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的头发很软, 顾芒摸到他额头的时候头发落到他的手背上,有点痒,带着些汗水浸透的湿意, 手下的皮肤一阵阵发烫,像在摸一块被火灼烧融化的暖玉。
手下的人小狗似的咕哝一声, 明明烧地昏昏沉沉, 却轻轻蹭了蹭顾芒的手心。
夏宇和一边几个人紧张地盯着这边, 生怕阮秋从昏迷中一个暴起就把顾芒掀那儿了。
顾芒抬起眼,他以前只让人感到他是清冷淡然的,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凉地让夏宇感觉骨子发冷。
他看向正愣神的夏宇:“他烧了多久了。”
夏宇一怔, 一声答不出话。
实际上他不知道阮秋发烧了,阮秋把几乎整个头埋在臂弯里, 什么也没露出来,又不声不响, 哪里像什么生病的人, 他还一度以为阮秋又发神经隔这生什么闷气呢。
夏宇看看阮秋,又看看顾芒, 对上顾芒的视线, 一种莫名的心虚感油然而生。
他感觉怪怪的, 但一时比喻不出这是个什么感觉,解释情况说:“从今天......早自习时候见他来上课,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抬头,也不让人凑近......”
顾芒眉头皱地更紧:“从早上到现在?”
夏宇点点头, 班里的人目光视线都开始朝他们看去, 都是高中生, 除了上课什么都认真, 他们或好奇或探究地看向这里, 又被夏宇一一瞪回去。
顾芒去看阮秋情况怎么样,他离得近,最看得清阮秋的脸,烧的通红通红的,以往呼吸时像小狮子一样起起伏伏的胸脯鼓动幅度都变得微弱了。
他分不清阮秋是晕过去了还是在睡着,心急如焚地想把阮秋扶起来,就去支阮秋的胳膊。
可没想到下一秒那只胳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一下子把他挥开,力度打到把顾芒的手腕都拍红了。
阮秋睫毛颤抖,睁不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
顾芒垂下头覆近一听,听人声色黏黏糊糊地嘟囔着:“别碰我...滚开......”
夏宇听不清顾芒他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只是看到顾芒委下|身子,继而附在阮秋耳边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变戏法儿似的,阮秋就睁开眼了。
那眼睛掀开被罩似的睁开来,眼眶外是红的,眼睛里也是红的,连带着鼻头都微微发红,直勾勾地盯着顾芒,看地顾芒心都缩水似的颤。
“去医务室。”他说。
阮秋扭过头,不去看顾芒。
顾芒对阮秋说:“带他去医务室。”
阮秋呼吸一窒,桌底下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夏宇本以为顾芒会带阮秋去医务室,没想到这个活儿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忙点头,刚要去架阮秋的胳膊,就被那骇人的视线钉在原地。
回头。又对视上顾芒催促的视线。
夏宇:......QAQ
不是,你俩闹别扭能不能别带上我啊???
“别闹脾气。”
顾芒压低声音说。
阮秋直勾勾地盯了顾芒一会儿,那眼神又委屈又气恼,没力气说话,索性直接不看顾芒,扭过头侧着身子又闭上眼睛。
顾芒看了看表,支起身子,班里的几十号人都假模假样地低着头,一个个又都斜着眼睛余光往这边瞄。
“大家先做昨天发的复习卷子的第七页,等会儿下课我回来收。”
班里霎时一片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那个该死的复习卷子上的题都很难,一道题都能搞半节课,这下每个人都有了更要紧的事,没人再看顾芒那边了。
阮秋烧地发迟钝,一时没反应过来顾芒什么意思,紧接着下一秒顾芒就架起他一根胳膊就支在了肩膀上。
顾芒左半边身子像夏天盖了三层厚的电热毯,每一处都被蹭地发烫。
阮秋挣动起来,“别碰我......”
顾芒怎么可能听他的,他长臂一揽,就裹住阮秋的腰把他牢牢架在身上,阮秋本来就生病没什么力气,一会儿就没动静了。
夏宇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总算知道刚才被顾芒注视时候的心虚感是什么了。
这不就是男朋友把女朋友托付给闺蜜结果闺蜜没好好照顾嘛......
不对,他在想什么。
夏宇被自己雷到了,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脑外。
两个人维持这个姿势走到教室外,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没有过往学生了,顾芒换了个姿势直接把阮秋背在了身上。
他走的又快又急,顷刻间后脖颈就出了薄薄的细汗,阮秋盯了那里半晌,忽然张嘴,一口咬住顾芒的肩膀。
顾芒微微侧过头,发丝拂过阮秋的侧脸,他轻声问:“哪里难受?”
以前的世界里阮秋生病疼地难受的时候,顾芒就会让他咬他,只是阮秋每次都不肯。
阮秋热乎乎的吐息喷在顾芒的脖颈,他不答,也不松口,声音有些闷:“放我下来。”
顾芒充耳不闻,几步大跨步从楼梯下楼,现在是晚秋,外面凉凉的带着薄霜,晚风吹在身上很凉爽。
或许生病时就是会有些脆弱,身体和心理上都是这样。
肩膀上的牙又加上些力。
“...我不想看到你,”阮秋吸了吸鼻子,别开视线,“一点也不想。”
顾芒说:“你生病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咳......”阮秋回话一时激动,咳嗽了出来,顾芒感到背上的小电热毯在颤。
他这次说话像把最后的力气也耗光了,软塌塌地趴在顾芒背上一动不动,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顾芒背着他来到学校医务室,那个医务室的老师见这俩人连着来两次,目光有些微妙。
顾芒把阮秋放到床上,忙前忙后地给他盖上被子,叫来医生打好点滴,一系列流程下来,总算是暂时安顿好,抬起手表看看,已经四十分钟过去,就要下课了。
还好就是一时的感冒,算不上什么大病,等到点滴挂完了,也就好地差不多了。
顾芒对着点滴瓶发了会儿呆,心想等会儿下课了夏宇会过来照顾他,落下的卷子等让他晚上再补吧,不过那个卷子对阮秋应该算简单,就算补也不会用太久的......
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的一会儿,控制自己去思考一些正事儿。
也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按捺住去抱抱阮秋的冲动。
快下课了,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顾芒站起来的一刻,背对着他睡觉的阮秋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下子睁开眼回头去看顾芒。
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好像能看到顾芒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顾芒脚被黏在地上一样,半天没能抬起来。
这时候校医正好抓好了药,回来放到桌子上叮嘱道:“黄瓶儿的一天两粒,红瓶儿的一天一粒,先吃个两三天,还不好的话就喝那个白色冲剂。”
顾芒一时心切,上前一一应下,又问了句忌口之类的问题,走上前很自然地把药开瓶取出来,接了杯热水,像以前每个世界那样。
他回头把这些都端到阮秋面前,微微弓下腰,这是一个十成十照顾人的姿势,很亲昵,像要亲自喂到阮秋嘴里似的,而顾芒自己却没有察觉。
顾芒怎么可能察觉呢,他以往的每个世界都是和阮秋这样过来的。
“吃药吧。”
阮秋把顾芒的动作从始至终看到底,他冷笑连连:“顾芒,”
他说着,明明声音哑地很低,像是在抗拒,却眼底带着执拗,“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顾芒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他在这个世界和阮秋是师生关系,也是糊涂了,他怎么老是忘。
他勉强勾了勾唇角,把药放在桌子上,起身说:“下节课是体育课,等会儿我给夏宇准假,他下课时候会来照顾你的。”
阮秋盯着他,不说话。
顾芒移开视线,说:“碰头的时候我会把忌口那些都告诉他的。”
阮秋仍然没吭声,胸脯的呼吸起伏却变大了。
直到顾芒又看了眼时间,左思右想前想后想,这里都没自己什么事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后面传来声音。
“——你站住......咳...”
阮秋手把床单抓紧,起身太急又带起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咳...不,不许走!”
他没想到顾芒真的要走了,他怎么能走呢,自己让他走了吗?他不能走。
顾芒心一坠,想要回头看阮秋的情况,却又被急急地喝止:“不许回头!”
阮秋咬着牙,抹去眼角的晶莹,被顾芒欺负地声音更哑了,“你......没有我允许,你不许回头......”
顾芒垂着头说:“嗯,不回。”
阮秋掀开被子下床,走在路上像是踩在两块橡皮泥上,他第一次发现走路是这种感觉。
但他还是走上前,从后抱住顾芒的腰。
“你混蛋。”阮秋趴在他背上,小声说,“不是你昨晚不让我进来的吗,今天又送我来医务室干什么。”
顾芒低下头就能看到阮秋环住他腰的胳膊,他不明白阮秋的意思:“什么?”
“别装傻......”说到这个阮秋又委屈起来,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和恼火一齐往外冒,他抱住顾芒腰的手臂在轻颤,“每次你都是这样......”
顾芒只觉得有大锤重重砸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他昨晚疼地神志不清,只觉得耳边隐约有叫他的声音,还以为是听错了。
想不到根本不是听错。
昨晚那样大的雨,阮秋就这样在外面足足叫了他一晚上。
“是你......”他轻喃一声,轻地阮秋听不到。
阮秋仍说着:“每次都是这样,你觉得很好玩吗?我告诉你顾芒,你要是......你要是真有种你就离我远点,别靠近我然后又摆出一副与你无关样子,我讨厌死你了......”
他这样说着,把顾芒扁地一无是处,说他骗心骗身骗眼泪,说他混蛋,可越说,他反而抱地顾芒越来越紧,到最后紧紧相贴,怎么也不放手。
顾芒握住阮秋的手,低声说:“中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点。”
阮秋眼睛红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听了,”顾芒说,“中午想吃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吃!”阮秋叫起来,不顾嗓子生疼,“你要是这么想给我买就去意大利给我买白松露,我要吃什么跟你什么关系!”
他徒劳地放下手臂,红着眼圈哽咽道:“你凭什么管我,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顾芒转过身。
阮秋怔住,“我......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回头吗......”
他遮掩似的想要别过自己又狼狈又带着水渍的脸,顾芒却捧起他的下巴。
他怔怔地看着顾芒的眼睛,看到那张俊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再放大。
最后吻住他的唇。
“......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
顾芒说着,抹去阮秋眼角的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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