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 这场上流牲畜们的狂欢夜大概率要持续到后半夜。
顾芒没心思再待在这里,带着他哭地满面泪花的小妈回了酒店。
夏威夷的前台小姐一头金发,纵使深夜了也带着五星酒店的完美职业微笑, 操着口流利的英语:“先生请问订几间房?”
顾芒看了眼还窝在他臂弯里打哭膈的阮秋,笑着说:“订一间。”
怀里的人很明显僵硬了一下。
小姐脸色不变, 给顾芒指出了几间房型。
两人前往酒店电梯路上经过休息区, 顾芒面色自若地接了杯牛奶, 阮秋则是从刚才到现在脸上没下过红,不住地四周看,把“我马上就要和男人开房”的心虚样子完全写在了脸上。
顾芒说:“怎么了?不想订一间?”
阮秋正在朝咖啡机发呆, 闻言猛地回头:“没......”
顾芒:“嗯,那就是嫌住在一个房间挤。”
阮秋着急地凑在顾芒身边, 眼巴巴看着人:“我没有这样说过,我, 我就是......”
他不说话了。
其实阮秋只是想跟顾芒说, 他,他其实还是第一次, 后面是干净的, 只是不知道顾芒信不信, 更可能的是,顾芒甚至有可能根本不在意。
那他说了岂不是只招笑柄。
牛奶接完了, 热饮机“滴”了一声。
顾芒没有等到阮秋的回复,也没逼着人要说什么, 转身走向电梯。
阮秋跟了上去, 他的视线落在顾芒宽阔的后脊, 眨眨眼, 脸又红了。
电梯一层层往上走, 随着数字愈发增高,阮秋心里又忐忑起来。
有什么好瞎想的。
阮秋咬着唇,把双手捏地很紧,让自己不要那么没出息地紧张。
其实他一直知道的,顾芒只是把他当个玩物罢了,谁会对一块脏兮兮的石头动什么真心呢。
就算顾芒只喜欢他的身体,喜欢给他印吻痕喜欢跟他亲嘴,喜欢抱他搂他玩弄他,阮秋也自觉是自己占了便宜,像难得做了场幸运的好梦。
连梦醒后迎接的黑色,也变成嘉奖一般。
只是,还是忍不住想过分一些,让少爷待自己时多哪怕一点点的真心。
阮秋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摸到那块覆盖吻痕地疤痕时自我厌弃地皱起眉。
还是算了,别把少爷也弄脏了。
“愣着干什么?”
阮秋一惊,电梯已经到了24楼,他迈着步子跟上去,走廊的地毯很厚,吸声的,走廊没人,每个房间的隔音都做的很好,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他的心再次沉闷下来。
刷了房卡进来,阮秋才彻底愣住了。
顾芒开的房间是双床房。
五星酒店的最好的房间,漂亮的装潢无需多言,衣帽间小客厅懒人塌一应俱全,最显眼的还是里面两张床,隔得不算进也不算远。
顾芒换了拖鞋,把牛奶递到阮秋手里:“没那么烫了,趁热喝吧。”
阮秋握着手心的牛奶,呆呆地喝了一口。
温烫的,奶香的,一口咽进胃里,浑身都暖融融的。
“......少爷?”
顾芒换下外套,扭过头,他的漂亮小妈正无措地立在门口,睁着乖巧湿润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握着牛奶杯露出的一截腕骨又细又白,上面布着细碎的小疤,惹人疼地很,
他收回目光:“鞋柜里面有拖鞋。”
阮秋“哦”了一声,才谨慎地换了鞋,坐在沙发上一口口把牛奶都咽进胃里,小眼神一直黏在顾芒身上看。
他有点不太明白了。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呢?
定一个房间,又要两张床。
那两张床虽然不小,但也绝对没有大床房的床大,在上面滚床单的话......能舒服吗?
阮秋视线飘忽着,陷入沉思。
或者说,其实少爷喜欢小一点的床,这样会抱地更紧些?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阮秋喉结动了动,想着自己待会也该去洗澡的,他四肢僵硬地不像是自己的,木着取出来睡衣,好半天里面水声停了,门刚开,阮秋倏地就站起来,头也不敢抬地:“少爷,我马上去洗澡!”
顾芒:?
他腰间绑着浴巾,抱肩看着阮秋小兵似的跑进去。
阮秋慌慌张关上门,浴室里蕴郁的雾气未散,裹挟着顾芒的味道一阵阵钻进他的身体,他红着脸褪去衣服,开心地把自己埋进顾芒刚刚待过的浴缸里。
等心跳慢些了,阮秋盯着水里自己没一块好肉的乱七八糟的身体,又难过下来。
好丑。
他扣着自己膝盖上的一块斜形的疤,这个是有一次顾京让他跪在玻璃渣里的时候弄的。
因为画画的原因,他见过不少好看的人体模特,那些男男女女们无不有着姣好的面孔,经常被要求穿一些暴露身体的衣服,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不是玉肌雪骨,光滑婀娜,连个毛孔也看不到。
阮秋从没有嫉妒过他们的美,直到现在也没有,只是低头看到自己羞于见人的,布满瑕疵的小腿,总是有种难言的伤痛。
他固执地在那里清洁起来,不断把沐浴露抹在上面,再用力搓揉,阮秋皮肉薄,稍微用点力都能留下印子,这也是顾京那么喜欢折磨他的原因,大力的搓揉很快让小腿变红磨皮,倒是显得那些伤疤不那么明显了。
阮秋松了口气,又敛眸。
就算让这里不那么明显了,还有后背,没有后背,还有胳膊,还有小腹......
事实就是,他根本处理不完。
阮秋哭出来的心都有了,在浴室里就这样磨磨蹭蹭好一会儿,再出来时候才发觉屋子里没半点声音。
出门一看,房间里灯关了一大半,只剩一个暖黄色的小壁灯。
顾芒已经睡着了。
阮秋就这样赤脚站在浴室门口,隔着蕴郁的水汽和暖光看着熟睡的顾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走过去跪在顾芒床头边,手臂轻轻放在枕头上,极轻声地喊:“少爷?”
顾芒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阮秋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坐起身,小心翼翼坐在顾芒身边,床榻浅浅塌了一小块,阮秋俯下身,贴的更近了一些,悄声:“少爷,你......”
他顿了顿,红着脸说:“还,还......醒着吗......”
到底没法把那羞人的俩字说出口,只能装模作样问人醒没醒着。
可阮秋没等到回应。
夜里静悄悄的,顾芒也静悄悄的,他说的话搁在空气里,像阵吹过的小风,没有人会回应风。
阮秋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怎么,他松了口气,又看了会顾芒睡着的脸,终于起身。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被人拉住,随即后背一软,跌进顾芒的床里的。
谁都没说话,顾芒的气息重新平稳下来,他睡着了。
阮秋浑身僵直着,屋子里太暗了,他心里深深埋着的,压抑已久的冲动邪恶地冒出来,促使着转过身,主动地抱住了顾芒。
和想象中的,不,比想象中的更加温暖。
他们相拥而眠,壁灯五分钟后自动熄灭,黑暗里,顾芒唇角微微勾起来。
第二天一早,阮秋醒来的时候,是他一个人躺在床上。
他直觉感觉顾芒会等他,洗漱完后下了楼,外面果然是顾芒的司机。
司机对阮秋点点头:“阮秋先生,少爷让我问您您想去哪儿都可以,可以去找他也可以回去。”
阮秋不自觉握紧拳,“我不回去。”
司机点点头,给阮秋开了后车座的门。
车行驶地很平稳,一路却越来越崎岖,似乎行驶到夏威夷某个岛屿的山区。
阮秋有些疑惑:“我们去哪?”
他一个人坐在不太熟悉的地方本能地有些不自在,又问:“顾......少爷他在哪?”
司机说:“到里面一些就能看到了,少爷今天说是有大事。”
于是车子顺着一条无比偏僻狭窄的小路驶到一个类似废弃工厂的地方,附近的树林茂密,正是植物生长最好的时候。
阮秋下了车就感觉身上附上层黏腻腻的汗,这里太暖太湿了。
他走过那条车开不过去的羊肠小道,进了里面,路开阔起来,在丛林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玻璃集装箱似的大空间,如同土地上凭空出现一个箱子。
少爷,会在这种地方?
阮秋推开门,本以为按照顾芒的性子,就算外表再普通,里面也该是极为繁华的,不想里面称得上家徒四壁,墙刷地白,但隔年经久,有些蜕皮了,本就箱子似的房间更显得简陋,整个房间被分为左右半边,中间隔着帘子。
左半边只摆着一个沙发,另外半边隔着帘子,阮秋看不见。
他向上看去,这间集装箱的吊顶很有艺术感,玻璃的,折射的光线巧妙地很,此时映在帘子上。
好看,阮秋画了那么多画,烧了那么多玻璃,其实心底也想过做一个这样的吊顶,不过没有机会。
阮秋忽地心跳的很快,直觉告诉他顾芒有秘密,这个秘密被他一个人看到了,极有可能只有他一个。
他轻轻问:“少爷?”
帘子被风吹地动了一下,里面没有声音。
阮秋走上前,抓住帘子一个角把它掀开。
玻璃吊顶折射的管线毫无保留地映射进来,在这沉闷无趣而简陋的集装箱里,在帘子的另一侧,竟然是春色满园的。
各色花开着,绿萝,吊兰,月季,叫不出名字来的花花草草,甚至还有黄灯笼似的小橘子,它们从玻璃吊顶一路垂髫到地上,阮秋能看到阳光里花粉如尘土般飞扬。
伴随着他掀开帘子,里面的“花朵”腾飞起来,阮秋瞳孔微微收缩,看着这些蝴蝶在阳光下起舞。
顾芒正蹲在地上,盯着一个小盒子。
“少......”阮秋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见顾芒侧过头来,玉葱般的食指覆到唇上,示意他噤声。
一只透明翅膀的蝴蝶正好从顾芒耳后飞过来,短暂地落在发丝上,又旋转般朝玻璃吊顶飞去。
阮秋觉得晕眩,艺术的心憷动,他被这如有实质的美丽美地脸颊生红,灵魂好似也跟着这些蝴蝶们旋转起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11-21 17:51:23~2023-11-22 22:1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佐染 20瓶;菠萝糖 11瓶;0907 5瓶;困死我了、无怜、粉色小市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