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家的路上,陶令手一直在抖。
从机场出来直到现在,他都是被闻清映牵着走的,脑子里完全反应不过来,连路人的表情都没看清过,也一句话都没说。
察觉到他心绪不稳,在红灯处停下车时,闻清映将他手攥入了手心。
陶令扭头看他,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只得空白着脸,问:“为什么?我是说……你能听到,能说话了?”
闻清映想回答,但是摸不准他问话的情绪,心里一着急,张嘴又没发出声音来。
陶令心里蓦地一紧,连忙说:“你慢一点,不着急。”
话音落下,绿灯亮了,车子发动,过了好半天,闻清映终于开口:“对不起。”
想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他嗓子还有些沙哑,但是声音很好听,好听到悦耳的地步。
陶令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很奇妙。
以前闻清映不能说话,他就会不断想象,想象他开口会是怎样的声音,低沉的还是清朗的,浑厚的还是亮堂的,却怎么都想象不出来。
如今乍一下听到,他猛地觉得,这就是闻清映的声音,不会再有其他可能。
短短一句道歉,闻清映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字正腔圆,可连在一起听起来就是有些奇怪。
意识到这一点,陶令眼睛骤然一涩,他眨眨眼,默默驱散掉酸疼感。
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必须集中注意力才能好好开车,闻清映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很安静地不打扰他。
车子停到闻清映的小区楼下,两个人对视一眼,各自下车。
进了屋,门一合上,闻清映立马抱住陶令,不管不顾地亲他。
陶令正想回应,脚下却突然悬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放到了床上。
闻清映着急地抚摸他亲吻他,手和唇都在颤。
陶令忽然就发现这吻跟以往不一样,他感受到闻清映的侵占欲望,强烈直接,殷切。
心里猛地震颤一下,手上也开始回应他。
两个人都有些手忙脚乱,纠缠许久终于脱掉了对方的衣服,闻清映整个人覆到陶令上方,从他的额头吻到脖颈。
那温柔在陶令心口流连片刻,末了羽毛轻拂过腰线,陶令一把搂住了闻清映的肩背。
他呼吸十分急促,说,“洗。”
闻清映却充耳不闻,还要继续动作。
陶令不安到了极点,他抓着闻清映手臂不让他往下,固执地说:“带我洗澡,要洗。闻……”
太过心急的缘故,他喊不完闻清映的名字,单单一个“闻”字,出口之后显得他莫名无助,但正是因为这无助,听来更让人心悸。
闻清映倏地停下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片刻,终于起身抱他去浴室。
陶令不是不知道闻清映有强势的一面,但是从来没这样直观地感受过,他在海浪里攀住闻清映的肩颈,生怕一松手就会溺亡。
“闻……”他带着鼻音喊。
闻清映循声抬眼,掰过他下巴来吻他。好不容易才得到喘气的机会,陶令小声说:“想听你的声音。”
“先生。”闻清映鼻息很重,生疏地喊他。
多喊了几次之后,话出口变得顺畅起来,闻清映带着浓烈的迷恋,不断重复:“先生,先生……”
陶令眼角泛红,被闻清映的声音激起心灵的震颤,几近失神。
平复喘/息和悸动花了太多时间,陶令直直望着天花板,终于从余韵中抽身,才开始觉得惊讶。
第一回 亲密接触,他没想过会这样契合,好像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燃起来,灵魂都要交给彼此似的。
闻清映压在他身上,将他整个包裹起来,即便结束了一切也不愿意离开他一秒。
陶令动了一下,闻清映从他肩窝处抬起头,对视两秒,缠绵地亲了亲。
“你骗我。”唇分开,陶令忽然说。
闻清映张张嘴,又没说出来。
陶令说:“你一直听得到是不是?”
闻清映有点着急,陶令接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坦白?”
不等闻清映说话,陶令推了他一下,但是闻清映不主动,以他当下的状态根本就掀不开他。
陶令挣了两下果然挣不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咫尺处的人。
对视了很久,闻清映终于发现陶令根本就没生气,他乖顺地眨眨眼,像极了以前刚认识的时候。
每次他露出这表情,陶令就忍不住心软,什么都想答应他。
“别想勾引我,”他强撑冷酷地说,“好多账没跟你算。”
闻清映抓住他手,覆盖在自己心口上,终于说出来:“你说你爱我。”
陶令一怔,想起以前肆无忌惮说过的那些话,头皮顿时发麻。他着忙地移开目光,看着墙壁顶端,生硬道:“我没说过。”
“我听到了。”闻清映捧着他脸,逼迫他跟自己对视,继续用陌生的语调说,“你爱我,你不能走。”
陶令抿紧唇,最后冷冷哼了一声。
哼完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傲娇的姿态陌生无比,他忽觉太过羞耻,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却还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闻清映细细看着他眉眼,说:“我有你的把柄。”
过了好半天又重复一句:“你不能走。”
“学会威胁我了?”陶令问。
闻清映笑笑,小虎牙又无遮无挡地露出来。
陶令心痒,仰着头要吻他,闻清映俯下身去,他得以把住他脖颈,如愿舔上他的虎牙。
洗澡的时候陶令拉起闻清映的手,本来想检查他手臂内侧的伤,意外地发现他手腕处破了皮,红通的一圈。
“怎么回事?”他一怔。
闻清映摇摇头,抽回手:“等下,说。”
他太久没说话,开口时只能尽量简短,陶令知道这已经很难得,也不逼迫他,只是问:“你三年没说过话,现在说起来还挺顺畅?”
闻清映垂眼看着他,答:“每天练习。”
陶令心疼地往前一步,贴紧他胸口抱住他:“强迫自己很辛苦。”
闻清映摇摇头。
在水流下抱着彼此,磨蹭了一会儿,陶令笑:“怎么又起来了?”
闻清映抿了抿唇,最后吐出几个字:“因为先生。”
“怪我,”陶令笑说,“我负责就是了。”
他在闻清映嘴角亲了一下,像在床上他对待自己那样,顺着往下亲了去。
他半眯着眼,闻清映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过分,嘴唇触上紧实的身体,让他脑海里又开始炸烟花。
单膝跪地的时候闻清映慌了,一把揽住他将人往上提。
陶令抬眼望他,认真地问:“为什么你能为我做,我不能为你?”
闻清映俯下身去,彼此唇齿又纠缠上。
最后清理的时候陶令想了想,说:“商量一下,下回那个……的时候,能别叫我先生吗?总觉得……”
“先生。”闻清映直接喊了一声,算作回答。
陶令:“……”
“我算是发现了,写字的你跟说话的你不是一个人吧?”陶令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闻清映笑起来,笑得跟当初一样,眉心舒展开,眼睛微弯,露出让陶令心醉的虎牙,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于是变得真切。
这是闻清映,是他的闻清映。
终于收拾好,下半天几乎过去了,陶令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这下直接变成了旷工。
腿/根处不太舒服,见他皱了两回眉,闻清映才意识到自己做过头了,内疚地想出去给他买药。
陶令拉着他不让走,压压羞耻感,说:“我不疼,你抱着我就行。”
两个人于是窝在一起,准备讲讲这几天的事情。
因为闻清映直接开口/交流还有些困难,双方就手语、说话和打字换着用,怎么表达顺畅怎么来。
闻清映对陶令去机场的事耿耿于怀,今天这么冲动地要了陶令,多半就是为这个,也没来得及想到他是开车去的。
因此一开始对话,他立即问陶令为什么要走,陶令疑惑:“你都在这儿我去哪儿?”
不等他接着问,陶令说:“等等,你先跟我说一下这几天什么情况?手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出来就打字。”
闻清映避不过这问题,把家里的事情尽量简短地说了。
即便他描述得云淡风轻,陶令依然盛怒不止,心疼得倒抽气,最后忿忿道:“我要去告她非法拘禁!”
“没事。”闻清映简单地笑了一下,“她有病,我不跟她计较。”
陶令轻轻摸着他手腕上的伤:“你不要这么善良。”
闻清映:“不是善良,她一直很痛苦,这已经是惩罚了,而且比什么惩罚都可怕。”
陶令忍不住还要抱他亲他,闻清映直接搂着他一用力,让他坐到了自己身上。
亲昵片刻,陶令小声问:“云南……”
“我不知道。”闻清映揉他手指,“你呢?”
陶令知道他在问什么,说:“我辞职了,不是因为跟你的事情,你别内疚。我很早之前就想辞职,这一回正好了,这个学期结束之后才能走,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商量去哪里。”
闻清映吻他额头,听他继续说:“闻清映,我很想得明白的,除了陶君,跟我有关系的人只有你,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
说到这里,陶令忽然想起什么来,他捏着闻清映下巴,口气险险地问:“周菁菁,认识吗?”
闻清映一脸茫然地点头:“大学同学。”
陶令:“你俩是不是还差点在一起了?”
闻清映一愣,摇头:“怎么会?”
陶令故意吓他:“最好是。”
刚开始的诧异之后,闻清映立马看穿了他,眼尾稍稍一扬,手放在他腰后慢慢揉着。
陶令被他这动作弄得心慌,为了忽视那点异样,他松开手,把夏持和周菁菁来过的事情讲了一遍。
又把在北京跟夏持交换号码的事说了说。
听完很久,闻清映一直没作出表示。
陶令说:“对不起,不是故意没告诉你,我想着你既然跟过去割断联系了,现在可能也不会太想知道这些。我就想着等你想通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反正你跟我以后还长。”
闻清映笑了,点点头。
陶令思来想去,他妈妈的事情不敢问,但是总得先问点其他的。
他于是在闻清映胸口慢吞吞地摸着,说:“你老实告诉我,既然能听到,为什么要装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