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从荒诞开始, 又从荒诞结束,许曼之后没有再找顾芒说过话。
一开始顾芒还担心这件事会让许曼收到什么刺激,后来看, 人只是比寻常更沉默了一些,何况许曼平日在班里话就不多, 看不出什么变化。
风声一点也没有露出来过, 顾芒知道八成是阮秋敲打过他。
“放手。”
手心握住的手不但没放开, 反而收得更紧。
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空无一人,耳边能听到隔着狭长楼道班级的上课声。
温热的身体从后面附上, 阮秋不再攥他的手腕,改成去搂顾芒的腰, 力道大地让顾芒觉得自己要被人割成两截儿。
他不说话,只把头搁在顾芒的肩膀, 偏头顺着顾芒脖颈往衬衫里吐热气, 顾芒半边身子都麻了,用力要挣开却只会被缠地更紧。
身后人收紧手臂, 把他抵在昏暗的走廊。
阮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可能从那天看到顾芒和许曼待在一起时就开始不对劲儿, 理智告诉他自己抱着的这个家伙不是好东西, 就该离得远远的,但总是不自觉地, 不自觉地就过来找他。
他暂时把这种感情定义为喜欢挑衅顾芒,这家伙让他吃了那么大一个瘪, 自己只是喜欢欺负他罢了。
“老师怎么没有力气了?”阮秋挑着眉梢, “是真的挣脱不开还是在跟我玩欲拒还迎?”
属于少年的葱指捏住顾芒的下巴, 阮秋一双眼睛都笑弯了, 声音很低:“老师真坏, 怎么只在这种时候没力气啊,是不是故意的......难道是不好意思了?”
“啪——”
顾芒喘息着打开阮秋的手,随着一阵加急的脚步声,转身的一刹那又被大力拉住。
身体好像都不属于自己,被用力抵在声控灯的旁边,又是“啪嗒”一声,走廊里的声控灯亮起昏暗的黄光,映衬出顾芒通红的脸。
阮秋盯着那张脸,又没了脾气,勾着顾芒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去,只是在唇齿夹缝里挑衅。
“老师真好玩,平时怎么逗你都没反应,到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又那么厉害......
“我都投怀送抱了,老师怎么还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阮秋眯着眼睛,像慢悠悠把羊羔摁在爪下的狮子,一手箍住顾芒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去舔他的上牙床。
顾芒比谁都知道他的学习能力很快,这几天加起来数不清的缠吻让这个小混球技巧亮红点似的涨,有时候一个吻下来先被亲懵的反而是顾芒。
两个人越吻越是情动,终于在阮秋的手到.时,顾芒眼里闪过一丝清明,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阮秋。
阮秋眼睛漆黑地盯着他,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的水渍。
“够了。”顾芒说。
“不够。”
他忽然笑了:“对付像你这样每天喜欢在酒吧在任何地方对外人凑上去的男人,多少也不够。”
顾芒脑袋一懵,被阮秋拉着他没走几步,就被大力推进走廊拐角的一个隔间。
这里明显是堆放学校废弃杂物的地方,各种箱子,旧黑板,甚至做仰卧起坐的床垫在这里一应俱全。
没有灯,外面走廊已经很昏暗,这里更是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顾芒不知道阮秋是怎么发现这种地方的,只是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被推倒在软垫上,被飞扬的灰尘呛地咳嗽出声,还没等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感受到人已经熟练至极地抱上来。
顾芒:......
系统:“我先拉灯,你俩继续。”
他仓促地挣动了一下,自然是没有挣开,他语气带上一丝严肃:“阮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阮秋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顾芒是滥货,他就跟这个滥货恬不知耻地厮混在一起。
所以他自己也是个滥货。
这个世界就他妈的是个滥货世界。
太阳穴一阵阵发疼发胀,阮秋兴奋地大脑像被点燃了酒精灯在加热。
他俯下身咬住顾芒的唇,血珠像胶带,封住所有言语,变成另一种特别的软语。
-
阮秋对他的占有欲愈发不加掩饰,他们开始在学校的任何地方,任何地点,在放学后空无一人的庄严学堂,在走廊里伴着远处教室声的狭小隔间,在体育场,在器材室......他们留下二人共同的存在过的正明,对彼此的熟悉从物理到心理,偶尔的一个对视,都能在彼此的眼神里读到心照不宣。
每次结束后阮秋总是第一个穿好衣服,脸上是顾芒读不懂的神色,像是懊悔,却又嘲讽顾芒,有时候说他只把他当个玩意儿,有时候刺他是个下三滥,上次被顾芒弄到失神后转过身就骂他只是个工具之类的话。
顾芒面上总是垂头不显,心里虽然知道这死孩子说的都是混账气话,有时候也免不了有些低落,这时候阮秋看着他,又什么也不说了,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嘭”一声甩下门。
一个星期后,顾芒也终于申请下来了离职手续。
那天是个星期五的午后,他中午刚和阮秋厮混半小时,临走又被人臭骂一顿,顾芒抹了抹脸,穿好衣服。
细想来他们似乎从没有事后的温存,只有一方的沉默和另一方的嘲讽。
因为没吃饭,胃部又泛起熟悉的绞痛,顾芒吃了两颗止痛片。
其实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是这样,阮秋找他的时间不固定,学生时代最空闲的时间又是饭点,一通事做完了,吃饭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到后面拖着拖着就不吃了。
胃病最忌一饥一撑,这次顾芒本想也拿止痛片混过去,没想到这次又多加了两粒止痛片,也还是遮掩不住胃部的灼烧痛感。
走向刘主任办公室的路上,痛感越发明显,顾芒紧紧皱着眉,从没有弓下过的脊背第一次微微弯曲,他连攥拳的力气也没有,靠在门边缓了一会儿,才敲开刘主任办公室的门。
顾芒简单说明来意,迎着刘主任震惊的视线掏出上级批下来的离职手续。
“顾老师......”刘主任愣愣地拿着手续纸,“这......这,这,您家里是出什么事儿了?孩子们都高三了,再有个一个半月就高考了,这样是不是太突然了。”
他说完,半天没见人回应,抬头才看到顾芒弓着腰,一头冷汗,额前的碎发已经湿了,嘴唇苍白地颤抖,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刘主任大骇,连忙把人扶到椅子上,又给人抵了杯温水。
顾芒小口喝完温水,颤抖着手把病历单递给刘主任。
刘主任看到疾病那一栏的那几个字,脸都白了,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下星期就开始正式进行化疗了。”顾芒勉强笑了笑。
刘主任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他知道顾芒举目无亲,没有什么牵挂,却还是不免为这个年近二十多岁的青年才俊连连叹气。
“早日康复,顾老师。”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胃癌晚期这种病,治疗成功概率寥寥。
“也许只是暂时离职,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来贵校任职......”
“嘭——”
刘主任办公室的门被人活生生踢开。
站在门口的少年怒目瞪圆:“什么离职?”
顾芒看到阮秋,即便胃里还灼烧着地疼,后脊却一下子就挺直了,拿纸巾擦去脸上的汗。
刘主任难得严肃:“阮秋,别没大没小!”
阮秋不答,他眼眶猩红,明明是在问刘主任,却眼也不眨地死死盯着顾芒:“我说,谁要离职??”
“我。”顾芒说。
他不动声色地把病历单折起来放进公文包,拿着离职手续站起来。
虽然在门外听到时就早有预料,但顷刻之间,阮秋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恍惚间像一下子震耳欲聋了。
他要走?
他凭什么走?
他怎么可以走?
震惊之后是深不见底的恐慌,他知道顾芒做事向来是言出行至的。
不可能让他走的......
顾芒已经走出去了,阮秋三步作两步地追上去,“顾芒!”
午后的街道上来往两边都是学生,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顾芒停下来,侧过身看他。
风吹过来,扬起他的一点发丝,他这样侧过身看他,阮秋恍惚地发现,这个角度的顾芒身形很薄。
他不知不觉中已经瘦了这么多了。
阮秋咬着牙,他不问顾芒是为什么走,只是瞪着他,一字一顿:“你不许走。”
顾芒摇摇头,声音很轻,很坚定:“我要走了,去外市。”
他还是希望把医院选在外市,去了省心,等治好了再回来找阮秋。
阮秋的手像老虎钳一样攥住顾芒的手腕。
“我说,你不许走。”
顾芒静静看着他,说:“阮秋,你别这么幼稚。”
阮秋深呼吸一口气,还有一个半月就高考了,他实在想不明白顾芒为什么会在这种节骨眼走,这没有任何道理,没有任何缘由。
思来想去,也就是那一个原因。
“你......”阮秋低着头开口,“你要是不想做...我可以不逼你在学校做......”
顾芒很短地愣了一下,说:“不是这个原因——”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阮秋大声反驳,仰着头死死瞪着顾芒,“你不能走。”
顾芒无言地看着他,又低头看那个钳制住他的手腕。
“你总不能这样抓着我一辈子,”
顾芒说,“更何况,你说的很对,我只是个你的泄|欲工具,没必要这样。”
“闭嘴!”
顾芒不说话了。
阮秋忽地笑了:“怎么,你也知道你只是个工具?”
他死死握在顾芒的手腕,让顾芒怀疑那里已经青紫了。
“工具就该有工具的样子,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待到我毕业,哪儿也不许去,不然......”
阮秋冷笑了一声,盯着顾芒一字一顿地威胁道:“不然我就让所有人知道你都做过什么。”
顾芒摇摇头,心说,你不会的。
“随你吧。”他说。
他一根一根掰开阮秋的手指,阮秋心里困成一团的恐慌开始扩散,每被掰下一根手指,心头的恐惧就加剧一分,直到他和顾芒彻底分开。
上课铃声响了。
“顾芒!”他近乎声嘶力竭地地吼着,对着那个开始背着他走远的背影。
“你以为你是谁?你爱走就走,随便走!想去哪去哪!我根本就不在乎!”
顾芒的脚步顿了一下,之后再也没停过。
阮秋声音沙哑,眼圈通红,他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声音上,这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根本就不在乎......”
他对自己说,又像在告诫自己,“我不在乎。”
五月的艳阳天阳光普照,阮秋喘息着蹲在地上,他抬起眼眸,顾芒已经不见了。
阳光透过他虹膜上的泪珠折射在眼睛里,刺眼地射在他皱缩的心上。
-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顾芒走了。
这个消息像惊雷一样炸在二班,带起层层翻浪的水花,下一刻新班主任就走近教室,是个四十多岁的成熟温婉的女性,严厉不失温和。
顾芒就像照进来又移走的一束光,把二班的成绩和氛围都变得翻天覆地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连个道别也没有。
“顾老师为什么走啊......”
“啊,咱们在他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打个招呼也行吧?”
“不是,他走这么急,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儿吧,等到以后就知道了。”
“也许吧......”
临近高考,就算是这帮少爷小姐们,也都知道面临到一件大事儿了,课上课下少了很多声音,很多平时性子玩闹的同学们都开始专注学习,有点变化也正常,而变化最大的是阮秋。
他像彻头彻尾变了个人,在教师不和人说一句话,时常坐在原位不知道想什么,手里有顾芒给他批改过的作业本和笔记。
一开始还算正常,到了后来,就越发阴沉,让人看了心里怵得慌,每次班上有人讨论顾芒时,阮秋听到就会一反常态地发飙,有人猜测是顾芒走的时候和他闹了很大的不愉快,甚至又可能顾芒的离开就是阮秋逼走的,久而久之,二班人讨论顾老师的离开时就会悄悄说。
一班的有伙男生,他们都是体育特长生,高考这种东西和他们关系不大,比之更重要的是和体育局打的关系,那才是真正决定他们一生的事儿。
偏偏体育局的局长就是阮秋的小叔,有人传阮秋去体育局时连体育局的一狗都是对阮秋笑脸相迎的。
他们从高一开始就一直想投奔阮秋,不求毕业时阮秋能帮他们真做什么,只要一句话的事儿,对他们的人生而言都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可阮秋向来不缺小弟,三年下来,这帮人愣是挤破了头都没能凑近排队当阮秋小弟那帮人的外围。
眼见临近高考,阮秋的小弟们也都开始好好学习,这帮人却是越发清闲,心底也越发着急,就动起来歪心思。
既然阮秋这么看那个离职的小老师不顺眼,只要给那个小老师痛打一顿,带到阮秋面前,那岂不是就能轻易获得阮秋另眼相看了?
其中一个人心里忐忑:“这样不好吧?他不是老师吗?”
“老师怎么了?”带头的人叫张宇,他吹了口刘海儿,“他不离职了吗?那就不算老师了。”
张宇又吹了声口哨,“我记得那个小老师长的不错啊,咱们再给他拍点照片送阮哥手里,给他哄高兴了,飞黄腾达值日可待!”
“好主意!”几个人兴奋起来,商量着准备个房间:“那怎么让他过来?”
这确实把他们难倒了,张宇支支吾吾地找到了二班里实打实的阮秋小弟,几个小弟向来看不起张宇这伙人,什么也不肯说,犯难的时候有个叫许曼的男生找到他们。
他仍是那样阴郁,脸色比以往更白,直勾勾盯着人时让人以为贞子从电视爬出来了。
张宇缩了缩脖子,狐疑道:“你来干什么?”
许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仁漆黑漫无边际:“我知道怎么把顾老师叫过来。”
“怎么?”
“发消息,”许曼说,“就说阮秋高烧不退,要找他。”
作者有话说:
每个世界都是he,别慌
胃癌晚期又怎样,系统操刀,实现医学奇迹(邪魅勾唇)感谢在2023-10-13 19:32:58~2023-10-14 19:29: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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