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降冲刷着干涸了许久的地面, 整个吴州都笼罩在这突来的瓢泼大雨中,雷雨从半夜开始持续,到了白日天依旧是阴沉沉的一片, 大颗的雨滴打在玻璃窗上, 虽然因为良好的隔音房间里还算安静, 躺在床上的人却睡得并不沉。
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 原本已经减小的雨势骤然变大。
盛域捂着额头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就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边的床, 床边一片冰冷,半夜里一起入睡的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盛域摸到放在一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竟然已经中午了?
“嘶——”他打开床头灯, 半坐起来,露出添了些许痕迹的上半身。
盛域弯下腰找了找睡衣,昨天凌乱的衣服已经不见了踪影,床尾放着一套干净的新睡衣。
他掀开被子,随意地披上了睡衣,乱着头发眯着眼睛穿着拖鞋就打开房门走到客厅。
“昀州?”他喊了一声, 不见人回答,餐厅的桌子上摆着昨天他们买回来的零食。
他拿起同样放在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 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温度刚刚好。
盛域端着杯子到厨房晃了一圈,厨房蒸箱里的东西还在保温,他想了想端着杯子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半掩着, 里面传来开会的声音。
李昀州穿着衬衣坐在电脑后面,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看到门口的盛域, 他的声音短暂停顿了一下,电脑屏幕的另一边,一群开会的下属们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十分有条理的继续汇报着工作。
李昀州朝盛域笑了笑,盛域回了他一个笑,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压了压嘴唇,松散中带着股帅气,找到李昀州后他并没有进书房,反而端着杯子离开了。
李昀州哑然失笑,屏幕另一端的人这下才是愣住了,作为下属他们极少能看见这位能力超群的顶头上司露出这么轻松的表情,一群人一下子噤了声。
“继续。”直到李昀州开口,他们才整理好情绪,继续讨论起工作,只是心头留了些疑惑。
没多久,洗漱完毕的盛域就端着蒸箱里的午餐还有两杯咖啡到了书房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在李昀州点头后,端着东西进了书房。
盛域依旧随性地穿着睡衣,脸虽然清爽了,头发却还乱糟糟的懒得打理。
他坐在书桌另一边宽大的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吃东西,一边偶尔看看李昀州。
直到李昀州那边会议结束。
李昀州合上电脑屏幕,径直走到沙发边坐到盛域旁边,盛域把咖啡和午餐推到他面前。
“几点起来的?”他问李昀州,“你才睡了几个小时?难道昨晚没睡好?”
“睡得挺好的。”李昀州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有些工作要提前准备,不想吵醒你。”
盛域放下杯子,摸了摸李昀州的后脑。
李昀州轻轻抬眉。
“别太累了,小心身体吃不消。”
“我知道。”李昀州拿下他的手,盛域干脆抓住他的手指。
李昀州任他扣着手指,“早上你手机响过,是伯母打来的,你手机昨晚放在我那边了。”李昀州被手机吵醒后下意识就接了,等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才瞬间清醒过来。
“你接了?”盛域仍旧有点困,懒洋洋地问道。
“嗯,伯母说让你今天回去一趟。”李昀州帮盛域整理好睡衣的领子,因为凑得很近,清淡的须后水的味道掠过鼻尖,盛域眉眼低垂着,李昀州抬起头,刚想说话,盛域的吻就倾覆而下。
滚烫的唇舌放肆的侵略着他的唇齿,盛域目光中的灼热让李昀州微微一怔,诧异间就被推倒在沙发上。这个吻顿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亲吻从嘴唇下巴一直蔓延到脖子,瞬间勾起了身体的记忆,这种一触即燃的身体反应在这几天已经过于熟悉,李昀州按住了盛域的肩膀。
盛域微微喘息着停下来,半抬起头,他朝李昀州笑了笑,抿了抿湿润的唇,眼睛微微上扬,“刚刚看见你在那一本正经的工作就想这么做了,本来不想让你这么累的,但你偏要凑过来。”说的好像都是李昀州的问题。
“这个借口不错。”李昀州躺在沙发上胸口微微起伏,他半撑起身,“这几天做的还不够?今天事情很多。”继续下去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了。
“我没打算做什么,只是让你试试新沙发。”
盛域说完俯下身,李昀州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肩膀,脖子后仰深喘了一口气,喉咙里沙哑的声音差点让盛域破功。
窗外依旧下着暴雨,寒冷倾袭着整个城市,冷风和雨水拍打着窗户,书房内却一片火热。
“小域——”李昀州摩挲着盛域的头发又缓缓松开,他拉起盛域,吻上他湿润的嘴唇。
分开时,盛域笑吟吟地看着他:“舒服吗?”
“下次换我。”
盛域惊讶地没反应过来,就被沙发上的李昀州一把推开。
李昀州重新扣紧被扯开的衬衣,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头发。
“等等,你说真的?”盛域还坐在沙发上,大咧咧地露出脖子上鲜艳的痕迹。
李昀州回过头,“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盛域差点跳起来,为了掩饰这种兴奋,他咳嗽了一下,勉强坐直了身体。
“那今天下午,你跟我一起回去?”
“今天没办法,有些工作要在下午做完。”
事关李昀州的工作,盛域并没有勉强,如今李家的事情一团乱麻,李昀州肯定要提前想好对策。
“可以,那我先回去一趟,正好也跟我妈聊一聊。”如果李家那位老爷子真的想差了,想要对李昀州做什么,盛域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他家里人必然也是要做好一些准备的。
李昀州点点头:“替我向阿姨问好,对了,楼下客厅有我给叔叔阿姨还有爷爷的东西,你一起带回去。”
盛域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早上接到电话的时候,然后打电话让人送来的,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
“你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盛域笑着说,“你下次跟我一起回去,不用送什么他们都喜欢。”他想起之前李昀州的工作,“公司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昀州虽然递了辞职信,但上面并没有完全批复下来,李家现在形势微妙,许多人都在观望。
“上午开盘时宏盛的股价跌了不少,爷爷醒了,发了个短暂的声明,看起来身体状态还不错,下午的盘稳住了暂时没有大跌,但李从河这件事的影响不是立刻爆发完就结束的,也许会变成一个持续的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乱子。”李家也不是没有敌人,商场上,对手虚弱时无疑就是最好的进攻机会,不过都在小心试探瞅准时机罢了。李从河的事情是根导火索,李家面临的问题只怕比旁人想象中还要复杂。
盛域给李昀州倒了杯热水:“这种时候就算你打算放手,你们老宅那边的人会轻易放过你吗?”盛域不觉得李昀州离开李家是件完全的坏事,他反而觉得没了束缚的李昀州说不定会更加轻松,但他从来不会把这种话讲出口,因为李家对于李昀州的意义不是旁人能够完全理解的,盛域不想给他什么压力,不管李昀州怎么选择,他总会站在他这一边就是了。
“我在林州和纳西达州还有两家公司,是大学的时候开着玩的,这几年虽然管的不多,但两家公司都发展的不错,我打算等李家这边的工作全部交接完之后,把重心转向那边。”
李昀州果然不是毫无准备,论未雨绸缪谁能算的过这一位?
盛域笑了笑:“行啊,反正我这边事情随意的很,到时候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
“你想待在吴州,我会把公司的业务逐渐转过来。”李昀州一点犹豫都没有。
盛域哑然,他站起来走到李昀州面前,叹了口气:“昀州少爷,你这样是犯规的。”
“嗯?”
“你对你的每一任恋人都这么体贴周到吗?”
李昀州放下手里的水杯:“我不像小盛总,我只有现任。”在盛域惊讶的表情中,李昀州走到了书房门口,他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工作,你也该出门了。”李昀州瞟了眼盛域身后的沙发,“记得把沙发清理干净,新沙发不错。”
“喂——李昀州,你等等!”盛域怔愣之后站在原地笑了起来,“昀州少爷,下次我们再试试啊!”
直到回了盛家老宅,盛域身上那股活泼劲都掩藏不住,盛夫人看了好笑。
“本来我挺担心你跟昀州的,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安心了不少。”晚饭后,盛夫人切好了水果和盛域一道坐在沙发上聊天。
“妈,不用担心,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会处理。”盛域安抚道,这段时间以来他妈一直在操心各种事情,盛域不想她太过劳累。
“别的事情我都不担心,但是李家那位老爷子。”盛夫人摇摇头,脸上有些忧虑,“李从河的死太让人意外了,整个圈子都炸了锅,连我那几个小圈子里都有人在打听,老爷子现在人在医院,但凡他好些了,只怕这事情都没办法善了。”盛夫人当然听说过关于李昀州的那些流言,这些流言传播的太快也太广了,背后恐怕有人在操纵,“如果昀州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要跟我们开口。”
“我会的,别的我都不担心,但和李家的关系怎么去处理本身就让人很为难。”
“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站在他身边,支持他做的决定就好。”旁的总还有他们这群做父母的。
“放心吧,我知道。”盛域本来无意提起太多,盛夫人的态度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支持。
盛夫人安心地点点头,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不觉得,现在想想你和昀州的缘分还挺深的。”盛夫人感叹道。
“世交。”盛域笑着接了一句,两家的关系一直不错,小孩子自然认识的早。
“世交的小孩子那么多,你小时候怎么就单抓着昀州不放?”盛夫人好笑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什么抓着他不放,我怎么不记得了?”盛域回忆了一下,“我小时候跟他关系不太好吧,他小时候肯定没现在那么可爱。”盛域故意道,话语间却不乏亲昵。
“哦?”盛夫人揶揄道,“也不知道谁才两三岁就知道抓着最漂亮的小朋友不放,人家眼泪珠子都在眼眶里打滚了,你还非要扯着人家一块儿玩,还去餐厅里偷拿了一把水果刀,差点没把我吓死。”
“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盛域突然想起老宅楼梯上的刀痕,难道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上次李昀州还在那卖关子,盛域一下子被挑起了好奇心。
盛夫人聊起往昔:“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了,那时候你们才三岁吧,我们在老宅办宴,你们小朋友被阿姨带着在楼上的游戏房玩,我跟你杨阿姨她们在旁边聊天,顺便盯着你们皮猴子。昀州那时候可漂亮了,眼睛又大又亮,头发软软的,又文静又礼貌,不像你们一个个的,一不看着就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那时候你刚带着一群小屁孩从外面疯玩回来,进了游戏房看见昀州之后就硬抓着他不放,把他的手还有衣服都弄脏了,可人家就是不想跟你玩儿,你当时还问了句,怎么才能跟我一起呢?”盛夫人瞅着盛域突然窘迫的模样笑不可支。
“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盛域抿了抿唇,一口否认。
事关颜面,就算是幼儿时期不懂事,也绝不能轻易承认的,况且他确实完全不记得。
“然后呢?”虽然嘴上不认,心里却好奇的很。
盛域盯着盛夫人,在盛夫人好笑的目光下,认输道:“妈——”
盛夫人笑了起来:“昀州就说,他要跟勇敢的小朋友的一起玩,你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就跑去餐厅偷拿了一把水果刀,要割破自己的手指证明你是勇敢的小朋友,我跟你杨阿姨一个错眼没看到,昀州当时也被吓的不轻,应该是怕你受伤所以推了你一下,你的手撞到楼梯上刀也掉了,大概是被撞痛了,当时你嚎啕大哭,我跟你杨阿姨这才发现,还好你们都没受伤。说起来,这些事情还是小昀州跟我们说的,你们这群小不点那会儿连话都说不清。”
盛域那时候差点出事,也是因为看着他们的阿姨正好去了洗手间,要不是小昀州推了他那一下,只怕他真要血洒楼梯了。
盛域没想到,他跟李昀州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
盛夫人瞥了他一眼:“不过不知道你是因为自尊心受挫,没有当成最‘勇敢’的小孩在昀州面前出了丑,还是因为昀州推了你一下把你撞疼了,之后你居然都不跟人家一起玩了,气性可大了。”
盛域无奈:“都是小孩子。”小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
“是啊,再后来昀州开始有了课业,忙起来之后就不怎么出来玩了,你还抓着我问过几次。时间长了才再没有提起过。”
盛域愣了愣:“我说怎么小时候一见到他就觉得哪里都不顺眼呢,原来是有这种‘恩怨’。不过为什么你之前都没提起过?”
“你跟昀州之前关系很一般,谁会突然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情,二十多年了,一般人早就忘了。”要不是当年盛域割手的事情又好笑又惊险,盛夫人只怕都记不清楚。
“李昀州记得。”盛域轻轻笑着叹了口气。
盛夫人惊讶地看着他。
盛域放软了语气:“他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