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来了这么一群浩浩荡荡的七八个少年, 前台女服务员微微一笑,直接把卡座牌交给他们,连押金都没有收。
几人到外场坐定, 刚商量要不要开个包间,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型男走来一巴掌揉在夏宇头上, 责骂中含着宠溺:“个臭小子, 整体不好好学习就会往我这跑!”
夏宇夸张地捂着脑壳嗷嗷叫:“小舅, 小舅,你不整天让我和阮秋多玩嘛,我这是跟他来的!”
阮秋忍住朝夏宇翻白眼的冲动, 也喊了声:“小舅。”
他俩发小,经常对彼此的亲戚一样叫法。
夏酒对阮秋慈祥笑笑, 转头又给了夏宇一个脑瓜崩:“臭小子,你也不撒泡尿当镜子照照你那点破分, 人家阮秋多少分你多少分, 每天见你跟人家黏在一起也没见你跟人家一样厉害!”
他总结道:“等家产你给败光了,就去给人家小秋当司机养活自己吧!”
夏宇哼哼哈哈地应着, 每次见面都是这话, 他都听烦了。
他深刻知道他小舅说了就说了, 他也听了就听了,过去也就过去了, 都是场面话。
每人心里都门清儿,想他们这样的家庭背景, 就算夏宇考零蛋下半辈子也是好吃好喝走过去的, 更何况夏宇是他们家老小, 跟阮秋这种长子相比承担的责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于他来说, 能跟阮秋处成好哥们, 就是给他的家族填了大功一件了。
“小舅,silver几点开始跳?”
夏酒眉毛一挑:“你好的不学——”
夏宇大嘘,把他小舅好歹是哄下来了,殷勤问:“小舅,你就让我今天好好玩玩吧,到底几点开场呀,而且他怎么来华市了?之前不一直在a市吗”
夏酒看了眼表,“快了——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来这边的,人家每次都是戴着面罩上台,没事儿扒人家身份干嘛?”
“我就是好奇嘛。”夏宇给在场的几个弟兄们都点了酒,凑过去问阮秋,“发什么呆呢?”
阮秋有种突突跳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难以想象的事情了。
他摇了摇头:“来杯卡斯调的‘波及特’,不加甜酒。”
调酒台的卡斯扬眉一笑,手上各种酒花撒地目眩漂亮。
不一会儿几人的酒都调好了,卡斯把剩下的调酒任务给了别的调酒师,亲自把“波及特”送来,他今天穿得贴身西服,带着股制服诱惑的劲儿,扭搭扭搭着腰,送酒时故意贴着阮秋的耳朵,故意想让阮秋闻到自己身上的迪嗷香水。
阮秋只觉得一股极为劣质的味道传进鼻腔。
“阮少,您的...”
“哗啦啦——”
那调酒师被自己调好的波及特泼了一身,茫然地站在原地。
“滚。”阮秋摁住突突跳的太阳穴。
夏宇和夏酒都吓了一跳,夏酒尤为惊悚,夏家虽然富贵,但比起阮家何止九牛与一毛的差距,若是阮秋在这里不快了他得被夏家主第一个祭旗,转头便骂:“你是眼瞎耳朵也瞎?小秋让你滚没听见?明天你不用干了......”
夏酒训斥的声音还在持续,阮秋捂着太阳穴皱着眉缓了半天。
以往虽然也闻到过这人的香水,为什么今天这样反感...
身体像有了记忆,把顾芒身上那股奇异的冷香刻进肺腑,此外闻到什么香水都好像亵渎一般,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地想吐。
夏宇给他递过一杯温水:“没事吧?”
阮秋本就心里烦,被扰了一遭更是郁闷,来这里本是想把人忘到脑后,谁想到这股刺鼻味又让他把那人记地更深了。
阮秋接过温水喝了一口,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夏宇一愣:“还有silver的舞呢,你不看了?”
阮秋心里冷笑,什么silver,lover的,不认识,一个个跟这调酒师有什么区别,除了扭着个骚|屁|股往人身上贴以外还会干什么。
他摆了摆手,背过身的一刻恰巧舞台灯光亮起,刚才酒吧里浓稠不见五指的黑霎时被点亮,阮秋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接下来,有请我们今晚的主角闪亮登场——silver!!”
又是音响“嘭”一声的爆炸音效,全场疯了似的欢呼叫起来,在场的人都是“迷魂”的老客户,没有人不知道silver。
“啊啊啊啊——”
“是silver!真的是他!!”
“我草我草,那腰那屁股,能看这个我配享太庙!”
“我草啊啊啊他穿的什么啊!!”
“......”
“——接下来,silver将奉上在华市的第一曲初舞,‘哆哈卡’!”
又是一阵爆破般的尖叫声,哆哈卡是silver的成名舞,也是有名的劲爆舞曲,拿这首歌做bgm的一般都是跳脱衣舞的。
阮秋没半点兴趣,挤过层层人群,逆着人潮往外走着。
他一面眼睛被灯光闪的发花,一面耳朵被吵地嗡嗡吵,加上刚才被那人香水熏到的恶心感,心情不悦不快到了极点。
又一个疯狂的男人往前挤,差点把洁癖的阮大少撞个趔趄。
“妈的......”
阮秋咬牙切齿挤出声脏话。
他站定,也不再费力往外挤了。
妈的,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啊!??
他倒不走了!非得看看这人是什么牛鬼蛇神,给这帮愚蠢没见过女人的精虫上脑的玩意儿们给迷成这样!
音乐前奏有规律的响起,正巧阮秋此时转过头——
入目是一片白地晃眼的细腰。
只一眼,那个台上的人就把衣服拉下去藏住,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人再往里走了,数百双眼睛都在看向舞台,人群定格下来,现在是出去的最好时机。
阮秋走不动路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就这一眼,把他直接看in了。
另一边顾芒已经麻了。
他穿着的演出服是渔网衣,那个舞蹈负责人是个老外,操着口鸟语非得让他光穿那个黑色渔网衣,非得说他不穿里衣才good,穿里衣就不good。
顾芒跟他纠正半天,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那渔网衣要是不穿里衣直接特么把凸点都露出来了,别人不要脸他能不要脸?
可那该死的老外发大招,说可以给他more money。
嗯,还是double。
顾芒看着原主的的银行存款,也只能说good了。
反正就是个梦...被一群梦里的假人儿看几眼就看几眼呗,到手的钱才最是能救命的。
系统:......
他家宿主真是为人师表呢。
刚才和这老外扯皮太久,演出时间马上到了,顾芒慌慌张张把这破衣服给套上没想到穿反了,脱下来正过来刚穿一半,身后不知道被谁一推,就这样裸着截腰上台了。
底下疯了似的叫,叫地顾芒鼓膜突突的,赶紧把衣服拉下来了。
他很认真地想等,会下去得去医院看看耳朵,别最后胃癌没夺走他的命,反而得了个什么耳膜癌。
“biu——”
音乐开场,灯光也开始忽明忽暗地闪起来,顾芒本持来都来了的态度,按着原身的记忆随之起舞。
无奈顾芒不跳不知道,一跳吓一跳,关于这首曲子...原主的舞蹈记忆部分未免也太暴露了...本来跳舞就跳地一身汗,而曲子的最后甚至要他把身上的浸满汗水的渔网服扔到台下......
打光时的灯光总会打到顾芒渔网衣上暴露的部分,眼看台下众人也是越来越疯狂。
顾芒搁在这纠结,阮秋那边也不好受,他死死盯着台上那人,刚才那截白嫩的细腰被渔网衣半遮不遮地盖着,曝露的肌肤莹润细腻,在五颜六色的彩光打光下透出诱人采颉的色泽。
他跳的是流行舞,每个动作却格外凸出身体的部位,该翘臀的地方翘臀,该扭腰的部分扭腰,把一首快歌跳出诱惑的味道,每一个高潮的动作都会引得台下尖叫连连。
阮秋直勾勾的看着他,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抛去一开始的晃神,他视线开始在那堪称尤物的完美的身体上逡巡起来,越看,越觉得,这人竟然有点像顾芒!
他忽然后背惊出一身冷汗,甩了甩头,怀疑自己是经过昨儿一晚上想顾芒想的魔怔了。
怎么可能...
舞步似乎快到了尾声,阮秋开始向前挤。
他非要把这人脸看清楚!
堂堂阮家大少刚才还巴不得挤着人群要赶紧离开,现在却顶着一群人的热汗往前挤,说出去要笑掉人大牙。
可阮秋没空管那些,他一步又一步地像用牛角顶人一样往前挤着,魔怔一般因为自己的臆想而非要往前看那个舞男,又因为人群实在太过拥挤,一时走地寸步难行。
走半天,也离那舞台还有好远,连那个silver所谓的银色面具都看不清,何况是脸张什么样?
阮大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秋气地想要骂人,想骂这该死的酒吧,又想骂自己,早知道就他妈的不出来了,刚才夏宇他们那个卡座是夏酒安排的,离舞台最近视野最好。
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后悔。
他向来自持世上没什么事值得他着急,眼下却急出了一脑门的汗,额角的碎发汗哒哒地乱在旁边,看上去颇为狼狈。
音乐到达高潮,身边的人群热闹起来,嘶吼尖叫欢呼声交杂在一起,他们都跳了起来,高举手臂要接什么东西。
阮秋正兀自疑惑,只见什么银光一闪,台上的男人把脖颈上的银色项链摘了下来挥出去,那银色的物什在空中划出一个长长的抛物线。
刚巧不巧,阮秋一抬手,落进了他的手心。
在人群嫉妒羡慕的尖叫声中,阮秋猛地抬头去看。
台上哪里还有silver的影子。
“——这个应该也算吧,”顾芒拿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原主最后脱衣服,我摘项链,也算异曲同工?”
“差别大了,宿主,”系统摇头,“按照规定,不脱衣服的话就不是原来那个档次的价格,给你的钱可能——”
“呀,辛苦了silver!”夏酒推开演妆室的门,脸上挂笑,“华市这帮来‘迷魂’玩的人什么都见过,最近热场子总也热不起来,这次多亏了你。”
顾芒面罩还没摘,银色面罩下露出殷红的唇,微扬一笑,竟看地夏酒微微晃神。
嘴唇都长的这么好看,这要是把全脸露出来还了得啊。
“多亏了老板给了这个平台。”顾芒握了握夏酒的手。
夏酒只觉得掌心触感是出人的细腻,又是一愣,握住的手力度不轻不重,有种绵里藏针的劲儿。
这个silver,实在有意思。
夏酒笑眯眯道:“silver老师舞姿绰约,想来容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然以后就摘...”
“夏老板,”顾芒也微微一笑,“我的个人协议上似乎有说过吧,我跳舞的原则有三个,一是表演费绝不能拖欠,二是面罩绝对不摘,三是不能透露我的个人信息。”
夏酒耸耸肩:“那真是遗憾。”
顾芒颔首,和夏酒商量好这场的价钱和以后的表演频率后就拎包离开,他走的出室,走前回头望了一眼,没想到入室开了个缝,一个烧成灰他也认识的人走进来。
不是阮秋还能是谁??
顾芒一瞬间险些心要吓裂两瓣儿,连忙走了。
阮秋进门时候只看到出门一开一合,夏酒正坐在沙发上美滋滋数着今晚的客流量,他似有所感,走上前问:“小舅,刚才是谁走了?”
夏酒本以为阮秋走了,没想到折而复返,愣神道:“是silver啊。”
阮秋眼睛一瞪,转身把出门扒开就闯了出去。
本是前后脚的空儿,那人却跟耗子似的一溜烟儿没影了,和在台上一样。
夏酒跟了出来,出门也是酒吧的小门,出来后直通外面,夜里的凉风吹得人直打哆嗦。
“怎么了?”
“...没什么。”
“没事儿,有啥事和小舅说呗。”
“......感觉那个人,有些似曾相识。”
顾芒躲在一辆车后面,心嘣嘣跳,差点没吐出来。
“你怎么没告诉我说阮秋在这!”
系统委屈对手指:“刚,刚才是来了,本来想提醒你,发现他又走了,结果没走还。”
这时手机消息“叮”一声响了,夏酒给他把钱打到账户上了。
顾芒扶了扶脸上的银色面罩,又数数那串数字后面的零,不禁感叹富贵险中求。
第二天是周一。
华市一中作为百年老校,仪容仪表是最基本的要求,顾芒穿好教职工的西服,简简单单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衬得他宽肩窄腰,领带打地整整齐齐,平白有种禁欲的味道。
和昨晚上那个戴着银色面罩穿着渔网衣在台上热舞的silver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顾芒满意地点点头。
都这样改头换面了,阮秋不可能还能认出他来。
他的课在第二节课,中间隔着一个大课间,他备好课,手上沾了些铅笔碎屑,便出门去卫生间洗手。
现在是上第一节课的点儿,楼道里没什么人,顾芒拐进卫生间,刚打开水龙头就听到从一个间隔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声音细细呜呜的,听起来像猫儿,又像刺猬,又像女孩哭。
顾芒皱起眉头,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男厕所混进来只猫进来了。
他没什么防备地就打开那个隔间的门走进去,低头查看,发现是一个录音机。
顾芒一怔,只听“嘭”地一声,隔间门被人大力关上从外面反锁,嘻嘻哈哈的声音响起,又逐渐远了。
顾芒玩味地挑起眉梢。
这些小家伙该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捆住他吧?
高三二班的第一节课是自习,一般来说到了高三这个端口没有班会一大早就自习,但这个班把老师都气走了,也只能自习。
三四个男生一脚把门踹开,吵闹的教室静了一下又恢复吵闹,他们像英雄凯旋般绕了阮秋一圈,邀功似的。
“阮哥,弄好了!”
“哈哈哈,那天喝酒那么牛,现在不还是被咱们给关进去了,要是他不求阮哥放他出来,我看他怎么上课~”
这帮半大的少年都沉不住心气儿,那天被顾芒喝倒了一片还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
阮秋低头把玩着昨晚扔到他手里的银链,忽地一笑,起身慢悠悠朝卫生间那边走去。
或许他就是魔怔了,偏偏就要把昨晚两次在他眼前逃走的背影和顾芒联系在一起。
这次他偏要挫挫这个人的锐气,看他还怎么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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