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死了的消息不过一夜, 在坊间像是疯长一般,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
对于前段时间风靡一时,以一张绝色姿容让众多学子们想要窥见美人一面的胡夫人死了, 据说还是死在宫中为十一皇子降生的宴会上。
胡夫人是为了给自己夫君殉情毅然决然服了毒,死前要求海葬,就在她夫君死的那条湖中, 想与她没寻到尸骸的夫君葬在一处。
此等痴情的女子让众人动容,也可惜这般倾国倾城的女子竟然就这么昙花一现,在最好的年纪就这么没了。
听说还没到双十年华,就这么没了。
原本众人以为怎么着也要过了头七才海葬,第二天正午时分,有人就看到九皇子府大门突然打开, 率先从里面驶出几匹马,为首的男子一身黑色的锦袍,眉眼锋利冷峻, 薄唇冷抿,捏着马缰的五指收拢, 背脊挺拔, 坐在马背上整个人威严肃穆,而他身后,则是同样的黑色劲装的近卫。
再往后, 则是一具棺樽, 从外瞧不出里面是谁,可能从九皇子府抬出来的,难道是昨夜刚在宫里殉情的胡夫人?
这消息一出,坊间的人疯了般,都随着厉王一行人往城外走。
当初胡夫人的夫君就是在城外的湖里没的, 因为这湖很大,加上各处顺流而下水势湍急,冲没的可能性极大。
胡夫人这等美人有的没瞧见的遗憾想要最后得以见到一面,都赶了过去。
不多时,湖面上围聚了不少人,黑压压的一片,也因为人多,所以有人瞧着肃穆森然要为胡夫人海葬的众人都忍不住咂舌。
“这好端端的美人,怎么说殉情就殉情了?奇怪的是,还是在十一皇子的宴会上,还是在宫里,怎么看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什么说殉情就殉情,这胡夫人压根就是被逼死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可别胡说啊。”
“我胡说什么,我有亲戚在大理寺当差,在宫里也有当侍卫的,而且这事昨夜去宫里赴宴的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都能作证,还有那些婢女丫鬟,想瞒是瞒不住,估计也就这几天就会泄露出来。”
“快说说怎么回事?胡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逼死?”
“这事说起来着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昨夜原本宴会极为热闹,后来一个宫女替胡夫人斟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给弄到她身上,不得已,只得前去偏殿换衣服。可后来你们猜怎么着?胡夫人失踪了!不仅胡夫人失踪了,当时太子殿下与厉王殿下也失踪了,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震惊的是,等皇上带着人去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厉王殿下与胡夫人……”
“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吧?厉王殿下难道也难过美人关?”
“什么啊,你们别瞎猜!厉王殿下可不是那种人,厉王对谢公子情深义重,怎么可能会做出移情别恋的事?厉王是被人下了药,听人说,当时厉王即使中了最烈性的药依然撑着坐在不远处打坐,都吐血了!”
“天啊,这谁这么胆大,竟然敢在宫里给厉王下药?”
“这个人你们绝对猜不到,是太子!”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当时还是皇后娘娘的人亲自逮到举证的,不仅如此,当时胡夫人醒来后知道自己差点连累厉王殿下就直接服毒自尽了,最后弥留之际,求厉王殿下让她死后海葬与自己的夫君在一起,哎……这事可邪门,皇后娘娘当时抓到的人可迅速了,不仅如此,那个一开始的宫女在胡夫人死后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良心发现,反水说她是太子的人,说是太子指使她弄脏胡夫人的衣服,再趁机敲晕……”
“不是吧?可太子与厉王是亲兄弟啊,太子这图什么?皇后这次倒是帮了个大忙,否则厉王岂不是要被冤枉了?”
一开始暴消息的人看开口的这人一眼,“你想多了,听说当时事情刚发生,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皇后已经将所有的人都给抓到跟前了,连一炷香都没有。你品,你细品!”
有人平时看话本看到了,顿时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是说……”皇后早就知道了消息,她故意等着太子弄成了事之后再揭发太子?一箭双雕?
众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却没说出来。
想想觉得这事很可能,毕竟二皇子害死了胡夫人的夫君,虽说传出来是二皇子的属下自作主张,可这话也就骗骗别人,大家心知肚明,可没证据是二皇子亲自下得令,也找了替罪羊,二皇子也被贬了,他们平头百姓看个戏而已,也不想将自己牵扯进去。
可皇后是二皇子的生母,自己的儿子因为胡夫人从一个亲王贬成郡王,怎么想都觉得皇后不会绕过胡夫人。
所以干脆一直等成事才出来说出真相,可要不是厉王殿下意志力够强……怕是到时候胡夫人被“欺负”也只有死路一条或者只能嫁给厉王殿下。
若是厉王殿下不肯娶,那胡夫人只能青灯古佛去当姑子。
到时候出个事或者人没了,还不是别人说了算?
众人愈发觉得这皇家的水可真够浑的。
与此同时,对太子的印象也不好了,先不说这事是不是太子出的手,如果是真的,那太子也不如表面上的那么与厉王亲近关系好。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时候,只见前方一片碧绿的湖水,一眼望不见尽头,厉王已经翻身下了马,棺樽就停放在一旁,他们虽然想瞧,可因为有一队近卫围在这里,他们也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瞧着,就瞧见厉王将棺樽打开,亲自将胡夫人从棺樽里抱了出来,再放在湖边的一艘小船上。
离得远即使看不清楚,可美人静静躺在那里,一袭华服铺陈开,无声无息的,众人原本还议论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四周静得出奇,众人仿佛瞧着这幅画面不是说什么好,甚至忍不住心里莫名泛酸。
胡夫人夫妇原本过得好好的,只是来京中走一趟,结果,却因为有人觊觎胡夫人的容貌,让他们夫妇天人永隔,结果这还不算,竟是还把人给逼死了。
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太子为何要算计二人,可皇后既然提前知晓了,若是能提前阻止,也许胡夫人是不是不用死了?
说是殉情,可一个女子发生这种事,虽说没真的如何,可以后又如何自处?这是活生生要把人给逼死啊。
皇后是后宫之主,却没有容人之量,明明是二皇子犯的错,结果却迁怒到无辜的胡夫人身上。
而随着厉王一步步亲自推着小船下了湖水,一点点被淹没,最后猛地一推,小船载着已经没了气息的胡夫人猛地向前,箭一般冲了出去,众人瞧着这一幕,眼眶忍不住有些湿润,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瞧着胡夫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他们仿佛从胡夫人的身上看到他们的影子,如果有朝一日也有人瞧见了他们中的谁,是不是也能这般草菅人命?最后却依然安然无恙?甚至只是因为从亲王被贬为郡王,却还要遭到报复?
一时间,二皇子、赵皇后、太子的名声都跌到谷底,这除了是对胡夫人的同情,同时也是一种惶恐,怕自己会是第二个胡夫人。
宫里,太子跪在御书房里,额头抵着地面,面色惨白,从昨夜开始,他已经跪在这里一夜,好在御书房里烧的有地龙,否则,他这膝盖怕是要废了。
随着大太监上前禀告,“皇上,厉王殿下已经将胡夫人放入小船海葬。”
褚寅帝的脸色并不好看,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批改奏折,而一旁的太子却脸色惨白,他猛地偏头看向大太监,老九竟然这么快就把人给葬了?
“父皇,儿臣、儿臣想去瞧瞧……”他是真的喜欢胡夫人,他没有想逼死她,可她怎么就这么烈性?
褚寅帝却是突然抬起手,将手边的砚台直接砸了过去,太子不敢动,硬是额头被砸出血,浑身沾满墨汁,狼狈不堪。
褚寅帝虽然昨夜看上那胡夫人,可人已经死了,他除了只是稍微有些遗憾之外,倒是没别的感情。
褚寅帝瞧着这样的太子,终于看向大太监:“厉王这次受了苦,为胡夫人的事操心辛苦,赏!”
等大太监带着口谕离开,褚寅帝才看着太子,面色阴郁:“太子,你可当真是好得很!你退下吧。”
太子不知为何,明明可以走了,心里的不安却一点点扩大。
等终于被搀扶着走出御书房,太子回头看了眼,因为一夜没睡,双眼通红,他咬着牙,死死盯着地面,一直坚持走出御书房可以看到的范围,终于支撑不住,被属下赶紧抬起来往东宫去。
太子躺在担架上,眼神里翻滚着恨意,赵皇后!
若不是她,他的计划哪里会失败?怎么会不仅没成功套路到老九,还得罪了父皇,失了君心,甚至……甚至还害死了胡夫人。
早知道,他就不听幕僚的话,不算计老九了,可再后悔也没用。
而另一边,谢明泽怕宫里的人来验尸,所以他一直服用药物继续装死,不过他昨夜被褚厉抱回去后已经醒过一次,将所谓的“解药”交给褚厉,等褚厉这次将船推出去时的同时,将药偷偷喂给他。系统给的药自然有效,几乎是入口即化,同时谢明泽也有了意识。
谢明泽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四周的风很凉,他躺在小船上没动,一直感觉顺流而下,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差不多了,等在小船从一处高处猛地往下时,他在到了平面时,猛地一压小船的边缘,顿时船就倾斜,他随之翻身就入了湖水,沉入湖中。
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四周瞧见,故意装作是水流太过喘急,将小船给掀翻了。
等入了水,谢明泽憋着气,朝着他之前就与褚厉商议好的位置而去,那里不远处有一处瀑布,水流喘急,也不怕被人看到,瀑布后有一方洞穴,里面放的有衣服,他在那里只要等着即可。
谢明泽成功潜入进去,将衣服换下来,重新恢复他原本的姿容,盘腿坐在那里,不知是不是浸了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从系统那里兑了药,吃了以防万一。
不知过了多久,谢明泽觉得困倦不已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谢明泽把之前换下来的衣服抱起来躲在暗处,随着有人从瀑布后出现,即使视线暗下来,谢明泽看对方的身形认出是褚厉,忍不住眯着眼笑了,他等人从他躲着的暗处走过去,猛地朝着褚厉的后背扑过去。
结果就在他要扑到对上后背上前一刻,褚厉转过身,于是,就成了谢明泽投怀送抱。
谢明泽被抱个满怀,一抬头,就对上褚厉在光线极暗后眼神幽深,里面似乎隐隐带着些谢明泽看不清的情绪,“你……”
没等谢明泽开口,就被封了口。
褚厉明知道一切都安排妥当,可等他一路赶过来的时候,脑海里还是涌上无数种可能性,如果他没能从水里上来,如果他没躲到瀑布后,即使他在四周安排里的人,如果一旦过了时间没出现信号就去救人,可他还是怕,怕极了有那么一个万一。
就如同昨夜他躺在自己的怀里演戏,明明是假的,可看着他吐血对他说着最后的话,当时的恐慌与不安席卷心神,他甚至怕极了……
如果来到之后却是空的,如果他也在算着离开他,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以他的易容绝对能躲得过所有人,他甚至可能即使面对面也可能认不出,彻底见不到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等真的进来瀑布,瞧见空荡荡的洞穴,那一刻,他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好在……他并没有走。
可即使如此,褚厉也想确认,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的……
谢明泽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不得已锤了褚厉几下:这、这厮是不是疯了?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脱身没被水给淹死,而是被亲的喘不过憋气而死,这死的也太丢人了。
褚厉的情绪很快被压制下来,瞧着谢明泽不满瞪他的模样,心情极好,垂着眼:“刚刚一进来没看到夫人,我还以为夫人没从水里出来,吓到了。”
谢明泽听着他略带着沙哑的嗓音以及略有些可怜的声音,也不好计较了:“我、我怎么会出事么?好了好了,赶紧走吧,别等太子那孙子找来。”
听说昨夜太子就被褚寅帝给关在御书房,他们也是怕太子再来一次,所以趁着太子没出宫就赶紧把计划给实施了。
褚厉揽着人,一颗心渐渐安下来,带着谢明泽去了他们提前准备好的院子。
胡夫人刚死,谢明泽还不方便立刻就回去,他们打算等春闱放榜后再让谢明泽出现,到时候胡夫人的死也告一段落。
谢明泽没意见,他刚好在城外住着落得自在。
褚厉将谢明泽送到院子后,一直待到天黑陪谢明泽用过晚膳才回城,谢明泽已经知道那个宫女反水的事,虽说不知道这宫女怎么突然就这么做了,到底于心不忍她在大理寺没了命,让褚厉要是能救,就把人给弄出来。
因为胡夫人的死,虽然褚寅帝为了保住皇家颜面将事情压了下来,可当时在场的人着实太多,想压也压不下去。
尤其是对当时的事的猜测,尤其是太子与赵皇后之间因为背后的算计害死了一个人,甚至有大臣们上折子质疑太子这样的品行到底能不能胜任太子之位。
太子一时间名声岌岌可危,太子这边不好,赵皇后也没落得好,自从知道赵皇后可能早就知道只是一直等事发才说出来,褚寅帝厌弃极了赵皇后,频频开始出入淑妃的宫殿不说,甚至对淑妃所出的三皇子、八皇子喜爱有加。
让原本朝中的局势变得扑素迷离,也让太子与赵皇后傻了眼,他们这算不算为他人做嫁衣?
就在三皇子与八皇子频繁出入御书房时,朝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谢相爷在春闱放榜在即时,一次早朝突然就这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摔倒在地,浑身抽搐最后被诊断为中风,甚至可能再也起不了身。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傻了眼,毕竟谢相一旦出事,那朝堂上的局势怕是要重新变一变了。
御医接下来频繁出入相府,可全都无功而返,毕竟之前谢相就出了一次事身体已经垮了,如今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他们是无能为力了。
最后听说谢相让人写了拜帖求见厉王殿下,想从厉王这里知道神医的下落,想让神医为他治病。
结果被拒之门外了。与此同时,春闱终于放榜了,刘解元高中榜首,成了会元。
就在众人恭贺谢相虽然瘫了可即将有个状元女婿时,九皇子妃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