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心按下密码, 开门进屋。

一进门，她就看到自己的小妈站在玄关等她。

靳含霜穿着睡衣，外头套着一件针织长外套, 长长的头发用夹子夹住, 还是她记忆里那副温柔优雅的模样。

靳含霜问：“要在这过夜吗？”

沈文心摇了摇头, 换上棉拖走进客厅：“不了，找到就走, 晚点还有事。”

靳含霜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多关心了一句：“这个点过来, 吃过饭没有？”

沈文心的声音已经变远，人已经进房间去了：“还没呢，一会和朋友去吃。”

靳含霜朝房门紧闭的主卧瞟了一眼, 转头跟着沈文心进她的卧室。

沈文心正在翻床头柜。

没找到。

她又往书房去。

靳含霜又跟着她去书房。

看着女儿的身影，靳含霜开口：“什么文件啊，要不要我帮你找？”

“不用。”

沈文心从桌子抽屉里抽出熟悉的文件夹, 打开检查。

她转头冲靳含霜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 神色轻松。

“已经找到了。”

“找到就好。”

靳含霜松了口气。

沈文心走过来，伸手抱了她一下：“谢谢妈帮我收拾东西。”

靳含霜慈爱地摸摸沈文心的脑袋。

她不会乱丢小孩的东西，尤其是沈文心的东西。

不管她能不能看懂, 总归都是孩子的东西, 就算要丢, 也应该留着让孩子亲手处置, 否则哪天真丢错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她哪里负担得起？

沈文心抱完她却来了一句：“小妈，你好像有点紧张。”

靳含霜：“……”

就说她家小孩敏锐吧。

“紧张吗？”她开始装傻。

“有点, ”沈文心开玩笑道，“怎么了啊, 不会是家里还有别人，怕被我发现吧？”

靳含霜心里咯噔一下。

就说她家小孩敏锐吧！

她稳住了，也跟她开玩笑，以进为退：“是啊，有呢，你要看看吗？”

沈文心果然摇了摇头：“不要，你谈恋爱就谈，我没兴趣知道，别谈个烂人把你坑了就行。”

靳含霜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换了个借口：“没有别人在啦，是我怕不小心把你的工作文件弄丢了，紧张呢。”

“噢，”沈文心信了，“没事，找着了。”

“找着就好。”靳含霜笑笑。

靳含霜开始找别的话题：“不是还没吃饭吗，快和朋友去吃饭，别饿着肚子。”

沈文心说：“好好好，这就去这就去。”

她往门口走。

“等等。”

靳含霜突然喊住她，转头往衣帽间走，拿着一条围巾出来往她脖子上套：“天气这么冷，出门怎么不戴围巾？我给你买的围巾呢？”

“在车里呢。”

“怎么不戴？”

“赶着上来找东西，忘了。”

靳含霜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你啊……注意保暖，不要生病，不然又要哼哼唧唧了。

“好了，快去吃饭，多吃点。”

沈文心生病的时候，一难受就会哼哼唧唧，跟小孩似的，靳含霜再了解不过了。

“知道啦，你吃了吗？”

“吃啦。”

“ok，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路上注意安全啊！”

靳含霜又多叮嘱了一句，送她出门，目送她坐电梯离开。

有惊无险。

靳含霜迅速关上大门，往自己的卧室走。

打开卧室的门，客厅的光扑进去，一大片，恰好落在路云舒的身上。

她坐在床沿，很安静地望了过来。

“沈文心走了？”

“走了。”

路云舒朝靳含霜伸出手。

靳含霜打开灯，进屋关门，顺手锁上。

她搭着路云舒的手，坐在路云舒腿上。

俩人四目相对。

路云舒抱着她腰，目光还是那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委屈：“这种感觉不太好。”

偷偷摸摸的恋爱，不好。

她想要光明正大，想要全世界都知道：靳含霜是她女朋友，她们深爱彼此。

最起码要在她们恋爱时，不会因任何人的到来而需要躲藏。

靳含霜摸摸她的脸：“委屈我们云舒了……”

路云舒亲吻她的手心，忽然说了一句：“三个月了。”

她眼眸明亮地望着她：“我们在一起三个月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告诉沈文心了？”

她们在一起三个月了，未来还会更长，总不能一直瞒着沈文心，瞒着其他人。

除非靳含霜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开她的想法……

想到这，路云舒眉间都拢了一团愁云。

下一秒，有两根手指按在她的眉毛上，轻轻地往两头太阳穴滑，似是想抚平她的忧虑。

“不要皱着眉头，”靳含霜温声道，“会有办法的。”

“嗯？”

“总会有办法告诉文心的，又不能瞒着她一辈子，对吧？”

“对。”

路云舒的心情瞬间愁云转晴。

靳含霜思索片刻，又道：“如果要告诉文心我们两在一起了，我觉得你们俩得先握手言和。

“握手言和了，说什么都顺理成章。”

路云舒轻轻颔首。

她倒也明白。

谈恋爱见对方家里人肯定要努力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握手言和，就是这个好印象。

靳含霜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你们俩的矛盾，怎么解决也是你们说了算，别人没办法帮你们哦。”

路云舒沉默不语。

她跟沈文心解决……握手言和，和沈文心？好怪。

靳含霜握住她的手：“云舒，你真的很讨厌文心吗？”

路云舒下意识的：“讨厌。”

靳含霜笑了笑：“真的？”

路云舒沉默了一下，点头。

靳含霜很温柔地问：“那怎么办呢，我是文心的妈妈，我们又想告诉文心……”

路云舒抬眸看向她：“含霜……”

“要听听看我的想法吗？”

靳含霜这么说。

路云舒说：“要。”

靳含霜便抱着她，语气温和：“其实吧，我不觉得你们两个真的讨厌对方。”

路云舒：“？”

靳含霜笑着捏捏她的脸：“你们还会帮对方说话，算什么讨厌啊。”

“你不是还帮文心讨公道，说我出轨不对，说文心会难过吗？”

“……”

“文心也会护着你，不让你们班里的男孩子在背后说你的坏话。”

“？”

路云舒不懂：“她有吗？”

靳含霜笑着：“她有哦，你们上高中那会，我亲眼见到的。”

路云舒不说话了。

靳含霜捧起她的脸：“而且文心从没有让我跟着她一起讨厌你呀，她认为这是你和她的事情，不该牵扯无辜的人，否则我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和你说话呀。

“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她们俩人都没有把她扯进这个矛盾漩涡。

虽然在她面前还是会觉得对方不好，但至少没逼着她站队。

因此，她一直认为这两人有握手言和的可能。

靳含霜又道：“你要是实在分不清楚自己是否讨厌文心的话，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上学的时候看到文心的成绩排名比你高时，你的第一反应究竟是讨厌总是和你争的文心，还是怕爸爸会责备？”

路云舒听完这话更加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她的声音才轻轻地传来：“后者……”

她对沈文心的在乎、敌视都来源于父亲路诚。

路诚不喜欢沈明海，所以他的女儿不能输给沈明海的女儿。

因此，他会要求她做得好，做得更好，永永远远比沈文心好。

那当她不如沈文心的时候呢？

会担心，会害怕。

怕爸爸问她为什么考得比沈文心差，是不是不认真了。

但就是那样的恐惧里，她也没恨过沈文心的存在。

她只是怕爸爸责备，怕爸爸失望，她只是在害怕……

她的脸被靳含霜轻轻捧起。

她看见靳含霜的眼神很温柔，还有对她的心疼。

“我想的没错，”靳含霜说，“你们是一样的。”

路云舒会恐惧，沈文心也会。

压力太大时，沈文心还会哭。

可就是这样，靳含霜也没听她恨过一句路云舒。

这两个孩子大概都很清楚，即使没有对方，也会有别的人来和她们争，恨对方没有任何意义，矛盾的根源从来都不在她们身上。

路云舒是第一次听到这些。

她以前也想过沈文心可能和自己一样，但也只是可能，因为沈文心比她活泼开朗多了。

有了靳含霜这个后妈以后，沈文心就更开朗了。

直到今天，她的猜想被肯定。

再开朗的背后，也有着对父亲失望的畏惧。

那些年里，她们两个谁都不容易……

靳含霜拥她入怀，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长发。

“现在你们长大了，熬出头了，可以为自己做主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不管你们的决定是什么，我都支持你们。”

现在两家的父亲都不在了，是否和解也该由两个孩子说了算。

路云舒抬头望向靳含霜的眼睛。

看见靳含霜温柔地望着自己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了决定。

“我试一试……先和沈文心和解。”

靳含霜瞬间笑了起来：“好呀。”

路云舒又问：“她要是不愿意跟我握手言和怎么办？”

靳含霜托着脸颊，一脸的苦恼：“是啊，怎么办呢？”

然后摸着路云舒脸，温柔地看着她：“那就慢慢来吧，给她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

这俩人毕竟实打实地敌对了那么多年呢，突然要和好肯定别扭，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

但路云舒毅力也不容小觑。

她喜欢她那么多年，是那么的想在沈文心面前和她光明正大，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问题上轻言放弃？

靳含霜安抚地亲亲路云舒的唇：“还有我陪着你呢。”

路云舒眉头舒展，神情变得从容温柔。

是啊，她还有她呢。

气氛温情了几秒。

这时，路云舒突然问了一句：“沈文心生病的时候真的会哼哼唧唧？”

靳含霜：“……？”

她好笑地回了一句：“你生病的时候还在朋友圈开连载呢。”

路云舒又把脸贴在她手心里，假装无辜。

靳含霜捏了一下她的脸，笑得又无奈又宠溺。

“你们啊，半斤八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