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令觉得脑袋要炸了。
下午从花店出来回到家,怕情绪更激动,他第一时间收拾了地上的东西,跟昨天的垃圾一起打包好,立马就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后来头就一直疼,一点也不歇气地疼。
不过也幸亏了头疼,让他不至于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沉不住气,为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思来想去,在心里反复描摹心爱的人以至长夜难眠。
也让他不必回想陶君,不必猜测夏朝阳当年做了什么,不用再重复无法弥补的难过。
谢天谢地,今天一切的异样都只是因为生病了而已。
很快入了夜,匆忙洗漱完吃了些阿咖酚散,陶令立刻上床把自己裹了起来,他在黑暗里睁着眼睛,期盼第二天能好一点。
而后迷迷糊糊了一整夜,一整夜都是陶君和闻清映。
早上醒来忽觉凉得不得了,陶令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毛衣,低头一看米白色,思绪倏地远了,心想闻清映好像喜欢穿深色,要是穿这个可能会更好看。
顿了两秒,他像被烫到手似的,把衣服匆匆塞回去,重新找了件灰色的。
头倒是不怎么疼了,但是上班依然只能靠着咖啡提精神。
下午在行政楼里有个学术讲座,先前有同事提醒过陶令,陶令随口应了也没管,因为内容不算是自己领域的。中午在楼里绕了一圈,在历史系那层楼的楼口看到一张海报。
本来已经错身过了,走了两步他又退回来,看了两秒,他不出声地骂了一句,上楼回办公室。
据海报显示,今天来开讲座的人是S大历史学院的副教授,夏朝阳。
去你妈的S大,去你妈的讲座,去你妈的副教授。
下午下班,陶令故意拖了一会儿,他站在中庭上面的走廊边,看着阶梯教室里涌出一堆人,直到教室门被锁起来,他才晃荡到宗教所背后,远远看了看花店。
下去的时候整栋楼已经空了,然而刚刚走到一楼大厅里,后面忽然有人喊他:“陶老师!”
陶令回头,看到一个长相乖巧的女生。他记得这女孩儿的脸,一双眼睛挺大挺有神的,也因为她名字很特别,叫云南。
他点了点头,云南快走几步跟上来:“陶老师下班了?”
“是啊。”陶令应,“又来听讲座?”
云南笑着点头,咬了咬嘴唇。
出了楼,陶令以为云南要朝东面走,没想到她还跟在旁边,于是顺口问了一句:“回新校区要坐校车吧?”
云南腼腆地笑应:“啊,是的陶老师。我不坐校车,等下家里人来接我,我现在去找我哥。”
陶令“唔”一声,没再多问。
他走在前面,小姑娘估计是有些不好意思,一直落在他身后半步处。
一起出了西门,还没过马路,但是一想到马上要见闻清映,陶令心里已经开始不安。
离花店越来越近,一抬眼就看到闻清映站在门口,正在朝自己的方向望。
一颗心倏地收紧了,陶令不由得垂了眼,暂时不去看他。
只隔几步远了,他正琢磨着跟云南打声招呼让她先走,就听到云南说:“陶老师再见。”
嗯?陶令还没反应过来,但依然应了一声:“再见。”
云南笑笑,冲他挥了挥手,转身立马朝着闻清映跑了过去,一下子跳起来挂到了他身上。
陶令一怔,看到闻清映回手搂了一下云南,抬眼朝自己笑。
事情电光火石之间就被连了起来,陶令终于发现,先前跟闻清映一起的女生就是眼下这姑娘。
原来真的是妹妹。他突然有点想笑,甚至想冲到贴吧里去吼一声。
不过也就是想想而已。
“咦?”云南站好,发现闻清映在看自己身后,回头见陶令还没走,在两个人中间来回看了看,她问,“陶老师,您跟我哥认识?”
陶令镇定地“嗯”了一下。
云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说:“好巧啊!”
陶令心下尴尬,面上不露声色:“好巧。”
想跟闻清映打声招呼就走,闻清映却正朝云南在比划些什么,云南应了,也跟他用手语交流。
恰好在这时候,身后开过来一辆车,端正地停在正对花店的路边。
陶令:“……”他都认识这车了,又是那个叫白观的高大男人,还有闻清映的姐姐。
车窗缓缓降下来,果然。副驾上的女人喊:“南南,走了,等你好半天了怎么又绕到这边来?”
云南扭头看了一眼,有点尴尬地望望陶令,回过头接着跟闻清映交流。
女人的性子跟云南简直是两个极端,不耐烦地又喊:“快点!跟你说了几次了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比比比比什么比?”
闻清映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回身从架子上拿了一束花给云南,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
“什么叫不三不四啊?”云南颓丧地撇撇嘴角,跟还站在旁边的陶令说,“陶老师不好意思,陶老师再见。”
“哥我走了。”她说着朝闻清映招招手,闻清映显然是不舍得却也没办法,跟着她走到街边。
云南坐进车子,女人漠然地看了看闻清映,重新戴上墨镜。车窗升上去,车子紧接着扬长而去。
陶令心说好像抢夺抚养权的离异夫妻,自己作为旁观者又目睹了“拍摄现场”。
好狗血,比先前想的十八盆狗血还狗血。
转头看闻清映,闻清映还望着那车离开的方向,一脸说不出的茫然,他这样子让陶令心尖一颤,很想上去抱抱他。
不过依然只能是想想。
过了一会儿,闻清映回过神来,冲陶令笑了笑,拿手机打字:“先生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陶令好奇到了极点,可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也不好问出口,只得回复:“没有的事。”
闻清映明明心情很不好,但仍旧很快遮掩掉,问陶令要不要进花店坐坐。
陶令有心想陪陪他,却害怕他得强打精神跟自己交流,正想拒绝,闻清映的手机又递过来了:“先生要是不忙可以跟我说说话吗?一会儿也好。”
这是需要,是需要的意思吧?
陶令心里七上八下的,按下思绪应了,跟着他进花店。
原先还能讲讲课上的内容,今天一坐下,闻清映没有问问题,陶令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干脆就沉默着。
这一沉默就到了傍晚,陶令琢磨着该走了,可心里舍不得,最后拖了一秒再一秒,始终没动弹。
街面上的路灯亮了起来,闻清映送走一位客人,坐到陶令旁边,把手机推到他面前。
上面写着:“先生,等下可以一起吃个饭吗?今天我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