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乐部的VIP包厢里, 盛和嘉刚刚拿到了何思哲和盛域第一轮比赛的结果。
在周围的人都觉得他会大发雷霆又或者阴沉咒骂时,他却走到了窗边,从高处看着下方欢呼雀跃异常激动的人群。
加厚的隔音玻璃把一切的喧闹都阻隔在外面, 整个VIP包厢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他站在窗边又翻了一遍下面的人发来的赛场记录视频, 手机开着声音,那些欢呼声如同穿透了玻璃一样把整个VIP包厢也渲染得热闹起来,可包厢里除了盛和嘉之外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假象。
视频定格在盛域获胜的时刻,盛和嘉的视线落在他笑得飞扬的面孔上,眼神一瞬间流露出些许的狂热,而后又缓缓沉了下去, 盛和嘉的视线最终停留在盛域旁边的人身上, 这是个长得非常出色的年轻男人, 但比起相貌,他更引人注目的是身上那种沉稳而静谧的气质,像一汪深潭让人探不到底,盛和嘉用目光丈量了一下他和盛域之间的距离, 果然,比起曾经出现在盛域旁边的那些人,这个人无论从哪方面看似乎都很特殊。
盛和嘉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摩挲着手里的手机, “盛域这是从哪里认识的新朋友?”
他身后如同隐形一般的人适时地冒了出来, 解答了他的疑问。
“这是李昀州,李家的人。”为了能随时回答盛和嘉的问题,他们对盛和嘉关注的一切都收集了相关的资料,盛域作为盛和嘉关注名单里的前三人,他身边的人或事情他们自然也十分留意。
“是我知道的那个李家?”盛和嘉想了起来, “刚刚当上跃升总经理的那个?”这件事前段时间倒是闹出了很大动静,但盛和嘉那段时间在蓝法州,再加上正忙于处理另外一件事,也没特意去看对方的照片。
身后的人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原来是他。”盛和嘉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他忽然笑了一声,“这就是李苍峡嘴里那个眼高于顶,处处和他作对的大哥?”对于李昀州这个人,盛和嘉更多的反而是从其他人嘴里了解的,特别是李苍峡,从他这两年跟李苍峡的来往中,对方没少提家里这个大哥,只是相比其他人,李昀州算得上深居简出,他们之间更没什么交集。
盛和嘉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当然是不需要答案的,他身后的人也聪明的保持了沉默。
赛场上,第二局比赛已经拉开序幕,这一次开局依然是盛域这边的人领先,赢面明显已经向其中一方偏移了,在第一局的强势胜利下,盛域这方的人无论在信心还是气势上都更加强盛,今天参加比赛的这群人毕竟不是专业的赛车手,对局情况是很容易受到赛场气氛影响的。
盛和嘉把手机扔到一边,“何思哲的运气太差了,这一次看来又赢不了。”他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微微抬眼。
“何少他们还有第二个项目的比赛。”
“你说射击?”盛和嘉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
他身后的人自知失语,低下头退到了一边。
“盛域自己提的比赛,你看他什么时候输过?”盛和嘉又透过窗户往下看了一眼,明明这种距离应该什么都看不清的,盛和嘉却像是能确定他想看的人在哪里。
盛和嘉转过身离开了窗户边,他走到宽大的皮质沙发前,整个人都放松的躺了下去,随手从盘子拎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成凰》那个项目暂时挡一挡何思哲,免得他的霉运带衰了万和。”
此时,第二轮的比赛结果也已经出来。
果然是以盛域这边的获胜而结束。
两轮连胜,第三轮也就没有再比的必要了。
何思哲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比赛场上愿赌服输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他扔下一句“射击场见”的话,就带着人离开了。
盛域那边的人虽然不至于露出什么洋洋得意的表情,但脸上的笑意就已经足够嘲讽了,这场“玩一玩”性质的比赛,虽然参与者很少,观看者也远远算不上很多,但能到这个俱乐部打发时间的总不会是寂寂无名的人,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去。当初何思哲的目的也正在于此,却没想到结果并没有如他所愿。
等到离开了赛车场地,何思哲终于按捺不住心里不断蹿升的火气,一个电话打给了盛和嘉。
“你不是说盛域的腿伤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吗,怎么我看着他完全没什么影响,他这到底是真伤还是假伤,别不是他根本就没受伤吧?”
何思哲怀疑盛和嘉消息的来源。
盛和嘉那边面对他的不爽却表现的相当不在乎,他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笑意。
“合着你这是输了比赛跑到我这里来撒气了?我给你那辆车安排的人是专业的,你连一个瘸子加一个新手都跑不赢,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何思哲顿时冷笑一声,“你们盛家人还真是一丘之貉。”
盛和嘉那边笑声更大,电话里却语气一转,“既然何少看不起盛家,之前谈的那个项目不如再考虑考虑,何少小心又被盛家人给坑了。”
“盛和嘉!”何思哲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却只剩下挂断的忙音。
“妈的,姓盛的真的没一个好东西!”
换衣间里,刚刚脱下赛车服的盛域打了个喷嚏。
“你感冒了?”一边的李昀州随口问了一句,也跟着拉开了赛车服的拉链。
“没有,可能是一冷一热刺激了鼻腔。”盛域用毛巾擦了擦头发。
原本刚刚比完赛的几个人都要过来换衣服的,但第二轮出场的那几个,忙着在外面和给他们带来胜利的“战车”拍照合影,来换衣间的就只有盛域和李昀州了。
“一会儿那个射击,你要试试手吗?”盛域把擦了汗的毛巾放到一边,随手拿起矿泉水,一边朝李昀州那边问了一句。
“看情况。”也就是并不排斥的意思了。
此时,李昀州的赛车服刚好脱到了一半。
汽联认证的阻燃的赛车服都是连身的款式,李昀州拉完上半身的拉链后,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降温背心,他正弯着腰准备把赛车服整个脱下来。
“咳咳咳咳咳——”
“你怎么了?”李昀州转头看向盛域。
盛域脸色不自然地转到一边,举了举手里的瓶子,“喝水呛到了。”
李昀州点点头,没说话,继续转过去折腾衣服。
盛域却背过身,把毛巾搭在了头上。
“你出了这么多汗不去洗澡?”换完衣服的李昀州把厚重的赛车服放到一边,只套了条宽松的长裤和外套,走到盛域旁边。
换衣间旁边就是淋浴,当然,如果不习惯的话,也可以坐游览车到旁边的别墅去用私人浴室,只不过麻烦一些罢了。
“去。”盛域确实流了很多汗,他把一瓶矿泉水喝了大半,抬头看了李昀州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一起吧。”李昀州随口道。
“嗯。”盛域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跟着起身。
盛域也不是没经历过集体生活的人,相反,读书的时候他是经常住在学校的,也有跟同学朋友一道去洗澡的时候,只是这次碰上李昀州,怎么都觉得有些怪。
盛域盯着李昀州的后脑,视线在他湿透的发梢上停留了几秒。
心思却在“这是错觉”与“因为知道他喜欢我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之间疯狂摇摆。
从换衣间到淋浴间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虽说是洗澡的地方,但俱乐部显然充分考虑了客人们对隐私的保护,淋浴房很大,却被隔成了一间间的,只有偶尔一两间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做成了双人位置的淋浴。显然,盛域和李昀州都没有这种站在一起淋浴的爱好,他们只是随意找了相邻的两间各自进去冲洗。
然而隔着一道门,其实水声依然很清晰,不管是自己这边的还是隔壁的。
盛域的思绪却很乱,他把淋浴的温度调得稍微冷了一点,任由水流从头顶沿着背脊顺着肌肉的起伏浇下来,也让他动荡的情绪逐渐冷静。
或许,赛车场上肾上腺激素涌动而起的情绪真的只是一种错觉。
那如果不是错觉呢?
心底深处似乎有另一个声音在冷静地询问。
盛域深吸了一口气,头微微仰了起来。
那就先让他来确定答案。
盛域从淋浴房出来时,纷杂的情绪已经收拾妥当,而李昀州已经吹干了头发换好了一身整齐的衣服在VIP休息室里摆弄国际象棋了,看他终于过来了,李昀州了指旁边的果盘,“刚叫的,先填填肚子,还是你想吃别的?”
盛域盯着他看了一眼又看向果盘,“这就够了。”他态度自然地叉了一块蜜瓜放进嘴里。
李昀州拿起黑色的棋子,“刚刚张随来电话,说下午的射击比赛何思哲说要晚点开始,他们先安排了午餐。”
盛域似乎早有预料一般点点头,“先把这局棋下完。”他坐到了李昀州的对面,拿起了白色的棋子。
棋盘上已经有李昀州刚刚自己下时摆的阵势,然而盛域接过白棋的第一手就下了一手兵升变,虽然前棋是李昀州下的,但盛域这一手确实也洞悉了李昀州的棋盘,完成了一步漂亮的逆袭。
李昀州的黑色棋子只能调整阵势,“你想通过何思哲确定些什么?”
他在下棋,却又不仅仅只是下棋。
果然被李昀州发现了,盛域瞟了他一眼。
他勾起嘴角,又垂下眼一边操纵棋局一边道:“还记得《成凰》吗?”
“徐蔚然出事的那部片子?”李昀州果真记得很清楚。
盛域又挪了一步白棋,“这个项目已经正式启动了,就像徐蔚然说的一样,依然是由万和牵头投资的项目,只不过这一次,我仔细查了查万和的股东构成。”
“有何思哲?”所以盛域才看似冲动地接受了这个所谓的游戏赌注?
“不止。”盛域仔细盯着眼前的棋盘,忽然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奇妙又透露出不易察觉的危险,“万和的股东构成看似没什么特别的,但仔细捋一捋,猫腻却多得很,何思哲本人只占了比例很小的股份,大的股份在他姑姑何意手里,但我查过何意的情况,她对商业上的事情根本一窍不通,也没有在万和出现过,更别说参加股东大会之类的,多半就是个代持的傀儡,除此之外,万和的另一个大股东竟然是我名义上的堂兄盛和嘉,有趣的是,他在盛家比一个隐形人也好不了多少。”
由此来看,这一局棋当真是精彩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