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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戒被接来这边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你们这是要拍电影呢?”
如今裴老板完全转为特邀讲师,卫戒成为spf的舞蹈总监,这几年带了一批又一批练习生,薪资待遇都提高不少。
大部分场景舞台都在设计调整中,加之没有录制完的《偶像的守则》布景离这儿很近,他们索性转移到郊外准备演唱会彩排。
每年到了春末夏初的这个时候,都是他们全力开发体能调整状态的时期。
室外暑气渐起,室内只有纵横跳跃的灯光节拍,以及数台跑步机的机械声。
裴总人忙事多,但样样都顾得周全,临走之前早就替他们定好了舞台方案。
龙笳先前写的《晨星》被设计成双人舞,将诸多情愫转换为肢体语言,进退徘徊尽是不可言说的思绪。
进副歌时需要六人分作三对,各自单膝跪下亲吻舞伴手背。
——请女伴舞更容易让粉丝有醋意,还不如队内自行消化。
第一遍没跳完,旁边白导就喊了声卡。
卫戒全程用影迷眼神看大叔:“白老师觉得哪儿有问题?”
“跳的都挺好的,”白凭歪头道:“小池是怎么回事?”
刚才亲吻手背的那一会儿,只有小池红着脸别开头,不敢和舞伴对视。
谢敛昀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思索道:“池池是害羞了?要不换个人来?”
池霁红着脸道:“对……对不起。”
然后就换了刃刃过来跳第二遍。
“你是纯白的,清澈的,像雨后的雾气——”
在他俯首吻上手背的那一刻,白导又喊了一声卡。
这回换遥遥过来陪他练。
这回没等白导喊停,大伙儿都在忍笑。
池霁被亲了三四遍,脸颊绯红神情窘迫。
谢敛昀抱臂慢悠悠道:“你上辈子怕不是一盆含羞草……”
旁边薄玦揉揉额角,走过来时还帮霍刃把衣角的灰拍干净。
“我过来替位。”
“先别跳。”白凭安抚道:“小池放松点,先喝点水休息会儿?”
池霁小声道:“我不太习惯……”
他原先十六七岁时还没有这种局促羞涩,现在在国内待久了,什么事都大概懂一点,反而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多磨合几次之后就顺了。
于是龙刃一组,梅云一组。
毕竟龙笳谢敛昀两个人做直男兄弟太久,谁亲谁手背都有点诡异。
“哥我来亲你!我要做攻!”
“梅笙遥你平时少上点网成不成?离那个鬼论坛远一点!”
这次有三个场景舞,六人也要照例准备三到五分钟的单人节目,方便队友们休整轮换。
演唱会在一遍遍地打磨修正,综艺节目的录制也在如期进行。
《皇冠狩猎战》已经进入尾声,《偶像的守则》还在中期。
篮球体操壁球之类的项目一一走过,看热闹看笑话的观众越来越多,大伙儿都习惯了每周末守在直播间找乐子。
谁想得到这周居然还是户外直播,地点则在时都市中心的苍白之廷。
苍白之廷作为大型古建筑群,历史悠久结构复杂,如今仍旧是时都的热门景点top1,基于种种传说创作的衍生同名话剧和电影也相当受欢迎。
孔雀翎状的华美侧庭,白马奔腾的千灯影壁,悬空走廊以及斗拱飞檐,无一不再现着这座古城的风华。
下午六点清场时间一到,节目组让他们换上工作人员制服,开始分发劳动工具。
绿队已经被率先淘汰,如今只剩下红蓝两队和皇冠。
“三个队伍一共负责三个大区,具体看说明单,每个大区面积均等但殿宇花园数量不一,需要等裁判巡视肯定以后才能判定成功。”
大伙儿真没想到这劳动需要劳动的这么彻底。
讲道理,当偶像要智力要体力这都可以理解,哪个偶像会操着个扫把去倒垃圾桶的?
上万名游客在广播声中如潮水般退散,几乎每一处的垃圾桶都被塞得满满当当。
笑容和蔼的监督员奶奶把抹布水桶等一应装备发给他们,把清理要求也全都说了一遍。
草丛里的果皮包装纸,公共垃圾桶周边的地面,角落还有所有长凳周围,落叶落花要全部扫走……
哨声响起的时候,大伙儿快速散去,记着时间匆匆完成任务。
相比于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扫院子之类的活儿对霍刃而言反倒像是在放松。
他们一块唱着歌扫着落叶,偶尔还跟镜头互动几句,声音轻快眼神温和,很有镜头缘。
等第一个小时过完,红队和蓝队就已经有人情绪管理出问题了。
单一枯燥的劳动其实很考验人,越是心性浮躁出事急于求成,越是没法静下来擦窗户扫地砖缝,把偌大的宫廷古迹整理收拾干净。
到了第二个小时,陆续有素人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二十分钟,试图通过拖延来逃避工作。
在录节目之前,节目组工作人员专门去扫过一回。
擦窗户扫叶子倒垃圾,一个大区做完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
但是夏天黑的晚,这里又空气清新景色优美,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体验人生。
皇冠的速度则要快上很多。
几个哥哥干活麻利,池霁还记得借个小本子捡薄荷叶子紫藤花压制书签,打算等会大家一起签名做个小礼物抽奖。
他们有说有笑,擦窗户时还哈气互相画鬼脸,观众也看的又欣慰又唏嘘。
[明明是很无聊的体力活……但是感觉六个哥哥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好幸福快乐啊,真为他们开心。]
[隔壁组已经吵起来了快去看!!在线撕逼互怼还有消音哈哈哈哈——]
[红队蓝队基本上干二十分钟四十分钟就要休息好久还吃零食……我家哥哥的自控力和自我要求也太强了oao]
偶像和素人明显区别之一,就在于更强的情绪管理能力,以及高疲劳状态下的状态维持能力。
寻常人下班回家就已经累的不行,四仰八叉一躺还管什么姿态表情。
但偶像是一年四季十二个月都不会下班的。
电视台录制以后是摄影棚,杂志封面解决完还有广告,数不清的工作排成长队,从来就没有星期六星期天这种概念。
而且哪里都会有人拿出镜头悄悄对准,随时都可能拍下任何一个不合适的举止表情。
corona全员其实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甚至比公司的要求做的还要好上更多。
哪怕他们在结束演唱会这种重体力工作之后,面对工作人员依旧会言辞清楚表情恳切的认真道谢,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灿烂。
他们要成为光,就永远不可以停止燃烧。
要给所有人带来快乐,要用作品和自己的存在来照亮世界一角。
保持轻快状态本身也是职业素养。
他们进展飞快,在高效率完成工作的同时还在轮流和镜头外的观众们互动,和其他两个直播间分频比起来已经高下立判。
正扫着院子,龙笳那边忽然咦了一声,招呼其他人过去。
“看这里——”
“出什么事了吗?”霍刃快步冲了过去:“哎?”
是一只蜷在角落里的小白狗。
苍白之廷里花园水池繁多,流浪猫狗也藏得深,偶尔还有从皇家园林跑过来度假的红毛狐狸。
小白狗看起来两个月不到,小小一只呼吸微弱毛发稀疏,似乎被它妈妈忘在这了。
池霁快速把外套脱下来裹住狗狗,左右张望道:“还找得着他爸爸妈妈么?”
“估计找不到了,”工作人员为难道:“最近公园里在整顿流浪动物,轰走了好些猫狗。”
谢敛昀凑过去快速确认了狗狗的呼吸体温,示意助理把它先带去宠物医院救治。
池霁在附近等了一会没瞧见流浪狗,扭头道:“我们可以养雪团么?”
“不要这么快就给它起名字……”谢敛昀扶额道:“姜叔说过好几次,十七楼不让养宠物的。”
一是怕抓伤挠伤,二是怕皮肤传染病比如猫藓,这两点即使是名贵血统都有风险。
池霁试图卖萌:“谢——谢。”
梅笙遥送走狗狗前还在戳它的脸:“它好软啊。”
“不能养。”谢敛昀把两个弟弟拎了回去:“我们回头给它找个好人家,逢年过节送点罐头得了。”
霍刃又打了桶清水擦洗垃圾桶上的酱汁水渍,龙笳弯着腰在帮他戴口罩。
“都是细菌,注意点。”
霍刃点点头继续擦,忽然反应过来龙哥现在也转了性子,条件反射扭头看他一眼。
大哥当年跟他同住一个宿舍的时候,弹完吉他就吃棉花糖去了,哪儿管过这些事情。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龙哥嚼薯片不再嘎吱嘎吱响,坐姿站姿都斯文很多,而且包里经常有消毒湿巾……
龙笳一秒读懂他的眼神,强咳一声转移话题:“霍霍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霍刃还在打量大哥,语气微妙:“是哥哥们教的好。”
恋爱真神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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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的守则》播出之后,皇冠的风评在节节攀升,整个行业也在不断校正调整。
皇冠如今出道四年半,奖杯作品都实打实的含金量足实力强劲,不知不觉中已成诸多后辈的榜样和示范。
他们谦逊勤恳,保持着对这份职业的诚意和敬意,无形中也在改变着人们对偶像的看法。
直播节目播出前,黑点本来就已经所剩无多,或暗或明的谣言羞辱大都被无声化解。
等《偶像的守则》渐入佳境,更多人开始站出来为他们发声。
@解说-阿松:一开始节目方说活儿是艺人解说篮球比赛的时候,真的超诧异。但是接触皇冠的时间越久,我越能感受到他们品质和能力的珍贵,能和他们合作很荣幸——下次友谊赛带我一个啊!
@守则人-盒盒:进终选时我还在跟风黑,这事确实没得洗,特别抱歉。见了真人以后才感觉自己以前偏见太多,无知自负的简直可以说是蠢。人要进步就得自己反省认锤。希望大家都能心平气和的认识接纳这个世界。今年新愿望是抢到皇冠的演唱会门票哈哈哈[抱拳][抱拳]
@心雨倾听:人选择任何妆容服饰,原本就是他们的固有自由,‘男子气概’本身就是个伪命题。看节目之前,其实对偶像或者娱乐圈都兴趣不大,意外看到这档直播节目反而有很多感触,真希望节目还能多录几期[流泪][流泪][流泪]
再回乐器室练钢琴的时候,霍刃隐约松了口气。
小池这件事,应该算是结束了。
他们这几次直播时,服装师都有意展现他在不同风格上的完美兼容性。
盐系冷系氧气系,池霁本来就很有平面表现力,这几次节目坐下来还吸引了好些广告商过来抛橄榄枝。
某些恶意被拦截围堵,事实真相也被完整展现,那些声潮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允许再掀起任何波澜。
他漫不经心地按着和弦,卫衣的黑色兜帽却从身后被拎起来无声扣好。
帽子两侧的猫耳还被捏了下。
“提前回来了?”霍刃收回思绪,继续慢悠悠弹奏着和弦,没有回头:“进门儿都没声啊。”
“怕打扰你。”男人口是心非,还在用指腹挠他头顶的猫耳朵:“鞭舞练的怎么样。”
“基本顺了,有几个地方还踩点不够稳。”霍刃弹了一半想起来哪不对劲,侧头看他:“姜叔呢?”
“开会去了。”裴如也端着一碗燕麦粥,用勺子搅了搅里面的秋葵:“最近spf的信息库总是被攻击,黑公关活动频率有点高,公司上下在找增援。”
“不过,”他舀了一勺热粥,动作自然地喂到他的唇边:“你安心练歌就好。”
霍刃抬眸看着他,缓缓接了那勺粥,叼着勺子没有松口,目光不驯。
“我不喜欢秋葵。”
男人把勺子往回抽,他却不肯放,唇角还噙着笑意。
裴如也维持着动作,感觉自己在陪他玩火。
靠师生关系来保持安全距离已经完全不管用了。
“吃一点,对皮肤好。”
霍刃松开犬齿,前倾着用脸颊触碰他的手背,声音低缓。
“已经很光滑了,不是么?”
他们在距离过近的时候,顾虑思绪隔阂都在被下意识抛却。
亲近同类就好像一种被压抑太久的本能。
去感受对方的鼻息心跳,用獠牙和长尾来触碰彼此,最好再来一个玫瑰气味的……
裴如也安静地用手背感受着他的脸颊。
柔软光洁的好像白蔷薇花瓣。
“乖。”他低声道:“再等一等。”
霍刃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放肆太过。
可是他说……再等一等。
他们短暂地再度对视一秒。
就好像在交换全部情绪和已知信息。
“有些礼物,要等到了合适的时间点再拆封。”
男人又喂了他一勺燕麦粥,声音沉缓。
“我在终点等你。”
他出于任何理由,都不该说这句话。
可再不给出占有般的允诺,自己也会离失控不远。
你的终点只可以是我。
不要爱上任何人。
霍刃呼吸停顿,下意识咽掉燕麦中藏着的秋葵。
他在这一刻被引诱的只想吻他。
“等会楼下见。”裴如也直起身,淡笑着仿佛无事发生过:“安心练琴。”
“好。”霍刃低低应了声,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等会见。”
“把秋葵吃完。”
“……好。”
我都听你的。
只要你在终点等我。
等门再关上,霍刃把琴盖关好才去喝粥。
没喝两口突然停住,抱着碗脸颊发烫。
有些事要等胡闹完才能回过味来。
霍刃终于清醒过来,血液都好像在逆流回涌。
他刚才居然用脸颊蹭他手背。
老师居然说了那种话。
而且等会……等会还有舞蹈课,他们还要在队友前见面。
短短几分钟的信息量让他大脑超负荷运转到过载,荷尔蒙在和所有理智纠缠燃烧。
刚才要是亲上就好了。
如果可以亲他,如果……
霍刃深呼吸一口气,粥都不喝了把脸埋在桌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刚才到底在干什么啊。
霍刃做了十五分钟心理铺垫才下楼上课,期间照了四次镜子确认表情。
他隐约能明白那种危险的快乐。
等下再回到蜂巢玻璃舞室,他们身份会再度转换为师生,交谈时甚至可以用敬称。
——哪怕他们在一个小时前刚刚做过那样的允诺。
离舞蹈室越近,霍刃心跳速度就越快。
不提恋爱交往,他们甚至连接触对方私人空间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可是再见面的感觉都好像在偷情。
门骤然一打开,竟是穿着织罗金袍的薄玦。
“刃——刃刃!”薄玦紧张道:“你觉得我穿这身好看么?”
霍刃眨眨眼,无痕切换回队长状态,往后退了一步:“是演唱会服装?怎么我们没有?”
“裴总准备给他安排一次solo,”谢敛昀拖长声音道:“老薄披头散发在那蹦,估计像伽椰子在跳钢管舞。”
“狗谢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霍刃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诚恳点赞:“秦姐品味真好。”
这一身织罗长袍散着几分神仙般的贵气,配的梨花银缕扇更是让他看起来金玉缀身。
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是羊脂白的额间玉,恰如其分地就坠在长发美人的额心。
墨发,白玉,金丝袍,银缕扇。
长袍自襟侧刺绣着流云纱雾追鸾鸟,袖际衣袂有绯色薄纱随风微扬,便是不上妆都已经灿烂华丽到极致。
这边薄玦试图对着镜子转圈圈,龙笳叼着一片吐司匆匆推门进来:“我是不是来晚了?”
薄玦眨眼道:“我好看么。”
龙笳瞬间顿住脚步,在看清他后深呼吸一口气原角度退回去还把门关好。
“很俊美啊。”池霁茫然道:“龙哥今天怎么反而不夸玦哥了?”
谢敛昀面无表情道:“再等半分钟。”
对门房间传来隐约的狼嚎声:“啊啊啊啊啊——”
薄玦啐了一声:“笨蛋。”
龙笳再进来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薄玦的长袖,又轻轻帮对方把衣襟领子整理好,像是生怕碰坏了。
“你们两这恋爱谈了快一年,怎么还这么收着,”谢敛昀纳闷道:“不至于这么客气吧。”
“龙哥可宝贝玦哥了。”梅笙遥捧着脸道:“放心尖上的那种宝贝。”
龙笳听到了也不反驳,百般珍重的帮他把衣袖长摆都理好,然后才后退了一步,笑容青涩的像高中生。
“小玦,你今天也特别好看。”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会。
“以前跳街舞总是要绑头发,我可惜了好久……”
薄玦慢悠悠道:“你现在可以亲我一下。”
谢敛昀自觉给池霁捂眼睛。
“谢谢你居然——”
他们刚接了个吻,裴如也抱着文件夹推门进来:“上课了。”
薄玦脸上烧得慌,快速站回位置。
霍刃看见老师就觉得心虚,不着痕迹地往角落里站。
“今天主要是把每个人的solo都过一遍,”裴如也抬眼扫了众人一圈,用指节敲了敲行程表:“这周把全部节目练熟,等下周一舞台搭完过去熟悉场地。”
“薄玦昨天舞练的怎么样?”
“都熟了。”
“嗯,你那个节目是慢舞,要的是意态高华步履轻盈,技巧没有表演重要。”
裴如也公事公办地确认完其他几人的单独节目,示意霍刃站回主位跳舞。
“独舞和群舞都来一遍,直接全开麦唱歌,其他都按实战走。”
谢敛昀和薄玦在同时观察裴老板看队长的表情。
霍刃感觉自己在被公开处刑。
等三首歌跳完,裴如也示意薄玦和梅笙遥他们去角落各练各的。
自己却半蹲在霍刃面前,语气温和。
“队长,你这首歌还不够勾人。”
霍刃呼吸没喘匀,单手扶地脖颈淌着汗,一时间眼神茫然又诧异。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钟老师不是教过么。”男人用手背掠过了他的下颌线,温文尔雅地继续上课。
“在表达**的时候,换气声要刻意加重,眼神得蒙着雾。”
他垂眸微笑,仿佛此刻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教导学生。
“怎么练舞还分神,队长在想着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