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寒风中, 春节快到了。
路云舒得了几天空，正是清闲的时候。
然后她就跑来找女朋友了，黏着女朋友, 直到不能再黏她为止。
雪夜沉静,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
靳含霜动作轻柔地摸着怀里人的头发, 说道：“明天文心要过来哦。”
路云舒很平静地“嗯”了一声。
跟着问：“过来做什么？”
靳含霜好笑道：“女儿找妈妈还需要理由啊？”
路云舒埋在靳含霜怀里，说话一本正经的：“妈妈现在有女朋友了, 要谈恋爱没有空，她是大人了应该学会照顾自己。”
靳含霜被逗笑了：“你真的是……”
路云舒听见女朋友笑, 唇角也跟着弯起来。
她在女朋友的锁骨上落下一个吻，重新枕回枕头上，和女朋友四目相望。
她问：“你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吗？”
沈文心和靳含霜要回沈家的别墅去过节。
沈文心的伯父伯母放假回来后就一直住在那里。
他们并不是在A市教书, 所以到了寒暑假才会过来。
偶尔也不过来，沈文心有空了就去找他们，要是遇上春节就和靳含霜一起去找他们过节。
一家人年年都会团团圆圆。
靳含霜点头, 指尖轻轻撩起路云舒鬓边的长发：“要回去了, 我们云舒也要去和姑姑姑父过年了。”
葱白的指尖落在白净的脸庞上。
柔软的吻也随之落了下来。
一吻后，靳含霜温柔地看着路云舒：“在家好好休息，去年工作也辛苦了。”
路云舒把脸贴在她手心里, 笑得也很温柔：“好。”
靳含霜想起路云舒的姑姑, 连带着想起些事来, 好奇道：“你爸爸不知道你的性取向, 那你姑姑知道吗？”
路云舒说：“知道。”
靳含霜怔了一下。
“那她……”
说着表情都担忧起来了。
路云舒见状，抬手轻抚靳含霜的脸庞，柔声道：“别担心, 她跟我爸不一样。
“她起先也不理解，后来又自己想通了。”
“自己想通了？”
“嗯。”
路云舒轻声道：“姑姑说, 只要我开心就好。”
路芳如对她很好，像妈妈一样。
因此她一直都很乐意向路芳如分享自己的心事。
路芳如也很乐意做她的倾听者。
父亲离世之后，她的拘束没了，于是，她非常直接地向姑姑出柜了。
她想让姑姑知道她喜欢女孩子。
她不想再被姑姑关心有没有男朋友了，姑姑以后可以问问她有没有女朋友。
但很显然，她太诚实也太直接了。
路芳如措手不及。
路芳如当时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皱了皱眉头。
然后呢？
然后路芳如就回房间去了。
那个晚上，她们再也没有说过话。
她当时坐在原地，看着姑姑房间紧闭的房门，高悬的心忽然落了下来，一直落，一直落，很沉很沉，好像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
爸爸不喜欢同性恋。
姑姑好像也是……
叹了口气，她也回到自己的房间。
一夜难眠。
第二天，她打开房门，却看见路芳如站在门外。
路芳如先是瞧了她一眼，说：“有黑眼圈。”
又问：“昨晚没睡好？”
她点头。
路芳如忽然伸手把她抱住了。
跟着，摸了她的脑袋两下。
好像在安抚她。
“你昨天说的，姑姑不太懂。”
路芳如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在清晨的光里显得那么温柔。
“但只要你开心就好。”
喜欢男的也好，喜欢女的也好，都没关系，孩子们开心就好。
路云舒微微一怔。
她抬起手，抱住姑姑，像一个小孩子似的开心。
“谢谢你，姑姑……”
那天早晨是路云舒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之一。
与之并列第一的，是成为靳含霜女朋友的那天。
靳含霜安安静静地听路云舒说起过去，等她说完后便软着眉眼伸手把她抱入怀里，心疼地摸了又摸：“可怜的宝宝……那天晚上给你吓坏了是不是？”
路云舒能向路芳如坦白，足以证明路芳如在她心里的分量。
要是如此亲近的人也不能理解她……
小狗可太可怜了！
路云舒浅浅笑着，温柔地拍了拍靳含霜的背，就像路芳如那天安抚她一样：“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开心。”
“以后会一直这么开心的。”靳含霜道。
“你会一直陪着我。”路云舒说。
“嗯，我会一直陪着你。”靳含霜莞尔。
路云舒满足地将她拥紧。
过了会。
路云舒启声道：“好想带你去见我姑姑和姑父。”
靳含霜问：“这样不会吓到他们吗？”
路云舒轻笑：“可能会有点。
“不过，他们知道我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她有一个暗恋对象。
她喜欢这个女生喜欢了很多年。
对方很温柔也很善良，曾经开导过她很多次。
这些事，路芳如他们一直都知道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人是靳含霜。
他们大概也想不到会是靳含霜——哥哥讨厌的人的妻子。
靳含霜听她这么说，忽然笑了一下：“你不会打算这次过年就直接告诉他们了吧？”
路云舒这个人干什么都直接。
她要是直接把她们俩的恋情告诉路芳如夫妇，她好像都不会意外了。
直球小狗就是这样的，从不拐弯抹角。
路云舒也笑，问：“不可以吗？”
接着又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我就不说了。”
靳含霜低头看路云舒。
路云舒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好看。
她这次没有卖可怜了，而是很认真地在征询她的意见。
靳含霜很喜欢这样。
她喜欢坦诚的、会表达的爱。
也喜欢有商有量，互相尊重的爱。
她的云舒，把这些都给了她。
她亲吻路云舒的额头，声音温柔：“既然你想，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总不能瞒着他们一辈子。”
总要见的。
她们还要在一起很久呢，路芳如总有知道的那一天。
路云舒闻言，眼底的光更亮了。
她女朋友同意和她回家见家长了！
“好，这次回家我就告诉他们。”
靳含霜看她这么开心也跟着开心，而后又忍不住替她担忧。
“你不会挨骂吧？”
“不会。”
“真的？”
她好担心，她担心死了。
她不了解路芳如夫妇的性格，不知道路云舒和他们如何相处。
万一路芳如不能接受她呢，万一路云舒又回到那个害怕的夜晚呢？
她的云舒孤零零的多可怜啊……
路云舒见状，含笑握住她的手亲了亲：“不要担心，姑姑他们很疼我也很讲道理。
“相信他们，也相信我，好不好？”
靳含霜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路云舒轻笑出声。
她忍不住笑着亲了亲靳含霜：“含霜好可爱，好喜欢。”
特别特别喜欢。
……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
沈文心坐在沙发里，指着旁边的路云舒：“她怎么在这里？”
路云舒看向她。
靳含霜也含笑看着她。
沈文心：“……”
放下手，自觉问了句废话。
靳含霜转头继续检查要带回去的东西。
准备这些东西她一向亲力亲为，更别说这里头还有给沈文心伯父伯母买的东西。
她一样样地点，碎碎念着：“还落了什么东西吗……”
沈文心歪着脑袋，来了一句：“红包？”
靳含霜恍然大悟：“啊对！”
然后笑着摸摸女儿的脑袋：“还得是你。”
说完转身进了房间去。
她是家里的长辈，过年了要给小辈们发红包，不准备着红包袋可怎么行。
她这次订做了新的红包袋，特别漂亮可爱，要是忘记带回去用那就太可惜了。
靳含霜一走，客厅里又只剩下沈文心和路云舒了。
沉默在空气里缓慢流淌。
过了一会，沈文心听见身旁的路云舒忽然来了一句：“含霜让我们好好相处。”
好像在提醒她。
沈文心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路云舒又开口：“你听过一句话吗？”
沈文心一边看手机，一边随口接：“什么话？”
路云舒语气正经：“相爱的两个人会越来越像。”
沈文心：“？”
她抬头看向她。
然后她就看见路云舒朝她伸出手。
目标是她的脑袋。
想干什么很明显了。
沈文心眯起眼，身子往另一边旁边倒。
沈文心：“滚。”
路云舒把手收了回去，无比沉着冷静地重复：“含霜让我们好好相处。”
沈文心：“我们刚刚不就是在好好相处？”
路云舒：“你刚刚让我滚了。”
沈文心：“你刚刚先开始的。”
路云舒：“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头。”
沈文心：“少恶心啊。”
两冤家又不说话了。
可是就这么干坐着又实在无聊。
路云舒又主动开口：“沈文心，为了含霜，我建议你跟我培养一下感情。”
沈文心无语地看向她：“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请问我们两个有什么感情好培养的？”
路云舒思索。
几秒后——
“母女感情。”
“？”
“含霜是你小妈，我是她女朋友，那我也是你妈。”
“？？？”
“别担心，我会把你视如己出的。”
“……”
“你现在可以喊我妈了。”
“…………”
沈总微微一笑：“想死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