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把荷包蛋吃完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其实没怎么吃过面食, 爸妈都是外籍华裔,那鸟地方,净说鸟语, 小时候都是在英美那片儿整天bb鸟语的地方长大的。
他就也从小跟着学鸟语,学到周围小朋友都不跟他玩儿了说听不懂他说话, 就算阮秋骂他们他们都听不懂, 阮秋才勉强学了汉语。
家里的厨子也都是按照爸妈那边口味来的, 他妈妈有法国血统,厨师做的好一手法国大餐,鱼子酱抹上法棍面包的味道让他顾母如痴如醉。
阮秋却只觉得恶心, 难吃,让他想起小时候被逼着学习法国鸟语的难忘回忆。
那厨子说着一口法国鸟语最后认认真真跟着报了中式厨房课, 做出来的东西更是难吃,他从小受到此等摧残, 怎么都不肯吃什么中菜了, 之后跟着父母走应酬吃了几家地道湘菜粤菜中国菜馆子才勉强能把饭菜下肚。
可是这种清水煮面他是真的没吃过。
阮秋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挂起一根面条,审视再三, 像吃耗子药似的, 嘴里叼着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小截。
啧。
闻着香, 吃起来不就还是面粉味吗?
看向对面,顾芒吃东西也不快, 慢条斯理的,但是跟他吃耗子药姿势截然不同, 筷子扒拉起一柱子面条再吸, 看起来吃的又香又优雅。
顾芒抬眼瞄他:“不吃就给我。”
“给......”阮秋大为惊诧, 在阮大少不多的十几年人生里, 就算是跟父母都没有分食的概念, “这个我已经吃过了!”
顾芒用眼神问他,所以呢?
阮秋脸腾地红了,把碗往自己方向揽了揽,一副护食的姿态,但他实际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怎么能吃自己吃过的东西的呢......那不就吃到自己的口水了吗......
阮秋低着头羞恼地想,这个人怎么比自己还不要脸。
他悄咪咪抬眼一看,顾芒仍看着自己,他心底吓一跳,以为顾芒还是在觊觎自己的面,连忙有样学样地拿筷子舀起一大柱子面,秃噜噜一吸。
阮秋眨巴着眼睛嚼面条,然后咕噜一咽。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碗里的面还冒着热气,他顾不上烫,一口热面下肚把他所有积攒的食欲都够了起来,明明吃了东西胃又空的可怕,狼吞虎咽地就开始吃起来。
顾芒看着看着,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转身走进厨房,又煮了一碗。
现在不是避雨,就是肯定了,他就是在给自家的小狗加狗粮,小狗还吃得挺香。
见人吃饱喝足了,顾芒开篇直奔主题:“找我什么事?”
阮秋捧着空碗舔唇,哼了一声:“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
他对视上顾芒的视线,眨了眨眼移开,嘁了一声,像是在嘟囔:“那个,我刚才去找老刘头了,他说......他说你跟他求情,让他把我的处分消了。”
顾芒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八点了。
他有些头疼,这样精神力旺盛的小青年,孤男寡男晚上共处一室,不发生点什么他是不信的,更何况就算不发生什么,被人差到了传出去也不好。
而更重要的是,顾芒每次犯胃病都是在晚上,系统时而灵时而不灵,要是晚上他胃疼地浑身抽搐就笑话闹大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顾芒说:“我是二班的班主任,自然是要维护每个学声生的利益,这件事我也跟别人调查清楚了,你觉得你这样给自己记大过的行为很酷吗?”
他淡淡开口:“你只是在给集体荣誉抹黑,我是为了维护班级荣誉。”
阮秋呆在那里,被顾芒一通话砸的脑壳嗡嗡的。
“你......”他腾地站起来,气地显然不轻,对视上顾芒的淡淡的视线又倏地冷静下来。
这人在撒谎。
“那为什么前阵子刘学犯事儿了你就没管他?”阮秋盯着顾芒眼睛问。
顾芒心道他算个屁他又不是我媳妇我管他个屁。
“因为他是真的犯事儿了,你不是。”顾芒说。
阮秋得意一笑:“撒谎,那件事儿跟他也没什么关系,最后都查清楚了,只是当时倒霉他正巧碰上了,你怎么不去给他伸冤去?”
顾芒顿了一下,“那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在乎,他走的不是高考是出国,这件事对他没影响......”
他笑地明媚,看着顾芒淡然漂亮的样子,欢欢喜喜地打断道:“这不是借口吧,难道我昨天就在乎吗?老师,你好像也不是很为人师表嘛?”
顾芒叹了口气,看了眼表:“已经快八点了,你什么时候走?”
阮秋不被他带跑偏,抱着沙发抱枕凑上前,趴在顾芒身下从下往上看他,眼睛巴巴的:“你怎么做了什么不说啊?你真傻。”
顾芒低眉看他:“傻不过一个要给自己记过的傻子。”
阮秋皱眉:“顾芒!”
顾芒:“叫老师。”
阮秋翻了个白眼,除了刚才那句揶揄,死活也不肯叫了,扭身就去了厨房,翻开冰箱一口有些讶异:“怎么什么也没有?”
顾芒:“你想要什么?”
阮秋自然没下过厨房,不过偶尔几次夏宇来他家他打开他家那个足足五层的巨型冰箱时里面都是满满当当,搁在顾芒这里却是空的像个纸箱子,瞧着让他不舒服。
“你吃的什么?”
“煮面条。”顾芒说,“就是你刚才吃那个。”
阮秋翻了一会儿,在上层确实只有面条了,不过中层有个已经缩水发皱的可怜巴巴的橙子,嫌弃地问:“这还能吃吗?”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切个两半,想不到里面还挺新鲜的,阮秋又挥刀咔嚓咔嚓几刀,把切得四不像的橙子放进一个空盆里,很是骄傲:“尝尝。”
那副模样,不知道还以为那橙子是阮秋身上长出来。
顾芒吃完了橙子,慢条斯理地又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走?”
“赶我走?”阮秋叫起来,“我来这的时候转了好几个地铁口,为了来这挤了好多个地铁,现在你要赶我走?”
顾芒说:“这附近没有地铁口。”
阮秋没有丝毫被戳穿的心虚感,刚要继续狡辩,却见顾芒站起来,揪着小鸡崽儿似的揪着阮秋后颈,他“哎哎”叫了两声,也不太敢挣扎,担心自己力气这么大一个用力把顾芒枝条似的胳膊给撅折了。
他被提到楼道,有些难过地回头:“顾芒,我不想走。”
阮秋一开始只是玩儿着说不想走,这次是真的不太想走了,那冰箱里都是啥呀,一个人怎么能整天吃这些东西呢,阮秋不放心。
“嘭——”一声,门关上了。
阮秋没想到自己就真的这么被赶出门外了,他不死心地拍了拍门,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就不信了!难道这人就真的不管他了?
顾芒把门关上后,捂着绞痛的胃部,缓缓从门上滑下去。
一阵阵地疼像虫子似的往神经里钻,耳朵疼地都嗡鸣起来,听不见任何声音,顾芒一边疼,一边心里还惊奇原来痛到极致的时候耳朵是听不见声音的。
他撑起来去拿了点药吞下去,不过作用也就微乎其微,再也撑不住刚才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冷汗顷刻打湿了头发。
“狗系统,”他骂了一声,“要你何用?”
系统挠挠头:“宿主,能量最近不太够了,都攒起来给您胃癌后期屏蔽疼痛用,包容一下嘛亲。”
“行吧,”顾芒无奈,“钱攒了多少了?”
系统:“一共几十万吧,你进病房了不到一个星期就没了。”
“干巴爹,宿主,继续努力跳舞攒钱治病吧!”
顾芒:......
等缓过来一点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看到外面下雨了,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心想阮秋应该早就走了,又想到每天还有课,踉踉跄跄走回卧室后倒头就睡了下去。
另一边阮秋在楼道等了半天,拍门敲门不见人出来,又跑到楼下喊,还是不理他。
下雨了,华市很少下这么大雨,阮秋一点雨具没有,哗啦啦就被老天爷的尿淋了个落汤鸡。
他心里肯定地想这次顾芒不可能还不管他,站在楼下一边淋雨一边喊,喊地嗓子都干了喊地脖子仰酸了喊哑了,也不见人探个头。
周围有住户探出头骂他。
阮秋打了好几个喷嚏,还是锲而不舍地喊,最后声音变成气若游丝的,难听地要死。
他仍仰着脖子,心里却感觉被雨水打地湿漉漉冷飕飕的。
再之后,他靠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喊一嗓子,耳边伴着雨声,不知不觉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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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顾芒觉得好多了,那个药虽然聊胜于无,但也是胜于无,吃完再睡一觉后感觉神清气爽,早上又听系统科普小课堂说胃癌的治疗率很高,觉得日子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他的课在上午第四节,等到就点才赶来学校,照例问了学科老师班里情况表现如何。
物理老师摸摸下巴:“二班孩子越来越乖了,以前我课上都听得挺认真的,今天就一个人在睡觉。”
这话一出,不指名道姓也知道是谁了。
顾芒心里没当回事儿,以为是阮秋昨晚被他赶回家心里不痛快,故意惹他引他生气。
等到第三节课下课,下节课是他的课了,顾芒拿起教案向教室走去。
以前二班上上课下课都闹哄哄的,之后变成了只有下课是闹哄哄的,而今天,班里下课时也不闹了,声音安安静静的。
顾芒心里纳闷,走进教室把教案放在多媒体上。
阮秋果然像物理老师说的一样,趴在桌子上睡着觉。
“夏宇”,顾芒站在讲台整理着教案,“把阮秋叫醒。”
“顾老师……”夏宇踌躇着,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神情又带着焦急,“你快管管阮秋吧,他谁也不让碰。”
顾芒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走下讲台,走到人旁边,阮秋把整张脸都买在臂弯里,整个人都塌下来,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很微弱。
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晕倒了。
顾芒手有些颤抖起来,他去摸阮秋的额头。
滚烫。
周围人都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前后左右桌老早就把桌子拉地远远的,就是为了不触阮秋霉头,这人不爽时要是有人凑近能把那人撕了。
可顾芒却能走到他身边,摸他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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