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峡。”李嵩然的出现让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归于平静。
李嵩然淡淡的看了盛域一眼, 盛域松开了李苍峡的衣领,尽管面容疲惫,态度却不卑不亢, 他向李嵩然问了声好, “李伯父。”
李嵩然微微点头, 态度不咸不淡, 他望了眼手术室的方向,“昀州在里面?”
盛域脸色微沉, 又是点了点头。
李苍峡也看了病房的方向一眼,正要开口,李嵩然就看了他一眼。
“苍峡, 医院是安静的地方, 别在这里胡闹。”
李苍峡还想说些什么, 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理了理自己被揪乱的领子,他后退了一步靠在墙边, 看了眼面色不虞的李嵩然,又看了眼同样面无表情的盛域,忽然挑了挑眉,冷笑了起来。
李苍峡这幅模样旁边的李嵩然和盛域当然不可能看不见。
但这会儿他们都没有理会李苍峡。
两人近乎有默契一般走到了远离病房的走廊。
李嵩然对盛域道:“这次昀州出现意外, 有劳你费心了。”
“伯父太客气了,昀州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盛域这个当仁不让的态度有点出乎李嵩然的意料, 他看了盛域一眼,“熙州发生这种事故,别忘了跟家里报声平安,老爷子他们年纪大了,最担心的就是小辈的安全问题, 在这种事情上千万不能轻忽。”
盛域点头,“已经能跟家里说过了,的确是让他们担心了。”他语气低沉,然而话锋一转,“爷爷已经跟李爷爷那边联系过了,这次昀州是为了救我出的事情,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熙州这个项目牵扯很大,我们成了靶子,但不能甘心做一个靶子,等昀州好起来,我会跟他商量着做好这件事的收尾。”
李嵩然的眉头轻轻一皱又很快松开,他盯着盛域,表情高深莫测,许久才淡淡应了一声,“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李嵩然看了眼病房的方向,“昀州脱离危险了?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他?”
“暂时还不行,还需要观察一晚。”盛域道。
李嵩然点点头,“既然这样,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们今天都累了,医院就让苍峡在这里守着吧,他知道昀州受伤一路上都很焦心。”
盛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我还是在医院待着吧,在医院我更安心。”
李嵩然的眉头也跳了下,表情跟着沉了下来。
盛域站在他对面,竟然也丝毫不让。
“伯父,您舟车劳顿,刚刚从海地亚回来就赶到熙州,一路也辛苦了,医院这边交给我们吧,昀州有什么消息,我会让苏衡他们立刻通知您。”
“你让苏衡通知我?”李嵩然重复了一遍。
盛域看起来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很是淡定的点了点头。
李嵩然停顿了一会儿,又看了眼病房的位置,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说,“看来昀州跟你的确很亲近。”
盛域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他站在这里丝毫不退让的姿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苍峡靠在走廊上,脚尖朝外,面色不虞。
他时不时地回头隔着玻璃看一眼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面罩的李昀州。
表情一时怀疑,一时纠结,一时冷漠又一时担忧。
不停变化的模样看得不远处的徐正涛咋舌不已。
之前盛域他们刚刚走远几步的时候,李苍峡居然还打算扭开病房门往里冲。
加护病房的门构造不一样,李苍峡也不知道点亮了哪方面的技能,开锁竟然开的轻而易举,还是苏衡和丛山拦住了,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才放弃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暂时老实地靠在走廊里。
徐正涛觉得盛域刚才说的可能没错,这个李苍峡是有点不正常。
等到盛域和李嵩然一起回来了,徐正涛才放松了紧绷的姿态,向李嵩然问了好。
李嵩然多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边上的李苍峡又冷笑一声,胳膊交叉抱着站在那里。
“怎么,谈完了怎么卖我哥的事情了?”
盛域看他像看跳梁小丑。
就这一点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就激怒了李苍峡,他猛地直起身。
李嵩然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秘书和保镖立刻往前了一步。
李苍峡举起手,一脸无辜,“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
“你是跟我回去,还是在医院守着?”
李嵩然这个问题,李苍峡几乎不需要选。
“当然是待在医院了,我可不放心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待在我哥身边。”他瞥了盛域一眼,“等我哥醒了,我还有些话想问他。”他总算说了句正常的话。
李嵩然点点头,“既然这样,今晚你就待在这里。”
李嵩然对盛域道:“苍峡性格跳脱,这段时间在海地亚也出了点事情,状态不怎么好,有些出格的地方你多担待些。”
盛域点点头,“您放心。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李嵩然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那医院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我会好好照顾昀州的。”
盛域没有理会一旁李苍峡嘲讽的笑声,态度慎重的做了回应。
李嵩然没有让盛域送他,盛域还是客气地把他送到了电梯口。
等人走了,跟他一起过来的徐正涛才神情复杂的对盛域道,“这就完了?”他也不是傻子,刚刚盛域和李家那位不动声色的交锋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但他直觉李家那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怎么可能?”盛域轻哼,“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只不过现在他们都顾忌着李昀州,不想把这些事情扯到台面上来讲。
“没那么容易的。”盛域一语双关。
徐正涛也知道,盛域不可能那么容易过关。
但盛域刚刚面对李嵩然的从容也让他心里暗暗吃惊。
李嵩然在他们这一辈来讲也算是传奇人物了,属于小辈们心里非常敬畏的那类长辈。盛域面对他时态度虽然客气,但真是一点都没有退让,特别是在李昀州的事情上。
“李家伯父虽然走了,这不还留了个刺头儿在这里。”徐正涛感叹了一声,又疑惑道,“嘶——我记得李昀州他们这些堂兄弟之间的感情没那么好啊,而且,李苍峡跟昀州的关系也没听说那么亲近,现在看来外面的传言也不太可信啊。”
“未必。”盛域看向病房那边。
李苍峡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地朝他比了个中指。
徐正涛“啧”了一声,“这李少之前传出来的也不是这个性格,是传言有误还是海地亚那边真出了什么意外?”
盛域没有回他这句话,同样回了那边一个轻蔑的笑容。
“我只知道,他现在确实挺碍眼的。”
李昀州这一睡就睡了整整两天。
周围人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平静到越来越紧绷。
期间李苍峡还趁人不注意套上防护服进了趟病房试图叫醒李昀州。
然后被盛域等人拎着扔了出去。
李昀州虽然没有醒,但身体的所有指数都在一路向好。
医生也放宽了许可,允许家属分时段的进去看顾病人,陪病人说话,但像李苍峡这种肆意妄为的,被直接卡在了许可范围之外。
李苍峡之前也是怒气冲冲,甚至给李嵩然都打了好几次电话。
结果李嵩然那边似乎在忙什么要紧的事情,连安抚他几句的功夫都没有。
李苍峡怀疑他这个二叔是假的。
他眼睁睁看着盛域每天堂而皇之的出入他哥的病房,之前暴跳如雷的状态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变。
李苍峡对这个世界找不到头绪,他总觉得什么地方都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又完全想不出来,希望他哥早点醒来的心思也越来越强烈。
无论这个李昀州到底是真是假,李苍峡都认为,醒来的李昀州一定会给他一些提示与启发。
盛域这天清晨亲自给端水给李昀州擦脸,他没有让护工动手,自己试了水温之后拧好了毛巾,避开李昀州脸上的伤口动作很轻的给他擦拭。
又用棉签沾水给他润了润干燥的嘴唇。
做完了这些,盛域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盯着闭目的李昀州。
“睡美人,你准备睡到什么时候?还是打算等我脾气过了再醒?”
他轻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的,你什么时候醒来这脾气都过不去,我劝你还是早点醒来,趁着你这幅病歪歪的样子博取一下我的同情心。”
盛域抓住李昀州的手,摩挲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啧,你看现在连我占你便宜你都反抗不了了,李昀州,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之任之了?”盛域低下头,下巴搁在他抓起的手背上,低声道,“你他妈真的睡太久了,李昀州……你还欠我一个回答吧。”
外面敲玻璃的声音打断了盛域,盛域的秘书隔着玻璃扬了扬他的手机。
盛域眯起眼,又看了眼床上的李昀州,叹了口气,“我有个电话,我去接一接再回来。”他顿了顿,“这几天我很忙,熙州的事情我已经有头绪了,等你醒来再说给你听。”
盛域把李昀州的手放回原处,站起身,“李昀州,听话点吧,早点醒过来。”
说完他才转身离开。
盛域和门口的苏衡他们点了点头,接过秘书手里的手机走到阳台那边。
医院的休息室里,李苍峡同样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语气不善地对着电话那头道:“威尔逊下午过来?他来有什么用,他又不是脑科医生,我哥现在昏迷不醒是外伤的原因,跟心理问题没一毛钱关系!我知道是我二叔安排的,但他现在人不在这里……什么?行!我自己跟他打电话!威尔逊来了你就让他住酒店,反正你安排就可以了,别把人带到医院来,我知道……我负责可以吧!操!”
李苍峡挂断了电话,脸上阴沉沉的。
他下意识地走到李昀州的病房前,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人,自言自语道:“那时候你每次提起这个医生语气都不太对,别人听不出什么,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他是不是曾经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以你的性格,应该早就有仇报仇了吧?可是这个世界,他还好好的,被二叔当成救命良药呢。哥,你也该醒来给我解答一下了吧,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姓盛的到底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混蛋,这几天……我总觉得什么都不对?”
李苍峡盯着李昀州,深深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忽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贴在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