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南星得到这个消息时,是一个午后。
张明川传来的消息,说方玉竹已经死了有些时日了。
大理寺说是入室杀人,强盗入府抢钱把方大人杀了。
但张明川知道当天晚上方玉竹入了宫,回来便被人杀,姑母得知哭得呼天抢地,浑身都软了,什么也做不了。
张明川作为表兄弟,便帮忙收拾遗物。
收拾遗物时,发现了许多东西。
是方玉竹写给南星的诗词,厚得像书似的,几把锁锁起来。
和他那些宏大的志向与抱负完全不同,这些诗词字里行间满满倾慕之意。
他大概知道自己这个表弟为什么会死了。
张明川把诗词翻了一遍,便把这些东西都烧了,而后寻了个机会正大光明见到了南星,有意无意谈起方玉竹被杀这件事。
他竟然没想到,南星不知道方玉竹已死。
那么杀方玉竹的人,只有当今陛下。
……
南星回到寝宫时,浑身都在抖,四肢百骸都软绵绵地冰冷得没有知觉,像是被妖魔鬼怪全部抽干了力气。
他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奴才们的声音扭曲了似的,听到耳朵里是怨恨的笑声。
南星吓得连忙爬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捂得严严实实。
丫鬟们慌忙去看他,掀开被子一看,南星一双眼睛惊恐万分,哭着尖叫起来。
丫鬟的脸不知怎么变成了方玉竹的脸。
他知道方玉竹因他而死。
如果不是他收了方玉竹的东西、如果不是他多事帮江云华选后、如果不是看见张家嫡女的画像传信给方玉竹,江云华也不会嫉恨。
方玉竹也不会死。
他那么年轻,有着无限的前途和可能,有着远大的志向和抱负。
就这么,因为与他有几次接触,死了?
方玉竹是不是要变成厉鬼来向他索命?
还有襄王,襄王是不是也是……这样死的?
……
江云华接到消息时慌忙赶了过来,连太医都没有他快。
南星藏在被子里,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只要有人靠近便会颤抖着尖叫,胡乱中还能把人抓伤。
“南星!南星你怎么了?”江云华微微掀开被子,看见南星披头散发惊恐捂着脸,口里喃喃自语。
反反复复叨念着:“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江云华连忙搂着他,拍着他的背安抚:“没事的没事的,没人敢杀你,你是太后,没人敢伤害你,别怕别怕……”
南星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兽一般颤抖得更厉害,脑袋闷在被子里死死捂着。
江云华怕他被闷坏了,便把他的被子掀开,没想到南星一看见他的脸,反应更大。
南星猛然尖叫起来,一把将他推开,胡乱推搡间指甲刮在他脸上,在他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太医终于赶到了,有些踌躇的站在江云华面前,江云华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太后娘娘看病!”
太医手足无措,太后娘娘缩在角落里抗拒被人接触,这种情况只能让太监按住他,才能把脉。
江云华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南星抱着桎梏,南星在他怀里挣扎地厉害,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江云华!”
江云华温声安抚:“我没有,我怎会害你……”
南星又惊恐的尖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害你……不是我害的方大人……”
江云华眼皮跳了起来,他咬牙道:“还不快把脉!”
太医战战兢兢为太后把脉,只说是身体虚弱,精神应激,需好好调养,不能受刺激。
开了副安神的药给南星吃了,终于是安静睡下了。
江云华在一旁守着,南星睡得不安稳,在梦中总是在哭,可是他一碰南星便开始发抖。
江云华看了眼在一旁候着的太医:“你们先出去,有事再喊你们。”
太医瞧了眼皇上,脸上、脖子上血淋淋的,被太后又抓又咬,看起来十分严重。
却好像不怕疼般也不治自己的伤,只守着太后。
但是南星醒来后又把他弄伤了。
南星似乎清醒了许多,满眼的眼泪,怨恨的指着他:“蛇蝎心肠、恶毒小人、一颗心黑透了!你有种也弄死我!滚!”
“南星……”
回应他的是南星猛然扑倒在他身上,狠狠打了他一个巴掌。
南星满腔怨恨地盯着他:“你是爱我吗?这是爱吗?你是恨我入骨要我永世不得超生吧?观音菩萨和玉皇大帝要罚我去十八层地狱了!”
江云华哑声:“你别这样了南星、别这样……我很爱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南星含着泪大笑:“拿着爱我的名义杀人放火残害忠良!你自己心思恶毒非要套在我头上!我的人生因为你全毁了!我想做什么都不能做,我是你的玩具、是你的宠物吗?可是把我关在笼子里把玩观赏?又借此害人害我?”
江云华连忙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南星!你别这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云华以为南星要继续打他,他想,南星出气了也好,免得闷在心里。
没想到南星突然又爬上了床,缩在被窝里惊恐地叨念:“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有罪、我有罪……”
江云华去瞧他,南星又反应得更大,无法,只能把太医喊进来。
而南星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吃东西了,多是灌些药,大半夜的胃疼,再发起了高烧,整个慈宁宫几日都是没日没夜地灯火通明照顾太后。
江云华好几日都没有上朝,长安都在传慈宁宫年轻的太后病了,病得严重,快死了。
江云华几乎不敢在南星面前露面,因为只要他出现,南星会病得更重。
南星吃多了药整日昏昏沉沉,有时候醒来了也忘这忘那,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袍,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幽魂般走来走去。
直到有一天,慈宁宫新来了个奴才。
……
又是一年盛夏过去。
去年的此时,月下赏荷之日,南星凑热闹去了灯会。
那天江云华送了他一盏美丽的凤灯,在灯火阑珊的树下亲吻他。
如今一想,仿佛是早有预兆般,那只美丽的凤鸟栖息在梧桐枝头,像极了笼子里一只美丽的金色鸟儿。
南星在午后的窗前,踩在华贵柔软的地毯上痴痴地看着手中的一支新摘的花。
宫女说新来的奴才要进来和他请安。
南星没什么反应。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人,待南星反应过来时,那奴才已经不知跪在他脚下几时了。
南星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
只见是个体态修长高大健壮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袍,一头银色的长发,有着一双浅淡的、像蛇一样的狭长双眼。
南星怔怔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好似僵直不动,许久才是磕了个响头,嗓音有些发颤:“奴才姓许,字京墨,是如今东厂新任督主,特来伺候太后娘娘。”
许京墨等了许久也不见南星说话,他抬头看去。
只看见南星在午后的日光下,洁白美丽得似乎在发光,好似宫里供奉的什么漂亮精怪,一晃眼就会消失不见。
南星慢慢蹲下,修长漂亮的手探了过来,抚上了许京墨的脸。
许京墨浑身抖了一下,好似浑身通了电般,胸腔里挤满了酸涩酥麻的情绪。
南星怎么变成了这样,痴了般的,竟是连他也不认识了。
穿着一袭素色的宽袍,披头散发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呆傻了般的,许久才反应一下。
南星抬起他的脸,怔怔瞧了好久,才喃喃道:“是你啊……”
许京墨眼睛发红,心说是我。
但是突然,南星扬起手打了他一个巴掌!
他抬起眼,看见南星大声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你、是你啊……”
南星又给了他一个耳光,轻轻地说:“你害得我好苦。”
许京墨长睫垂下,盖住了眼睛里是所有情绪,重重磕了一个头:“奴才……该死!”
……
新晋的东厂督主,成了慈宁宫里一名奴才贴身伺候太后。
竟是伺候得极好,听说太后的病好了许多,有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太医说若是有亲近之人陪伴,会好上许多。
挑来挑去只能挑许京墨,阉人还是稍微安全的。
江云华紧紧握着拳,听着太医汇报今日南星病情。
江云华忍了下来,他深深闭上眼:“还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
南星坐在软塌上,刚刚泡了药汤脚,许京墨让宫女把药汤端走,他单膝跪在地上,他修长的双手戴着一双黑色的手套,虽瞧着有些僵硬,但动起来是十分灵活,他用柔软的巾布悉心的帮南星擦脚。
南星的脚白皙晶莹,关节透着灵透的肉粉色,漂亮得像件手艺人精雕细琢打磨的工艺品,许京墨托起他的脚掌,耐心地帮他修剪指甲,南星的脚指圆润漂亮,托在手里让人爱不释手,许京墨把修剪的指甲放在小瓶子里,又细致地帮南星打磨指甲,然后用药香做了护养,直到南星有点不耐烦了,他才给南星穿上袜子穿上了鞋。
今日帮南星挑了件浅蓝色的衣衫,几层柔软的里衣,套上一层用银线绣着凤鸟的宽大长袍。又让南星坐在镜子前帮他梳头系发。
好一会儿才出门,今日要去宫里走走。
秋日的深宫满目金黄,美不胜收,华贵大气又精美,好似染了一层美丽的金色。
南星仰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他站在高高的宫墙边,轻轻地说:“我想去扬州看看。”
许京墨眼眸微动,笑道:“奴才近日托人带了扬州的一些小吃,都是娘娘爱吃的。”
南星微微皱了皱眉,回过身打了许京墨一个耳光:“我说想去扬州看看不是要吃东西,耳朵聋了了吗?你没听见吗!”
许京墨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巴掌印,南星冷哼:“没用的东西!你不是说过什么都可以为我做,这点都做不到吗?”
许京墨连忙下跪:“奴才去请示皇上……”
南星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又拉着许京墨起来。
他把许京墨推在墙边,仰头看着许京墨,用手轻轻的抚摸他脸上红红的印子,心疼地说:“我是不是打疼你了?”
许京墨垂下双眸,摇了摇头。
南星温柔的看着他:“都怪你不听话,你要是听话我便不会打你.,也会好好疼你……”
许京墨好好地应着:“奴才知错,奴才听话。”
南星轻轻笑了起来:“我想出去,我想让那个人快点死,你听我帮我好不好?好不好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好!
此时此刻我可能还在睡觉,醒来再看评论啦~
姐妹们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