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脚步虚浮,他看了看天色,已到了傍晚,离子时不远,南星已经感觉到身体内力渐渐流失,他的身体极差,一旦没有内力支撑,连日常行动都很困难。
他手指摸着门端,虚虚倚靠,佛耳已经侯在他身旁,恭恭敬敬地出声:“主子。”
知道南星每月十五夜武功尽失的少之又少,除了羽涅也就是佛耳知道,这一天佛耳都会侯在他身旁,因为这一天的南星,连个普通人都能杀死他。
他一看见佛耳就想到那个冷极了的寒玉山洞,听见他的声音就跟催命似的,更不想看见他,南星冷哼一声并不理会,他走得极慢,佛耳就在他身后慢慢跟着,跟得很近,怕他摔了。
“把我当残废了。”南星咬牙启齿地说。
佛耳不语,许久才护送他回了房间。
南星在房间里打了个寒颤,内力渐渐消失,阴寒的药性在血肉里蔓延,他更冷了,偏偏今日的屋子里连烧炭都没有。
南星心里暴躁至极,跌跌撞撞用袖袍在桌子上一扫,名贵的玉器摆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碎成了驳杂的许多废料。
“嘭”地一声,南星又摔了一件贵重的瓷瓶,他狠籍地发着脾气,指着佛耳鼻子骂:“滚!你给我滚!”
他骂得急了又俯在桌子上止不住的咳嗽,苍白细瘦的手腕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手指用力地抓着桌檐,他咳得浑身发红,单薄瘦弱的肩头颤抖个不停,显出一副惨烈病态。
佛耳过来瞧他,但他还没靠近,南星就抓起一个砚台就砸了过去。
“滚!”
佛耳不躲不闪,被砚台砸了个正着,鲜血从他的前额流了下来,从他高挺的鼻梁蜿蜒流下下巴,他连眼睛都不眨:“主子,快子时了。”
南星打了个寒颤,他浑身抖了起来,他缩在椅子上将自己抱成一团,语气弱了下来:“佛耳,我冷。”
南星牙齿咯咯地响,他的手指抓住椅子的扶手,佛耳微微俯身对他说:“主子,该修炼了。”
所谓的修炼就是去寒玉山洞被关一晚,南星抓住椅子的手又紧了些,他说:“你让人送炉炭火,我太冷了,暖一下就过去。”
佛耳不为所动,依旧说:“主子,快到时间了。”
“不!”南星尖锐地喊起来,“我不去!今日不去了!”
佛耳注视着他,突然将他抱起,南星死死抓住椅子,凶狠的叫骂:“佛耳你敢!我就该杀了你!谁给你的胆子,我让义父杀了你!”
佛耳眼眸翕开,淡淡地看他,他的手掌将南星抓住的椅子把手轻轻一碰,那椅子把手如被利刀切开般断裂,他将南星打横抱起,南星怒气冲冲掐住他的脖子,但是没了内力的南星力道软绵绵地连个印子都没掐出,只在他脸上狠狠挠了几道红痕。
南星长长的黑发散乱垂下,他突然感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滑落,紧接着夜晚的风吹了过来,脸上轻薄的细汗被风吹得冰凉。
“啪嗒”一声,面具掉落在了地上。
南星瞬间安静得像只乖猫,他浑身僵硬,紧接着他剧烈的抖了起来,他瞪大眼睛神经质的喊道:“面具!佛耳快!我的面具!”
佛耳跨过那张面具,抱着他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南星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像个不能见人的疯子,低低地诅咒了几声,最终只是唔咽道:“把面具捡回来。”他咬着牙,终于说,“求你了。”
佛耳脚步顿了顿,但是他只是停顿了一个片刻,又继续往前走。
南星再也不敢出声,决明宫有很多人,再出声就会被看见听见,他宁死也不能被人看见这个狼狈的样子,他也不想把人杀光。
佛耳的武功极高,内力深厚,脚步非常的快,不一会儿就将人带到了寒□□口。
他一刻也不停留,很快就抱着人走了进去,他将南星放在寒玉床上。寒□□里刺骨的寒冷如凌迟的酷刑,南星满怀恨意的盯着他,一半是绝美如妖一半是阴怖如魔,他阴沉沉地像个索命的厉鬼。
佛耳在黑暗里窸窸窣窣的摸了片刻,点燃了床边一根白色蜡烛,在暗黄的灯光下,南星看见他右手上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
“那面具太重,给主子打了个新的。”
南星愣了愣,刺骨的冷让他思维略微迟钝,佛耳半跪在地上,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湿意,将他凌乱的黑发别在耳后,亲手为他戴上新打造的面具,细致地扣上了锁。
新的面具和他的脸贴合得严丝无缝,轻薄如蝉翼,南星没有感觉到重量,宛如没有戴面具的感觉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他用手往脸上摸了摸,摸到了面具确确实实戴在了他的脸上。
南星伸手抓住佛耳的衣角,他冷得有些混沌,轻声地问:“我好冷,佛耳,带我离开吧……”
佛耳站起身来,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南星抓住自己衣角的手,他没有丝毫停顿,一根一根地将他手指掰开,十分恭敬地回:“属下明早进来接主子。”
南星浑身脱力坐在床上,他的冷得呼吸急促,但他呼出来的气并没有凝结成白色的雾气,他的身体已是和这里一样的冷,他盯着佛耳的背影,喃喃地咒骂:“明日杀了你……”
洞口传来重重的石门关闭的声音,伴随着金属锁链叮咛冰冷,“哐当”一声,洞口被上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