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山上,万里无云。
顾鸿轩跪在院门外,卫飞云倒在房间里,弓着身子,紧紧地拽着师尊的衣袖。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哽咽道:“师尊,我不出去……你再打我两下……”
祝青臣站在他面前,朝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
陆南星与成意当即会意,放轻声音,恭恭敬敬地把房里的医修丹修们请下去。
“飞云应当没事,多谢诸位相助。请诸位稍作歇息,待此间事了,我与师弟再向诸位道谢。”
几位修士也表示理解,一同离开。
卫飞云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
祝青臣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没有再打他,而是将手掌轻轻放在他的头顶,温柔宽厚。
卫飞云喃喃问:“师尊,顾鸿轩在外面,对不对?他在外面……”
祝青臣并不隐瞒:“对,他在外面三步一跪,五步一叩,还说要散尽全身修为,求你平安。不过,我与你师公要废了他的时候,他一声不吭。”
祝青臣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卫飞云显然也听明白了。
可他却仍旧在挣扎,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地缠着他,要将他从师尊身边夺走。
就算不能夺走,也要将他撕成两半。
就连他说的话,也要被砍成两份——
“师尊,他爱跪就跪、爱求就求,与我无关,我好不容易治好了病,我现在要好好养病,等养好了病,就跟他解契……”
“我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也该作够了,他把我当替身,我也把他当替身,是我骗了他,终究是我对不住他……”
正巧这时,陆南星与成意将人送走,把房门关上,走了回来。
两个人听见卫飞云的话,都愣住了。
“什么?”
“卫飞云,你说什么?”
两个人快步走到他面前,陆南星扶着他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成意看着他,一脸严肃,是质问的语气。
卫飞云怯于对上他们的目光,挣开搀扶,慌乱地移开目光,不与他们对视。
他只觉得惭愧,和两位光风霁月的师兄相比,他简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这个瞬间,卫飞云忽然想,如果他那时没有犯糊涂,没有贪图顾鸿轩和死去道侣相似的容貌,现在就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他也可以像两位师兄一样,堂堂正正地在世间行走,在顾鸿轩招惹他的时候,理直气壮地握着剑、打回去。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底气。
成师兄再问一遍:“飞云,你刚刚说什么?”
卫飞云保持沉默,两位师兄便把目光转向了师尊。
祝青臣却也不肯多说。
他是很看重徒弟本人的意愿的,在卫飞云下定决心、把事情告诉他们之前,他不会多说什么。
“我把顾鸿轩当替身。”卫飞云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师兄,顾鸿轩把我当林寻秋的替身,我也把他当替身。”
两个师兄不可置信地转回头。
“我也把他当成替身,我骗了他,我不是好人,我是个和他一样的人,我没有底气恨他,我也不该恨他……”
卫飞云低着头,不敢去看两位师兄的脸。
料想此时,两位师兄的表情,一定是惊恐愤怒的。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他怎么能做出和顾鸿轩做的一模一样的事情呢?
可是下一刻,他的头顶传来两声轻笑。
紧跟着,这两声轻笑,变成爽朗的大笑。
“哈!他把你当替身,你也把他当替身?真有你的,干得漂亮!”
“你真把他当替身了?顾鸿轩知道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没让我们来看看?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卫飞云一时间愣住了,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两位师兄大笑着,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似乎是自己大仇得报、十分快意。
“当年我俩被那个狗屎大师兄欺辱的时候,还太年轻,只知道见招拆招,被他牵着鼻子走,你竟然抢先一步把大师兄当替身!”
“哭什么?你到底在哭什么?你还想出去给他道歉?出去跟他和好?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你自己说,你哪里对不起他了?”
卫飞云似乎陷入极大的拉扯之中,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相反的意思——
“我把他当成替身。”
“可他对我也不客气啊。”
“我对不起他。”
“可他也对不起我啊。”
“他已经知道错了,他在外面求我原谅,我们一样烂,干脆就这样过下去好了。”
“师尊和师兄帮我治好了病,我不该再和他纠缠在一起,整件事情都是错的,应该到此为止了。”
卫飞云最后道——
“我应该出去见他,就当是……”
“不想出去,我不想出去,不见他……”
卫飞云挣扎着,直接栽了下去,被两位师兄扶住。
两位师兄一左一右,牢牢地架住他,让他站好。
成意正色道:“你把他当成替身,无所谓,反正你们两个都是,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癞蛤蟆别嫌狗丑。”
陆南星亦道:“但你今天要是敢跑出房门,和他抱在一起,演什么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的戏,师尊下不了手,我和成意马上打断你的腿。”
一瞬的清明,卫飞云抬起头。
他看着师尊衣上斑斑的血迹,惨白着脸,嘴唇颤了颤。
他最后问:“师尊,下雨了,外面是下雨了吗?我听见雨声了。”
祝青臣正色道:“没有下雨,外面是艳阳天。那是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昨日一样。”
这两句话,一问一答,仿佛没有什么条理。
可听见这句话之后,卫飞云安静了下来。
他不再挣扎着要出去,要原谅顾鸿轩,好与他和好。
他腿脚一软,像是瞬间卸了力气,整个人往后一倒,被陆南星与成意接住。
“小师弟?小师弟!”
卫飞云被他们扶到床榻上,他倒在榻上,望着头顶房梁,脸上竟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容。
陆南星与成意不明就里,连忙去看祝青臣,喊了一声:“师尊。”
祝青臣走上前,伸出手,抚了一下卫飞云的额头:“没事了,他好了。”
卫飞云平躺在床榻上,嘴唇飞快地翕动,喃喃地重复着方才听见的话。
“你也是替身,我也是替身。”
“癞蛤蟆别嫌狗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扯平了,扯平了,我不出去……”
“我救他,是我自愿的;我当替身,是我自愿的;他跪在外面,也是他自愿的。”
“与我无关,我不是坏人,我没有辜负他,我不用出去。”
“没下雨,艳阳天。下雨,就算是下刀子,我也不出去。”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卫飞云眼前一亮。
他猛地坐起来,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两位师兄,又哭又笑,大喊出声——
“就算是下刀子,我也不出去!”
“师尊、师公,你们拿绳子捆住我,别让我出去!我对不住他,我可以就替身的事情向他道歉,也可以给他赔罪,但我不和他和好!”
祝青臣却道:“不用捆着了,你这不是想得很明白吗?”
卫飞云像是终于拨开云雾、挣脱某些束缚一般,大哭大笑,像疯子一般。
两个徒弟不确定地看向师尊:“师尊……”
“没关系,就让他闹一会儿吧,发泄出来就好了。”
*
院门外。
顾鸿轩跪得太久了。
他实在是坚持不住,也受不了不远处弟子们的暗中偷窥、指指点点。
他咬着牙,跟那个不明来历的“魔物”低声交谈:“你不是说会下雨吗?你不是说只要我跪一刻钟,卫飞云就会冲出来扑进我怀里吗?他人呢?他怎么还没出来?”
“本来安排下雨不知道被谁破坏了,卫飞云……卫飞云挣脱了剧情设定……”
除了顾鸿轩本人,没有人能听见这个古怪的声音。
顾鸿轩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是你说的,如果卫飞云不原谅我,我这辈子都身败名裂,怎么办?”
“还有机会,你们不是还没解契吗?你继续……”
“还要我做出那副扭捏姿态,跪下来求他不要解契?是,我是喜欢卫飞云,但我也没有喜欢到没脸没皮的地步!我乃天剑山大师兄,就算与他解契,也有大把的弟子爱慕我,争着抢着要和我结契……”
不等顾鸿轩说完,忽然,“吱嘎”一声,眼前门扇打开,光亮落在他眼前。
顾鸿轩连忙调整了面上表情,带着希冀,抬头看去。
卫飞云和他一样狼狈。
汗湿的头发散乱,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那“魔物”道:“快,快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他马上就要扑进你怀里,哭着说他还爱你了!”
顾鸿轩扬起一个笑容,问:“飞云,你如何了?”
卫飞云抹了把脸,淡淡道:“不妨事,已经好了。我们解契吧。”
顾鸿轩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真的挣脱了剧情设定!”
那“魔物”也尖叫出声。
卫飞云虽衣着散乱,可站在顾鸿轩面前,身形笔直,表情严肃,目光坚定,带着顾鸿轩从没见过的坚毅。
顾鸿轩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卫飞云,一个下定决心、坚定不移的卫飞云。
——“快,你先拖一拖,就说他身体刚好,等两天再解契……”
不等“魔物”出完主意,不等顾鸿轩依言照做。
卫飞云便道:“我很好,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轻松过。”
“当年你我结契,我无父无母、无亲无友,是你将我带到天剑山掌门长老面前,才结的契。”
“如今我有师尊、有师公,还有师兄,还是和当年一样,你去将你那边的掌门长老请来,我们解契。”
或许是因为喜欢,或许是因为那“魔物”在顾鸿轩的耳边尖叫。
顾鸿轩嚅了嚅唇,跟着道:“飞云,我不解契。”
卫飞云道:“那我就去找他们。”
*
纵使顾鸿轩再不情愿,纵使那“魔物”再出谋划策,都改变不了卫飞云的决心。
他要解契!
而且要趁着他身体刚好、头脑十分清醒的时候解契!
师尊好不容易才把他打醒,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顾鸿轩只是在院门外跪了一会儿,他就头脑发昏,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般,要冲出去原谅他。
若是顾鸿轩再跪几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必须马上了结这件事情!
天剑山正殿。
那棵被师公举起来,插在殿里的古树,竟已在殿中生根了。
灵树的根系狠狠地扎进大殿地砖之中,将砖块撬得一块一块、崎岖不平。
古树参天,风吹过,树叶簌簌的声音,像是下雨一般。
卫飞云攥紧了拳头,跨过正殿门槛,走进殿中。
当年,他与顾鸿轩相识,顾鸿轩带着他走进这里,请求师长允准他二人结契。
当时的卫飞云晕晕乎乎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跟在顾鸿轩身后,随他摆布。
但是现在,他的心清楚了。
他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座宫殿。
既然当日种种皆是错,那就到此为止吧。
卫飞云转过头,正色道:“请师尊、师公,还有师兄上座,我今日便将事情了结。”
“也好。”祝青臣与李钺颔首,携手走进殿中。
天剑山掌门不敢怠慢,赶忙请他们上座。
两位师兄按了按他的肩膀,陆师兄低声问:“你可都想清楚了?”
卫飞云点头:“都想清楚了。”
成师兄道:“你若是敢和顾鸿轩和好,我和陆南星就……”
“打断我的腿。”卫飞云接话道,“若是我与他和好,不用师兄动手,我亲自了结自己。”
两位师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师尊与师公下首,抱着手站好。
卫飞云与顾鸿轩站在殿中,两个人离得很远。
天剑山掌门刻意放轻了声音,问:“飞云,你身子可好了?若不是什么大事,不如你先回去……”
卫飞云环顾四周,却道:“当日我与顾鸿轩结契,天剑山一众弟子皆是见证,今日要解契,还请掌门将他们也请来。”
顾鸿轩问:“卫飞云,你非要闹这么大?”
“我没有闹,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罢了,免得日后又有流言蜚语。”
“你……”
卫飞云坚持,掌门与顾鸿轩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弟子去敲钟,召集山上所有弟子。
陆南星与成意一盘算,觉得他们这边人太少,一纸传音符,也喊了些人上来,给卫飞云撑腰。
包括帮卫飞云治病的医修丹修,还有傲世宗的弟子们。
乌压压一群人,站在殿中,甚至站到了殿外。
卫飞云环顾四周,看见了自己熟悉的天剑山弟子,他们经常嘲讽自己、苛待自己。
如今对上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太自在,别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他还看见了林寻秋,顾鸿轩的小师弟。
林寻秋看向他的目光很复杂,看向顾鸿轩的就是单纯的憎恶。
最后,卫飞云的目光,落在上首的师尊与师公脸上。
师尊朝他笑了一下,笑得云淡风轻。
师尊让他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师尊帮他兜底。
于是卫飞云昂首挺胸,站在师尊面前,朗声道:“我,卫飞云,与天剑山大师兄顾鸿轩,结契数十年,各自心有所属,同床异梦,相看两厌,今日、解契!”
“解契”二字说出来,卫飞云心头大石落地。
下一刻,他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俯下身,朝顾鸿轩做了个揖。
“诶……”
他行礼做什么?
成意震惊,要上去拦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
他看向高位,师尊朝他摆了摆手,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卫飞云直起身子,坦坦荡荡道:“这数十年来,顾鸿轩将我当做林寻秋的替身,我也将顾鸿轩当做顾槐的替身!”
此话一出,不仅是顾鸿轩变了脸色,天剑山弟子也“轰”的一声,炸开了!
大师兄也是替身!
“顾槐,是我死去的道侣,也是顾鸿轩在凡间的兄长。”
“卫飞云,好了,别说了……”
顾鸿轩试图制止他,可是没能成功。
“他二人容貌相似,我一时糊涂,将顾鸿轩错认成顾槐,救下了他,又阴差阳错,与他结为道侣。”
“此事,是我对不住他,我向他赔罪。”
卫飞云再向他行了个深揖。
再直起身子时,卫飞云又道:“顾鸿轩,我已向你赔礼道歉,也请你,为你将我当做林寻秋替身的事情,向我赔罪。”
“我不会宽于律己、严以待人,像我刚才那样就好。”
“卫飞云!你疯了!这种事情怎么能摆到台面上来说?”
卫飞云定定地看着他,不肯退让。
就当他是疯了吧!
坦坦荡荡地摆出来,总比糊糊涂涂地过下去来得好!
“简直荒谬!我不可能……”
这时,高位上的掌门发了话:“鸿轩,给飞云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扯平了。”
道歉而已,又不是要打要杀。
对掌门来说,这就是最平和的解决办法。
顾鸿轩握着拳头,最后没有办法,只能给卫飞云俯身行礼:“对不住,是我不好。”
卫飞云满意了。
偏偏天剑山的弟子们不满意。
“大师兄凭什么给他赔罪?”
“他也把大师兄当替身,他还瞒得这样好,一点风声都不漏,白白让我们大师兄做了替身,按理说来,也是他错的多一些……”
卫飞云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撩起自己的头发,露出与他们小师弟相似的眉眼。
“你们都知道顾鸿轩把我当替身吧?你们早就知道了吧?”
“找替身就是找替身,他顾鸿轩可以把我当替身,我为什么不能把他当替身?”
“我做错了,所以我向他赔礼道歉。他也做错了,我要求他向我赔礼,有何不妥?”
“难不成因为这是在天剑山上,所以天剑山大师兄就有豁免的资格吗?”
说话的弟子躲在人群里,肆无忌惮。
“我们大师兄为你寻药寻了十年,为你苦守雪山一个月,为你跪拜一千石阶,如何能够相提并论?!”
“就是!犯了同样的错,你只是赔礼道歉就好,可我们大师兄……”
卫飞云厉声打断他们的话:“为我寻药十年?”
“究竟是为了林寻秋,还是为了我,你们心里比我清楚!倘若那晚,他真的找到了九瓣莲,是给我用,还是给林寻秋,你们比我更加清楚!”
“为我苦守雪山一个月?”
“九瓣莲是我的师尊带来的!我已经快好了,他自己跑去雪山,与我何干?”
“再者,正好医修圣手都在这里,不妨让他们看看,顾鸿轩为我带来的灵药,究竟是什么东西!”
卫飞云一把摘下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递给在场医修,现场检验。
医修简单查验一番,便将东西还给了卫飞云。
“虽然形状相似,但确实不是九瓣莲。”
“我从医百来年,可以打包票,这绝对不是九瓣莲!”
卫飞云将东西摔在地上,一阵古怪的黄光闪过。
那“九瓣莲”,竟直接变成了满地脏污的雪。
卫飞云冷笑一声:“你们的大师兄,是去了一趟雪山不假。大约是在雪山玩了一个多月,随便抓了捧雪,就来糊弄我。”
天剑山众人不信,飞扑上前去看,伸手去抓。
他们一碰到那东西,那东西便变成九瓣莲的模样,但是,只要松开手,将它丢在地上,那就是满地脏污。
“他拿准了,我的病已经快好了,就算真的送来了药,我也不会用。若是我真用了此药,只怕此时早已魂归西天。照你们来说,我还要多谢他不杀之恩,对吗?”
殿中众人,惊愕不堪。
顾鸿轩真是好算计啊。
特意在卫飞云病快好的时候,送来假药,既不费力气,又得了名声。
顾鸿轩压低声音,不知道在问谁:“你不是说他看不出来的吗?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我怎么知道……谁让你这么没用,找不到真药?”
卫飞云继续道:“我知道,这几十年来,在你们眼里,一直是我高攀你们大师兄。”
“可你们别忘了,我与你们大师兄初见,是他与林寻秋负气下山,被妖兽偷袭,是我救了他!”
“后来再遇妖兽,也是我救的他!”
“抛开我们都把对方当成替身的事情,抛开我与他是同床异梦的道侣,我们在这件事情上扯平了,可其他事情平不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卫飞云的话,振聋发聩。
他是顾鸿轩的救命恩人!两次!
“不是我上赶着要与他结为道侣,是他和林寻秋赌气,迫不及待与我结契,用我来气林寻秋!”
“不是我挟恩图报,是修真界因果轮回,他怕欠债,一定要报!”
“可我又得了什么报答呢?”卫飞云红着眼眶,目光扫过所有弟子,“我住在天剑山后山,房子漏风,连饭都吃不饱,在场诸位都看不起我,说我配不上你们的大师兄。”
“倘若你们非要辩个明白,谁对谁错。难道我救他两命,还不能抵消他跪石阶么?”
一片死寂之中,传出陌生的声音。
“我们又没让你救大师兄,是你自己非要上去救,你自己救了,又倒打一耙、挟恩图报……”
卫飞云没有想到他们这么不要脸,愣了一下。
祝青臣霍然起身,李钺猛地一拍桌案,将殿上木案打飞出去。
“哐”的一声巨响,桌案砸在人群之中,四分五裂。
祝青臣厉声质问:“你们究竟是怎么算账的?”
“你们大师兄自顾自地跑去跪石阶,我徒弟也没逼他,在你们嘴里,就是我徒弟欠他。”
“我徒弟救了他两次,分明是他的救命恩人,却被你们磋磨成快死的模样,结果又是我徒弟自愿的,我徒弟活该。”
“话都被你们说尽了,你们究竟要怎么算?”
“我告诉你们,不管怎么算,都是他顾鸿轩对不起我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