坠的模样太过惹人怜惜。
乍然听到赵皇后这一句,褚寅帝皱着眉回头:“皇后你这是何意?”
赵皇后从今晚一直派人紧盯着,此刻自然是抓到确切的证据上前:“来人,把人带上来!”
很快,有侍卫压着五个人进来,是两个侍卫、两个太监、一个宫女。
两个侍卫是太子带来的,两个太监是宫里的,而那个宫女则是之前那个不小心泼了胡夫人身上带胡夫人来偏殿换衣服的宫女。
赵皇后的人指着两个侍卫道:“皇上,这两个侍卫是属下刚刚在隔壁偏殿外抓到的,而另外一个则是在来偏殿的路上,应该是提前探路等皇上一来提前报告消息的。而这两个太监,则是这次替太子、厉王殿下那两桌服侍的,而当时太子殿下将厉王殿下喊出殿外提着的酒水就是这个太监给递上来的。至于这个宫女,就是她敲晕了胡夫人,后来这两个太监等厉王殿下被引来直接就将厉王殿下敲晕给抬到了胡夫人身边。”
太子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的人竟然被逮到了,怪不得他当时等着让人敲晕他却来不及。
太子狡辩:“父皇,儿臣怎么会对九弟下手?这是有人不满自己的皇子受到惩罚故意算计报复儿臣与九弟,想要一箭双雕。儿臣与九弟一母同胞,陷害九弟儿臣有什么好处?更何况,他们眼瞧着这两个太监敲晕九弟送到胡夫人身边却不阻止,其心可诛!”
太子算是看出来了,他要陷害老九的事怕是被赵皇后提前知道了,他一切举动怕是都在赵皇后眼里,这才能这么快抓个现行。
赵皇后的人却道:“是不是陷害御医还能不知道?太子殿下明明与厉王殿下一起服用的催青药,内力也不如厉王,怎么能忍这么久?甚至情况比厉王好这么多?”
太子:“这是因为之前孤晕倒了。”
“是吗?那不如让人搜搜太子身上,说不定等皇上的人来之前才服用的药瓶还在身上也说不定……”
这话一出,太子面上不显,袖子里的手指却是攥紧。
他原本是让人守在暗处,等时机一到,他在服用药物,毕竟那药物太过霸道,他不想这么快就受罪,等服用后让人带走再敲晕他,完美无缺。
可谁知,竟是被赵皇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子气急,却也怕父皇真的让人嗖:“即使按照他们说的有,那也是他们为了陷害儿臣,离间儿臣与九弟的感情故意放在儿臣身上的,父皇,你要信儿臣啊……”
只是突然,褚寅帝突然怒喊一声:“闭嘴!”
与此同时,却是朝胡夫人走了几步,“你、你刚刚吞了什么?”
众人被褚寅帝这一声吓得反射性看向一直没开口的胡夫人身上。
只见梨花带雨的美人缩在角落,此刻手里刚放下吞进嘴里的药包,美人凄楚的目光扫视一圈,神情决然又悲伤:“你们皇家,好生……欺负人。”说着,却是抬起手捂住嘴,很快有血从指缝间流出,鲜红夺目,映衬着女子惨白的面容愈发醒目。
褚寅帝一时脸色大变:“都愣着做什么?快救人!救人啊!”
只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美人,点住美人几个穴位,抬眼皱着眉瞧着御医:“救人!”
众人这才发现竟是九皇子。
美人此刻躺在九皇子怀里,嘴里的血不断涌出,眼神迷离,显然时日无多。
御医连忙上前,可等看到美人手里的药包,一闻,顿时脸色大变,噗通跪地:“皇、皇上……胡夫人服用的是、是砒|霜!”
众人傻了眼,这可是堪比鹤顶红,绝无生还可能。
褚寅帝等人脸色大变,赵皇后眼底迸射出狂喜,没想到这女子倒是烈性,竟然服毒自尽了?
美人嘴里有血不断涌出,眼神瞧着远处却又像是没瞧着:“夫君去了……我原本就打算要自尽的……夫君没了,我也不想活了。本来想等出了宫就寻到夫君离去的地方随他而去,可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厉王殿下,我不怪你,你也是被人害了……你帮我夫君报了仇,是我们的恩人。我、我感激你……等我去了地下,一定会将殿下做的一切都告诉他……只是,我就要死了,可夫君的尸骸却没找到,应该是被鱼给吞噬葬身大海了。我别无所求,只有一个遗愿,我想、我想死了之后,躺在一艘小船上,在夫君离世的湖上顺流而下,追随夫君而去,求、求厉王殿下……能答应我……好、好吗?”
美人像是已经气息将绝,四周死寂一片,都被这美人的痴情感动,有些甚至红了眼眶。
他们瞧着厉王眼神微红,最后极轻应道:“……好。”
随着这一声,美人凄然一笑,却又像是圆满了,望着上空的大殿,慢慢闭上眼,遮住那双世间罕有的紫眸。
御医匍匐上前,手指颤抖着上前,探了鼻息以及颈上脉搏,额头抵着地面:“胡夫人……没了。”
噗通一声,褚寅帝手里的剑落地,众人垂着头心情复杂,甚至连太子也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没了?就这么没了?他不想让她死的,他只是、只是……
就在众人都傻了眼的时候,只见厉王突然将人抱了起来:“儿臣应了他,就要完成他的遗愿,儿臣……带他出宫。”
而随着他一步步抱着人向外走,众人纷纷让开,一时间整个大殿都是肃穆的氛围。
就在厉王抱着人往外走的时候,突然原本一直跪在那里什么都不肯吐露的宫女,突然额头猛地敲着地面,痛苦而又悔恨:“奴婢说!奴婢说!奴婢没想过要害死胡夫人的,没想过的……奴婢是太子的人!都是太子殿下让奴婢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