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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朝阳

入睡困难症 一碗月光 3898 2024-07-08 15:30:07

这一年省大的新生运气好,半个月的军训,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下雨。

9月14号,军训已经接近尾声,早起雨就淅淅沥沥的,才训练了没两个钟头,雨水砸在看台顶棚上已经出了响声。

被逼无奈,连队上了看台坐着。

经管学院被分在看台最左边,男生女生的队伍隔着一条行道,互相吼着唱军歌。

陶君坐在最外侧,身旁有一线水滴从顶棚边缘流下来,在地上溅起极细微的水花。

他看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想去接水,刚刚伸出手,从后面来了一个人,腿正好撞在他手上。

“抱歉抱歉!”那人说。

陶君抬头,看到是同班同学,叫夏朝阳的。

夏朝阳人长得俊,性格也开朗,做事不沉闷也不至于太跳脱,因此在班上人缘极好。

“没关系。”陶君淡淡地笑了笑。

两个人视线对上,夏朝阳看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愣了一下。

头顶掉下来一滴水,夏朝阳条件反射地一眨眼,水滴正好落在他眼睑下。

就像他突然流了一滴泪。

陶君又再笑了一下,垂下眼去,夏朝阳慌忙撇开目光,随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朝着台阶下面走。

过了好一会儿,陶君悠悠地放远目光,看着他背影消失在球场边缘。

“陶君,军训完打篮球来不来?”有人在背后戳他一下。

“来啊。”陶君说。

晚上一群男生聚在篮球场,夏朝阳也在,有女生过来围观,笑说:“你们不嫌累?白天军训晚上军训,军训完还打篮球?”

“拜托,十□□岁哎!精力是挥霍不完的!”有男生笑着回应。

笑闹片刻,一群大小伙子上场去挥霍用不完的精力,下场时已经全被汗水泡住,有班上的女生抱水过来分发,没想到少算了一瓶,分到陶君跟前正好没了。

那女生腼腆地低头,说:“我现在去买,你要一起去吗?”

话说到这里,恰巧站在旁边的夏朝阳轻咳一下,忽然把手里的水递过来:“陶君,给你,我带了水杯。”

陶君接过来,冲女生笑笑:“谢谢。”

等姑娘说完话走开,他转头看夏朝阳,夏朝阳一脸平静,而后冲他笑了一下。

有人过来搭陶君的背:“妈哟陶君,看着你文文雅雅的,出手能不能别这么猛?三分哐当哐当地砸,砸得我心砰砰砰——”

众人哄笑起来。

“还行。”陶君笑应。

琢磨着再不回去该熄灯了,大家一起回寝室。路上陶君的室友抱怨:“好烦,我们寝室浴室水龙头坏了,连凉水都没有。”

“去我们寝室洗呗。”立马有人应。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夏朝阳问陶君:“你去我们寝室洗?”

陶君点头:“好啊,谢谢。”

即便是在夏朝阳寝室洗过一回澡,双方依然不算太熟。

陶君好像跟谁都一样,始终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凑在一起能说笑,不凑在一起也无所谓。

转眼军训完毕,新生开始上课,有一门学分为4的必修让课后分小组,刚刚一下课,陶君的室友一手拽了夏朝阳,一手拉着陶君:“我们仨我们仨,我们仨组队!”

中间隔了一排的两个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课程需要实地调研,三个人最后商量了一下,定在国庆节前一天去临市。没想到临出发前一晚,陶君的室友突然说家里有事让提前回家,事情于是落到了夏朝阳和陶君头上。

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坐在班车上,车子驶上高速,陶君坐在窗边闭目养神,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朝他耳朵里塞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他半眯着眼,转头,看到夏朝阳耳朵里塞着一只耳机,另一只在自己这边。

耳机里是一首《Spiritual》。

“日出了。”夏朝阳笑着对他说。

陶君一愣,转头看窗外,东方的天边正好红了一线,看了一会儿,他笑起来。

“你国庆节要回家吗?”晚上做完事回到宾馆,夏朝阳问。

陶君应:“要回,我弟一个人在家。”

夏朝阳笑:“你还有弟弟啊?我家就我一个。”

陶君脸上的笑忽然就真切起来,不是平时那种淡的远的,是带了些骄傲的,整个人看上去倏地就鲜活了。

他说:“一个脾气很怪的小坏蛋,叫陶令。才上初二,平时都在学校,但是放假这么长时间,我不在家不行。就算明天不回后天也得回。”

“你爸妈在家啊担心什么?”夏朝阳随口说。

陶君低头理睡衣,平静地应:“我没有爸妈。”

夏朝阳猛地一愣,好半晌才说:“对不起。”

陶君眯着眼笑:“没关系。”

晚上各自睡在自己床上,夏朝阳平时看不出来,其实有时话也挺多,他问一句陶君答一句的,竟然渐渐就聊到了半夜。

陶君睡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以后想换专业学历史。”

“好啊。”陶君迷迷糊糊地应。

国庆节之后回到学校,夏朝阳给班上男生都带了吃的,又另外给陶君准备了一个盒子:“你尝尝,我妈炒的牛肉,可好吃,是从藏区弄回来的肉,口感跟外面不太像。”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在宿舍楼最顶层的楼梯间,陶君笑:“怎么?还给我开小灶啊?”

夏朝阳“嗯”了一声:“你吃完,要不等下回寝室就没了。”

陶君一时语塞,看着面前满满一盒牛肉,最后表情难言地吐出一句:“我是猪吗?”

夏朝阳闻言笑起来,想也没想,直接上手捏了捏他脸。

这动作一出,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静了。

陶君抬眼瞅他,夏朝阳喉结不自在地滚动一下,放开手,说:“吃不完没关系,我们俩一起吃。”

陶君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一抿,戏谑道:“你早说你想吃呗。”

夏朝阳一时看他看呆了,心里有些惊讶,既是惊讶他说的话,也是惊讶他这样生动的表情。

“只有一双筷子怎么吃?”陶君低头。

夏朝阳想说“你喂我”,却没敢说出口。

陶君叹一口气,夹起一块肉,玩笑着说:“看在你给我带肉的份儿上,大少爷来,我喂你。”

两个人就着一双筷子吃了大半盒牛肉,最后离开楼梯间,盒子筷子被夏朝阳带回了寝室。

很久以后陶君问起过那半盒子肉,夏朝阳答:“你碰过的东西不想给别人碰,第二天我都偷偷吃掉了。”

陶君好笑:“傻不傻你?”

夏朝阳将他的手揣在怀里暖着:“我傻你就不要我了吗?”

“你才不傻呢,”陶君笑说,“最傻的是我。”

夏朝阳笑,低头吻他,陶君闭着眼睛,手从他胸口抚上去,摸到他的侧颈动脉,那么有力。

说回国庆节之后,陶君跟夏朝阳越走越近,不过这种近也只能止步于不谈私事的线上,比其他人跟陶君近,但是离真正的陶君却又隔着磨砂玻璃。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走着,转眼大一过了半学期,学校的木芙蓉渐渐盛开变色,是很清雅的秋天。

有一天一起去图书馆,路上夏朝阳突然说:“我觉得你好像秋天。”

“嗯?”陶君随口应。

夏朝阳:“不知道,说不出来,但是我喜欢秋天。我觉得你跟秋天特别像。”

陶君侧头看他半晌,夏朝阳好似未曾发觉这话有什么不妥,只是如常地笑看着他。

半晌陶君垂下眼,再次放远视线时,看到一树木芙蓉开得茂盛,笑了笑。

这是他十九岁的生日,阳历和阴历重合在一天,那个温和开朗又好看的大男生说他像秋天。

大一下学期,春末夏初,学校里樱花落尽,枝叶繁茂。

陶君跟室友一起去学校外面吃饭,在路上碰到一个女人追着一个男人跑,大声嚷着“小偷”。

在身边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男人从旁边掠过,街上喇叭声震天,陶君眼疾手快,猛地拽住了男人的胳膊。

拉扯之间,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刀,狠狠划向陶君,陶君避让不及,手臂顿时见了血。

而后他咬着牙,一脚踹飞了男人的小刀,周围人一拥而上把人制住。

饭还没吃,人直接去了校医院急诊室。

刚刚包扎好伤口,室友去帮忙交钱,陶君坐在诊室外的椅子上,外面突然忙慌慌跑进来一个人。

他张嘴还没喊出声,夏朝阳已经红着眼睛跪在他身前,一把抱住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幸好时间太晚,四下无人,要不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陶君被抱得太紧,怔愣半晌,在夏朝阳背上拍了拍:“你干嘛?这架势,弄得我要命不久矣一样。”

夏朝阳这才放开他,将他整个人检查了一遍,看到只有手臂上稍稍包扎过,松下一口气。

交钱的室友终于回来,看到夏朝阳,诧异地问:“朝阳你怎么了?”

陶君眉梢不经意地一挑,听到他平静地说:“沙眼病犯了。”

噗一声,陶君笑了起来,随即越笑越大声,笑得夏朝阳几乎坐不住,室友立在旁边直挠头。

晚上一起散步,走到湖边没有灯光的僻静处,夏朝阳一把拉住陶君,哑着嗓子喊:“陶君。”

“嗯?”陶君应了。

夏朝阳深呼吸几下,说:“我……”

好半天没有下文,陶君开口:“你?”

“我,”夏朝阳咬牙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他整个人立即绷紧,甚至屏住了呼吸,等了好一会儿,陶君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前。

“陶君,”夏朝阳急了,“你别把我当变态,我……”

“我知道。”陶君打断他。

夏朝阳愣了:“你知道?”

陶君笑:“我知道。”

夏朝阳还反应不过来:“你知道什么?”

陶君说:“你离我近一点。”

夏朝阳往前半步,跟他靠得更近了些。

陶君倾身仰头,嘴唇虚虚靠在他耳边,极轻声地说:“我什么都知道。”

不等夏朝阳反应,他已经侧过脸,唇在夏朝阳嘴角碰了一下。

“傻子。”陶君笑着退回来,让开些距离,看着在夜色里怔愣的夏朝阳。

夏朝阳再开口的时候带了鼻音:“陶君……”

陶君还是在笑:“我刚才是在想,你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亲我,谁知道等半天你在那自说自话。”

夏朝阳也跟着笑起来,堪堪停下之后,略有些局促地说:“怕你会不理我。”

“现在还怕吗?”陶君歪着头看他。

夏朝阳一手搂住他腰,哑着嗓子说:“不怕了。”随即用自己的温润,轻颤着覆盖了陶君的两片薄唇。

陶君比夏朝阳小几个月,夏朝阳二十岁生日那天已经放了暑假,天气正当热。

这一天陶君早起,先把陶令送到了兴趣班,叮嘱他晚上锁好门窗,随即坐车,到了夏朝阳所在的槐市。

他来之前没跟夏朝阳说过,接到他的时候夏朝阳整个人都乐癫了,到了宾馆立马冲过来抱他,兴奋地将人托起来转圈圈,惹得陶君踹了他几脚。

两个人一起走了好些大街小巷,夏朝阳带着陶君钻老镇上的巷子,买小时候喜欢的玫瑰糕。

晚上回到宾馆,陶君笑问:“不回家会不会被妈妈骂?”

“我都二十岁了,比你大。”夏朝阳捏他下巴,“而且他们都不在家。”

“叫哥。”夏朝阳严肃地说。

陶君勾着嘴角:“不。”

任凭夏朝阳怎么软磨硬泡,陶君依然拒绝喊他哥。

夏朝阳一向拿他没办法,也就不说了,只是用手背在他脸上轻抚,问:“你怎么都晒不黑?”

陶君笑:“你不喜欢?”

夏朝阳一点点逼近他,低声说:“喜欢,喜欢得想把你吃掉。”

闹了一场,陶君先去洗澡,出来的时候夏朝阳正在接电话,对着那头说:“你们俩真烦,干脆真的分手算了。”

陶君自顾自擦头发,等他挂掉才问:“怎么?”

“我室友,跟他女朋友闹分手,每次都找我每次都找我,一个月得找三次!”夏朝阳忿忿。

陶君听完话沉默半天,忽然喊:“哥。”

夏朝阳一怔,随即笑起来,对着他张开双臂:“不是不叫吗?”

陶君扬着下巴:“今天你生日,反正我没带礼物,这就是生日礼物咯。”

夏朝阳将人拽过来抱住,在他怀里蹭脸:“不干。除非你亲我,十分钟不停的那种。”

笑了一会儿,陶君说:“我跟你说个事。”

夏朝阳听他口气慎重,收了玩笑的姿态,抬头看他:“嗯,你说。”

陶君:“你刚才说你室友经常跟他女朋友闹分手?”

“是啊。”夏朝阳说。

陶君跟着坐上床,捧着他的脸,说:“哥,你听好了,我跟你在一起,不管是闹矛盾也好,吵架也罢,甚至打起来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要跟我说分手。”

夏朝阳眉心微微拧起来,是很认真在听他说话的表现。

“你要是跟我说分手,我绝对不会说不,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要是真说了分手,在我这里没有从头再来这回事。”陶君用食指轻抚他嘴唇,低声说,“你知道我说到做到。”

话音落下,房间里沉寂半晌,夏朝阳点点头:“好。”

陶君笑笑,跪在床上倾身去吻夏朝阳,吻他这一生唯一喜欢上的男人,吻他十九岁时美妙的爱情。

表面漫不经心,却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夏朝阳的手那样稳当,牢牢托着他的背,所有爱抚都带着火星,最后将他整个人变成一把火,从里到外地燃透。

第二天起床是一个晴朗的天,陶君站在窗边拉开窗帘,看到远处橘红的一线。

他勾着嘴角,想起他们第一回 共同的出行,也是这样明亮的日出前兆,耳机里放着《Spiritual》。

“小君。”夏朝阳在背后喊他。

陶君回头,看到那个人冲他张开双臂,满眼都是年轻蓬勃的爱意。

“哥。”陶君朝那怀抱走过去,笑着说,“早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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