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寅帝在太子成婚仪式途中突然吐血晕倒的消息不胫而走, 不过半个时辰,传遍整个京中,百姓们傻了眼, 都怀疑这消息是不是假的?
可随着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被召唤到养心殿,太子与谢玉娇一身婚服,大红的颜色与褚寅帝躺在龙榻上无声无息苍白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太子站在不远处, 瞧着来来去去忙碌的宫人以及御医们,心底不知为何陡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整个脑子都在发懵。他不明白好端端的父皇怎么会在这时候昏倒,还吐了血,父皇的身体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可不应该啊, 父皇最近服用逍遥道长给的丹药,这几个月来身体瞧着愈发康健,甚至一次都没请过御医来瞧过, 身子骨愣是比之前愈发强健。
但褚寅帝在太子大婚出事,这消息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 会不会将这种事牵扯到他身上?不行, 等父皇的病情稳定下来,他得想办法先发制人,或者寻到桓时与逍遥道长寻个办法, 想个对策, 他不能将这几个月积攒的好名声给毁了。
就在太子心里七上八下时,他身边的谢玉娇面色也不好看,神色恍然:这不对啊,褚寅帝明明上辈子还活了好久才将皇位禅让给太子,最后太子登基为帝, 谢明泽愣是凭着早就成了太子妃而成为男后。
上辈子这时候褚寅帝身体并未出现任何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不管太子二人如何忐忑,反倒是一旁面上瞧着颇为担心的赵皇后、二皇子等人心里却是平静一片,甚至带着狂喜,毕竟今日的事在他们意料之中。褚寅帝之所以这时候发病,也得亏于昨晚上逍遥道长按照他们的吩咐进献的丹药。
这次的丹药下了猛料,原本褚寅帝的身体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被这些药物撑着瞧着精气神还算好,可一旦再下重一些,过往那些亏损就会一起爆发,他们可是眼瞧着今日临行前褚寅帝按照往常的习惯又服用一枚,算着时辰,可不就刚好这时候出事?
褚寅帝躺在那里,御医们一个个面色凝重上前,等一个看完,表情颇为惶恐,连搭脉的手都在颤抖,赶紧摇头让另外一个给诊脉。
等一圈御医看下来,所有御医对视一眼,浑身一激灵,出了一身冷汗,若非瞧出所有人诊脉出的都是一个结果,他们真当自己学艺不精诊错了脉搏,毕竟半年前皇上瞧着身子骨还颇为康健,可这才多久?皇上面上瞧着像是壮年,可这身体竟像是七老八十的老翁一般,眼瞧着……竟是命不久矣之相。
噗通一声,所有御医跪了下来,额头抵着地面,浑身颤抖着,谁都不敢说出诊脉的结果。
赵皇后装作不知,用帕子抹着眼泪:“你们这是何意?让你们为皇上诊脉看病,你们怎么跪下来了?”
御医们嘴巴紧闭,不敢开口。
赵皇后动了怒:“还不说!孙御医你来,你是太医之首,你来说!”
“老臣……老臣……”孙御医哆嗦一下,觉得自己这御医生涯不知是不是到头了,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闭着眼,咬着牙:“回、回禀皇后娘娘,老臣们实在是……回天乏术,皇上这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像是中毒之相,几个月间就将身体给亏损殆尽。吾等……实在无法下手医治。”
所有人听到这一句傻了眼,尤其是太子与谢玉娇:“怎么可能?”
太子猛地上前:“孙御医你胡说什么?父皇明明好好的,怎么可能回天乏术?是不是你们学艺不精?你们赶紧给父皇开药诊治!”
孙御医等人跪在那里不出声,毒入五脏六腑,他们怎么救?他们又不是在世华佗?
赵皇后一直等着御医这一句,捂着嘴:“中毒?怎么会中毒?是谁要谋害皇上?葛总管!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入口的东西都是你们负责监督,皇上怎么会中招中毒的?”
葛总管等人早在听到皇上病危时就跪了下来,此刻被提及,葛总管浑身颤抖着一直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恕罪!奴才当真不知,皇上入口的东西都是由小太监一一试毒之后才会入口,着实、着实……没有任何问题!”
“胡说!既然没问题,皇上怎么可能中毒?”赵皇后怒斥,“来人,将养心殿这些狗奴才都抓起来,是不是他们之中给皇上下了毒?!”
葛总管一脸绝望,挣扎间突然想起什么:“娘娘,有一样没检查,就是逍遥道长给的长生不老丹,这个太过珍贵稀有……只有最初的时候有小太监试毒,后来这几个月就没有试毒了。”毕竟不老丹这玩意据逍遥道长所言珍贵得很,哪里是他们这些奴才能服用的。
一开始皇上还有耐心让小太监试毒,可后来发现并无问题后,皇上不舍得把这些珍贵的丹药让人服用,毕竟外人多吃一枚,皇上就少吃一枚。
赵皇后“难以置信”:“你、你胡说什么?皇上服用的丹药可是逍遥道长配的,逍遥道长可是太子亲自请回来的,怎么可能会给皇上吃有毒的东西?”
太子在一旁也愤怒不已:“葛总管你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要将罪责推脱到孤身上不成?”
葛总管脸色惨白:“奴才不敢!”
御医们却对视一眼,意识到什么,孙御医开口:“不知皇上今日可服用了丹药?”
葛总管生怕找不到缘由就落个谋害皇帝的罪,赶紧开口:“服用了,昨晚上逍遥道长刚进献一批丹药,如今还保存着,早些时候皇上离开大殿前刚服用了一枚。”说着,赶紧跪爬着到了一处,从机关的墙上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匣子,打开后拿出里头的一盒丹药。
赵皇后让身边的嬷嬷拿过去给孙御医,后者等人已经准备好银针,等银针刺入其中一枚,银针立刻变了颜色,只是颜色并不是特别黑,显然毒性一般。
与他们诊脉皇上体内累积的慢|性|毒|药极为相符,看来这些丹药的确是罪魁祸首。
太子看到银针变黑时傻了眼,他浑身也止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之前那股不祥的预感全部涌上来,他的嗓子带着颤音:“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边喃喃边忍不住上前,想要夺过那些丹药,仿佛毁掉后就好了,只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猛地拽住衣襟。
拽住他的是二皇子,二皇子双眼带着愤怒,死死盯着太子:“大哥,你好狠的心啊,父皇立你为储君,对你如此偏爱,可你怎么能这么对父皇?竟然弄出一个逍遥道长用长生不老丹来害父皇!你就不能再多等等吗?早晚父皇会将皇位让给你的,可你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置父皇于死地?”
“我没有,我没有……”太子喃喃摇头,竟是忘记反抗,他反射性回头去寻找,等看到众多皇子里皱着眉站着的褚厉,“老九,你帮皇兄说句话,皇兄没有害父皇,这都是误会……对,是逍遥道长,是他一个人,是他……”
说到一半,太子的话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来,逍遥道长是他寻来的,若是逍遥道长真的弄出这些害人的丹药害了父皇,他也难辞其咎。
他突然想到桓时,逍遥道长是对方介绍给他的,可桓时是越国的四皇子,他怎么敢将桓时供出来?否则谋害皇帝还没怎么找,联合外敌皇子谋害更加罪加一等,很可能还会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太子浑身一激灵,突然看向二皇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陷害孤的,是不是你!”怪不得老二最近这几个月这么安静,原来他一早就下好了套让他钻了进去吗?
二皇子却是一拳揍过去:“你到现在还在怪别人,都是因为你父皇才成了这样……父皇啊!你被骗的好惨啊,太子竟然这般害你!”
因为丹药有毒,褚寅帝昏迷不醒,很快立刻有人去宫里国师殿去将逍遥道长给抓了过来,等禁卫拖着死狗一样的逍遥道长过来时,对方刚到那里,就噗通跪在地上,哪里还有半点最开始来的时候仙风道骨的模样。
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突然就直接认了罪:“是太子!是太子指使我假扮逍遥道长的,那些预测的事也是太子提前搞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太子说等皇上让位不知要等多少年,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当皇帝了,所以这才、这才指使我假扮的,都是太子!我认罪我全都招!”
逍遥道长事无巨细就开始说太子怎么与他同谋怎么算计褚寅帝,怎么一步步想让褚寅帝驾崩之后太子好继位……
太子听得目瞪口呆,扑过去就要与假道士拼了,却被禁卫拦住。
等逍遥道长说完,突然就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仰头灌了进去,几乎是立刻毒发而亡,竟是一瓶鹤顶红。
谁也没想到他说自杀就自杀,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同时,死了之后,他生前所说的一切再无翻供的可能……
太子傻了眼,被假道士的死刺激到,整个人都恍惚了:“不,不能死,你不能死……”他怎么能死,他死了谁还他清白,谁再说出真相……
这个假道士口中的一切他根本没做过,从没有做过!
赵皇后、赵首辅带着禁军上前,尤其是赵首辅站在那里:“如今皇上性命堪忧,原本应该太子代理朝政,可如今证据确凿,太子伙同假的道士假冒逍遥道长谋害皇帝,微臣暂时临危受命,先一步将太子打入宗人府,等皇上醒来再行定夺!”
“你敢!孤才是太子,谁敢将孤打入宗人府?谁敢!”太子慌了,站在那里双目猩红,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上一刻还在大婚,眼瞧着大势所归,怎么下一刻就成了阶下囚?
赵首辅却不管他,冷笑一声,如今皇上病危,他背靠皇后,又是当朝首辅,怎么不敢?再说,证据确凿,如今文武百官谁敢替他求情?
若是没有证据,文武百官的确觉得不可能,可这几个月他们眼瞧着太子与逍遥道长关系这么好,更何况,逍遥道长还是太子引荐给皇上的,这、这怎么看都像是太子等不及了想谋朝篡位啊。
众人不敢站队,怕万一开了口以后皇上醒来也死的不要不要的。
谋朝篡位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满朝文武无人敢替太子开口,甚至连谢相也白着脸,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太子的老丈人当不成,反而成了罪太子的老丈人?
太子众叛无人相助,最后只能被押走了,只是临走前,目光落在谢相身上,把希望赌在谢相身上,他与谢玉娇已经完婚,如今只能靠谢相能替他寻找赵皇后二皇子他们陷害他的证据,只要等皇上醒来,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只是太子这个机会大概等不到了,谢相不知是不是太过着急,加上这次冲击,还没等褚寅帝醒来,他先是晕了过去。
脑袋咣当砸在地上时,所有人都吓到了,好在御医是现成的,可等神医几针扎下去,等谢相再次醒来,发现谢相再次中风了,只剩下脑袋能动。谢相显然也发现这些,惊恐的眼睛瞪得要突出来,死死扭着头,咔哧咔哧去找厉王。
等终于寻到厉王,嘴里含糊不清,却最后也让人听清楚,谢相盯着厉王喊着两个字:“神医……”
众人这时猛地清醒过来,对啊,厉王认识神医,当初寿珠公主眼瞧着要没命,还是神医出手给治好的。
所有人瞧着褚厉,褚厉紧抿着唇,虽然面色沉冷,却也能看出厉王心里因为褚寅帝出事心里也不好受,他上前,低头瞧着谢相,叹息一声:“本王知晓你们想让本王寻到神医,可若是有神医的下落,本王如何会等到现在?当初神医欠本王一个人情,说能帮本王救一人。诸位也知道,不久之前在本王王妃与谢相之间,王妃放弃一年生机,选择让神医救谢相。治好之后神医已经离开,如今本王也不知她的踪迹,否则,本王怎么会眼睁睁瞧着王妃重病……瞧着父皇如今这般……不过本王会尽量去寻,只是父皇……”
厉王一番低沉悲痛的嗓音让众人顿时想起来,对啊,当初厉王可是为了救谢相连王妃都没救,厉王对王妃这般上心,要是如今知晓神医的下落,怎么可能不求神医救王妃?
再说,就算是神医在,一个人情没了,神医会不会出手也说不定。
众人谴责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谢相,都怪谢相,将最后一个人情给消耗,自己把自己激动给病发竟然还想再让厉王给他医治,怎么能这么作呢?当请来神医是大白菜不成?说请就请,说医就医?
皇上这边还排不上趟呢!
谢相如今说话比之前还严重含糊不清,最后愣是被自己给憋得气晕了。
神医寻不到,御医们只能尽自己所能救褚寅帝,好在虽然性命堪忧,可到底还能拖延十天半个月。
褚寅帝是在两天后醒的,他躺在那里,不过两日,整个人像是苍老二十岁,头发发白,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醒来时眼珠子混沌,还不清楚目前的情况。
赵皇后尤贵妃诸位皇子皇女等人这两日一直守在那里,褚寅帝醒来立刻就扑过去痛苦出声,听得褚寅帝脑子嗡嗡的。
等醒来发现自己浑身动不了,竟是与谢相类似只有脑袋能动,他扭头死命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朕……朕……”
赵皇后扑倒龙榻前,“故意”道:“皇上啊,您终于醒了,臣妾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太子好狠的心啊,为了早日即位,竟然找到一个假的道长扮作逍遥道长给你吃的所谓长生不老丹竟然是慢、性、毒、药,皇上啊,你放心,虽然御医们救不了您,但是厉王说了,他已经让人去寻神医,只要神医能寻到,皇上您会没事的!”
她这一番话,有几个重点,皇上你命不久矣,是太子害你的,长生不老丹不仅不能长生还是催命符,皇上你就要死了。
于是,褚寅帝这刚醒来还没半柱香,又气晕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褚寅帝断断续续又醒来几次,让人立刻去查,等证据确凿,气得褚寅帝一怒之下废了太子。
不仅如此,将与太子有关的人都一并下了大狱,自然也包括刚成为太子妃的谢玉娇。
只是褚寅帝不知为何一直没下旨直接让人处死太子,拼命挣扎着想活下去,赵皇后赵首辅却一直在等,按照药性,皇上顶多还能再活十天,只要撑过这十天,天下就是他们赵家的了。
结果,厉王突然在褚寅帝觉得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传来一个消息,说是已经寻到神医派人护送回京,大概三五日就能到。
这给了褚寅帝希冀,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眼瞧着又能撑下去。
赵皇后二皇子他们傻了眼:若是真让神医救了褚寅帝,他们这一番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二皇子咬着牙,气得不行:“母后,儿臣等不及了,父皇是不是到现在还没信太子害他,否则明明已经废了太子,竟然还不下令处死?若是神医真的将父皇医治好,到时候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虽说没了太子,可因为赵家势大,父皇是不可能会让他当太子的。
赵皇后皱着眉:“那神医也不一定真的能医好皇上。”
“怎么不可能?寿珠那病怏怏多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都治好了!舅舅,你难道想这么久的努力也白费了吗?”二皇子忍不住去问一直没开口的赵首辅,他们废了这么多劲儿,若是当真功亏一篑,到时候万一父皇病好,真的查出什么,对他们可不利。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所有人都以为是太子谋害父皇,即使父皇这时候出了事驾崩,也只会当成毒发,是太子的错。
如今太子刚废,没有新太子,父皇一死没有留下遗诏,他们赵家势大,皇位不还是落在他手里?
赵首辅也在思量,毕竟这个神医是个异数,若真的让神医将皇上的病治好了……
二皇子看赵首辅心动,上前:“舅舅,只剩下三五日了!来不及了!”
赵首辅咬着牙,最后眯着眼,看看赵皇后再看看二皇子,一锤定音,既然已经给褚寅帝下毒,那就不能让皇上再好好治好查到,否则,他们赵家灭九族是跑不了的。
那不如……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