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没声没息的你要吓死我啊?你过来我瞧瞧,江云华有没有对你用刑。”
许京墨一如既往听话的慢慢地走过去,皎洁的月光下南星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他一身玄衣,平日里整齐竖起的长发全部披散了,银白的披散在肩头,在月光下像冬日里的雪铺了满肩。
那日南星出嫁,他像个废物一样什么也干不了,急得一夜白了头。
他想,南星肯定很绝望吧?他把南星带到狼虎之地,却没本事带着他出去,让他就这么搭上了后半辈子嫁给了一个死人。
他还给南星下了蛊。
让南星疼、让南星痛不欲生。
什么悲惨的事都被南星碰上了,南星今日如此境地,全是因为他。
“我想来看看你。”
他看见了南星的面容,还好,南星没有受苦的样子,江云华那贱人心肝虽黑成了锅底,却也不会怠慢南星。
月色下是南星那张年轻美丽的脸,黑发白衣,鲜活动人。
南星是裴家的孩子,按出生年月,今年才是及冠,却已经受了这么多苦难。
本来他和裴家兄弟商量好了,若是成事,便让南星认回裴家,也免得那些风言风语提起南星便是“无良野草”“最下商贾”。
可现在他们失败了,江云华肯定第一个拿裴家开刀。
“南星、南星……”
他有些急切地上前想要抱抱南星,可南星却皱着眉退后两步,“你做什么?”
他立马停在了原地,什么也不敢动作的怔怔站在那里。
月光映进他那双浅淡的眼眸里,泛不起什么光,明暗间只见满目苍凉。
他做了这么多对不起南星的事,有什么资格得到南星的拥抱?
南星说:“你怎么来了?江云华怎么待你的?外面是什么情形,裴英和裴若枫呢?”
许京墨说:“北梁的军队有诈,裴若枫和裴英逃到了西城,江云华诏他们回长安,两人都没回来,如今不知在哪里。”
南星怔怔地问:“裴家如何了。”
原来南星还关心裴家啊。
许京墨以为裴家对南星没有养育之恩,裴若枫鸠占鹊巢拿权势压过他,他以为南星会怨恨,再不济也是一刀两断。
没想到竟是还想着裴家。
就算是他,从小把南星当做棋子,南星明明是知道,也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他们到底是怎么,将如此善良美好的人,逼成了这样?
“对不起南星、对不起我错了……”
他真的错了,错得离谱,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多的错事。
南星当初可是那么喜欢他、心甘情愿的能为他做一切,也将他当做亲哥哥、当做是拯救他的大英雄。
可他毫不珍惜,把这一切,一点一点的毁掉。
许京墨微微哽咽,苍白的脸上是两行微深的泪痕,“裴家你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做好的。”他深深地看着南星,“我可以为你做很多很多事,你可以原谅我吗?”
南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没有出声。
也没有回应。
许京墨嗓音发颤:“我可以为了你去死,你能原谅我吗?”
就算是至今,他还是希望南星原谅他,哪怕是一丝的奢望,奢望还能回到从前。
可是他又深知自己没有任何资格。
久久没得到南星的回应,许京墨终于绝望的退后两步,他背着月光深深地看了南星一眼。
无力般、轻声说:“有空你回许府看看,我给你留了东西。”
……
第二日,南星得到消息,许京墨死了。
长安都传开了,说太后娘娘的兄长从前在长安做官时便利用太后娘娘攀附权贵,好在太后娘娘福星高照遇到了襄王,而太后娘娘的兄长也因作恶太多被仇家阉了,可谁知好景不长,襄王暴毙,而那阉狗又当上了东厂督主,趁机借着太后娘娘的权势作恶多端残害忠良,不仅坏了太后娘娘的名声,甚至亲自进宫掌控太后娘娘。
不止如此,还假传懿旨,害得裴家也卷入了这场风波,昨日幡然醒悟,觉得自己无颜苟活于世,便写下一份自白告罪书,洋洋洒洒上百条罪责,便是在自己的许府自缢身亡。
如此,堵住了长安众口,就算有什么关于太后的怨言,可是替死鬼已经出来了,再加上皇上不办太后,也只能闭嘴。
南星赶到许府之时,许京墨的尸体已经被收走了。
南星在许府大喊大叫:“要验尸!是不是他杀!江云华、江云华在哪里?是不是你杀的?!”
护卫们吓得冷汗直流,世上敢直呼陛下名讳的也只有这位太后了,不过陛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阉人的死过来?
江云华的亲信在这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南星唾骂,等南星骂累了又让人伺候他吃东西。
亲信想,如果现在听着太后娘娘骂语的是陛下,肯定已经气得吐血,还好是他在这里。
人是自杀的,但是江云华也是让人暗示了许京墨,让他以为自己把罪担了就能保住南星。
其实就算许京墨不死江云华也能保住南星,只是许京墨跟眼中刺似的,他早就想让人死透了。
南星在许府大闹了一顿,恍恍惚惚在府里乱走。
许府的下人差不多都逃光了,只有些慈宁宫带来的护卫守着。
许府至今也是好好护养打理,好像是等着主子回来住似的,他从前住过的院子打理得一尘不染,花草都是生机勃勃。
就好像有一天,他还能回来住似的。
南星突然想起许京墨说,让他有空回来看看。
说了两次。
一次是他还是襄王妃时在东厂隔着门见面,一次是昨天晚上去见他。
南星去了许京墨的院子,打开他的房门。
如今门一开,里面熟悉的模样呈现在眼前,明明也是走得不久,却已恍如隔世。
他在这里中了慕情,也在此恨许京墨入骨。
同样的,许京墨也命绝于此。
南星爬上床,摸到了许京墨所说的暗格,那暗格和上次一样,也放了个箱子。
只是这次的大得多了。
南星打开一看,一半是满满的配香,一半是满满的契书。
竟全是房契约、地契商契,扬州的、西域的、长安的、海外的全部都在这里。
全部转给了南星。
上面还有一条特殊的商源,是配香中的一味药。
那药源稀有,全部掌握在许京墨手中,也就是说他不供给,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找不到。
现在全部在南星手里。
而那转让的日期,是许京墨带南星出逃的那一日。
那一日,襄王还没死,他也还没嫁。
好像什么都来得及。
原来许京墨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是当时,被江云华截住了。
……
南星从许京墨的房里出来,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南星正要挣扎,便听到声音:“是我。”
南星一看,原来是裴若枫。
“嘘。”
裴若枫背上了许京墨给南星的箱子,他抓住南星的手腕,“我带你走。”
不知是否是裴若枫和许京墨商量过了,料定南星今日会在此还是如何。
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去哪里?”
“出长安,出了长安便驶船入海外。”裴若枫说,“你自由了。”
许府开了个小门,正通当年裴若枫买下的宅子。
宫里的人很快就发现南星不见了,城门紧闭草木皆兵,只是没人想到,裴家有条兵道。
这是开国时的兵道,当年江家就是靠着这条兵道拿到的江山。
裴若枫带着南星从兵道里终于离开了长安。
两人各骑一匹马,南星的马上驮着许京墨那大大的箱子,里面放着无数财宝和他的配香。
两人从隐蔽的峡谷出逃。
裴若枫说:“出了峡谷便是大江,那边有一条去往海外的商船,今日子时出发,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南星说:“裴家怎么办?”
裴若枫笑道:“裴英手里有兵权,江云华不敢动裴家。”
江云华是什么性子?怎么可能不动?可是南星那么想走,如果他继续留在江云华身边,说不定哪天会被逼死。
只要南星走了,再传出消息说南星是裴家的孩子,江云华便不会动裴家。
江云华肯定还存着幻想要把南星找回来,如果动了裴家南星一定不会原谅他,所以他们便料定江云华不敢。
南星点了点头,心想江云华那么爱他的皇位权势,做事都是滴水不漏,不会冒险动裴家的。
裴若枫笑了起来:“我什么也不要了,往后我是你的护卫,你去哪我就去哪。”
……
高高的峡谷上方,断崖之上往下一瞧,两人骑着马宛若蝼蚁。
江云华眯着眼睛盯着,咬牙切齿下令:“杀!把裴若枫杀了!”
即使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计划拿南星做饵引裴氏兄弟出来。
但亲眼看见南星毫不犹豫的跟着裴若枫走,他的心也好像被刺了一刀、满是黑色的毒,疼极了。
江云华并没有拿地理优势射箭、滚石,而是派死士去杀人,他怕误伤了南星。
他站在上面冷冷地看着,这个峡谷全是他的人,裴若枫活不了,南星也跑不掉。
裴若枫的人早就被他堵在了外面,现在裴若枫一个人,没有人能帮他。
只等把人杀掉。
裴若枫听着有异动,连忙把南星护着。
他手上算是有些武艺,也在沙场上多有磨炼,但是将军的本领是杀敌,是大开大合的招式,比不了招招致命不要命的杀人本领。
而且每个杀手都很强。
那些人不怕死也不怕疼,不死不休缠着他不放,他已经知道自己活不了了,肚子里的肠子已经被勾了出来,这些人非得杀了他才会停止。
鲜血泼洒间瞧见南星惊慌失措的脸,南星好像在恐慌地喊着什么。
太吵了,他听不见南星的话,只是本能的上前重重的鞭打了南星的马!
“快走!”
那匹马疯了般的朝前跑去。
远远的,那马儿成了一个小点,飞快的离他远去。
他的眼睛模模糊糊,眼前渐渐变暗。
他这一辈子,总是在对的时间做了错事,又在错的时间拼命徒劳弥补。
他想,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
那日郊外兰芯亭,如果他早早地、马不停蹄地去了就好了。
那日上午还是阳光明媚,兰芯亭两旁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南星等在那里,风吹起他的袖袍和柔软的黑发,美丽柔软地对着他笑。
他气喘吁吁地赶过去,急忙的述说着、弥补着他此生最大的悔恨。
“你什么也不用说不用做,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往后我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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