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含霜第一次觉得沈文心的话难接。
非常尖锐敏感的一个问题。
她迟疑了一会才笑着说：“这个……不好回答呀。
“性取向是个人隐私, 不可以窥探。”
沈文心靠向沙发，笑了一下，说：“我还以为你们很熟。”
靳含霜也笑：“你觉得我们有这么熟吗？”
沈文心：“说不定呢？
“我上学那会你们两个不是经常坐在一块聊天, 到了现在她遇见你就会打招呼, 在你面前她多乖啊, 跟两个人似的。”
高三那会她就知道靳含霜和路云舒有来往了。
主要是靳含霜也没瞒着她。
靳含霜从外头买雪糕回来时，偶尔会跟她说：“我在楼下见着你那位同学了, 顺手给了她一根。”
有时候也可能是别的小零食。
靳含霜跟路云舒分享，也和她分享这种小事。
这就是小事。
有什么呢？不就给姓路的吃点东西。
她沈家家大业大, 还会在这一小根雪糕上抠门不成？
而且她的小妈人就这样。
心好，善良，亲和力强。
“今年之内比较熟吧。”
靳含霜略微诚实了一点。
沈文心看了她一眼, 点头：“也是。”
她毕业以后进入公司，靳含霜也跟着回到沈家。
在她爸的眼皮子底下，沈家人怎么可能会和路家人来往？
她是无所谓, 她爸可计较这件事了, 就连那些小事都不能让她爸知道。
回到当前，沈文心说：“比较熟你也不知道她性取向啊。”
靳含霜打着哈哈：“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沈文心忽地严肃：“搞不好她真的是，谁家异性恋会遮遮掩掩的。”
靳含霜刚想说一句“同性恋也不用遮遮掩掩的”, 跟着就想起点什么, 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也不是每个同性恋都会坦坦荡荡……
“你忽然纠结这个做什么？”靳含霜忍不住笑了, “你不会觉得她喜欢你吧？”
沈文心沉默了。
好几秒过去, 她半开玩笑地说：“她再这样我可就要这么怀疑了。”
靳含霜好笑地揉她的脑袋：“什么啊，怎么会！”
沈文心：“因为她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无事献殷勤，不得不防！”
“干嘛把她想的这么坏呀, 她不就是在跟你求和而已？”靳含霜说，“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少个敌人多个朋友不是很好吗？”
她看着沈文心：“还是你心里一点也不愿意和她握手言和？”
沈文心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想了又想。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我不知道。”
“我跟她十几年都这么过来的，见面就阴阳怪气，都成习惯了，结果她忽然就变了，突然说想和我谈和，毫无征兆。
“好奇怪，好不习惯。
“路云舒……啧，真的不太正常。”
知情人靳某人坐在她旁边，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那你努力习惯习惯。
“比起当对手，我永远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
沈文心很平静：“再说吧。”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她可能需要先习惯。
或者，等路云舒放弃，恢复“正常”就好——死对头就要阴阳怪气的，不在对方面前做人。
……
靳含霜出门和路云舒约会。
她们抓娃娃去了。
路云舒站在娃娃机旁，看着女朋友认真的面庞，等抓钩落下，才皱着眉头开口：“沈文心觉得我喜欢她？”
沈文心是不是疯了？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沈文心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抓空了。
靳含霜惋惜地直起身，转头看见女朋友的脸时又重展笑颜，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别放心上啦，文心开玩笑呢。”
路云舒想想，也是。
想也知道她们两个不可能喜欢对方。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对她们来说可是噩梦，谁会把噩梦往自己身上揽？
她有喜欢的人的，那个人叫靳含霜！
“不喜欢她开这种玩笑，很吓人，”路云舒环着靳含霜的腰，“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靳含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哎呀，她跟我说的，又没跟你说，不要在意啦~”
路云舒笑了一下：“万一她哪天也跟我开这个玩笑了呢？”
靳含霜也笑了一下，开玩笑似的：“那你就告诉她，你有喜欢的人咯。”
路云舒又学她：“那我下次就这么说咯。”
靳含霜捏捏她的脸：“可爱鬼。”
捏完脸，又去投币抓娃娃了。
靳含霜指着里头的白色小狗娃娃，小小的一只，可以挂在钥匙扣和包上。
她势在必得：“我一定要抓到这只小狗！”
“我也要。”路云舒说。
“好，抓两只！”靳含霜摩拳擦掌。
路云舒依靠着娃娃机，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看她眸光明亮，眼波流转，看她动力勃勃，模样开朗。
好漂亮，好可爱。
她好喜欢。
为了她，她愿意再努把力和沈文心那个欠揍的家伙谈和。
“含霜。”
“嗯？”
“过段时间帮我约一下沈文心吧。”
轻轻一声“啪”。
抓钩落下去了。
靳含霜抬眼望向路云舒：“你想做什么？”
路云舒伸手挽起她的长发，轻抚她的面庞：“和她见个面，好好谈一谈。”
她接下来这几天没什么空，只能过段时间再处理这件事。
靳含霜轻抬眉毛，很温柔地笑了：“也好，你们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
再转头看娃娃机，喜上眉梢：“哎呀，抓到了！”
路云舒怀里多了一只白色小狗娃娃。
她女朋友的第一个战利品是她的。
靳含霜最后抓了一袋子的小狗。
她现在看到小狗就走不动道，而且今天超常发挥！
老天奶都在帮她，要让她拥有小狗。
希望老天爷也帮帮她的小狗还有她的女儿，和谐相处，不要吵架。
……
一周后，下午三点多，沈文心再次踏入靳含霜最喜欢的那家咖啡馆。
她没往柜台去。
站在大厅里扫视一圈后，目标明确地走向安静的角落位置。
拉开椅子，淡然坐下，抬眼看向对面的人。
“约我出来干什么。”
路云舒不紧不慢：“喝点什么？”
沈文心点了杯热拿铁。
路云舒又问：“吃点什么？”
沈文心：“差不多得了，我又不是来跟你喝下午茶的。”
路云舒气定神闲：“我请客，你白嫖，不要？”
沈文心：“那来点。”
她有钱，但这是路云舒，能白吃路云舒一顿就是她的本事！
甜品和热拿铁放在沈文心面前。
沈文心端起温热的拿铁暖手，不忘主题：“有事说事。”
“想再跟你谈谈。”
“谈什么。”
“还能是什么？”
沈文心不接话了。
路云舒眉眼平静，难得认真地和沈文心说话：“你跟我都清楚，两家的矛盾在我爸和你爸身上，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们再继续互相针对也毫无意义。”
沈文心双腿交叠，喝了一口拿铁，认同，但是没说话。
路云舒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是打算让我来决定这件事吗？”
沈文心开口：“我就好奇一件事，你什么时候想开的？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想跟我握手言和了呢？”
她摸着下巴回忆：“我可记得你之前还对我爱答不理的，没几个月就开始吓人了……这中间就没发生什么事？没有点契机？”
“……”
“你这反应看着像是有啊。”
“……”
沈文心，还挺敏锐。
敏锐的沈文心很是惬意地饮了一口热拿铁，秀眉一扬：“说说吧，你不说我怎么判断你找我和好是真心，还是假意？”
路云舒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为难。
这个时候可怎么说她和靳含霜的关系……
她沉默了。
沈文心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想到一个猜想，身子不自觉往后仰，眼神都开始古怪了，如临大敌：“路云舒，我说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路云舒：“……？”
她发出灵魂拷问：“你自己说这话不觉得恶心吗？”
沈文心一听，笑了：“不是就行。”
她信了。
就这反应，绝对不可能是喜欢她。
她饶有兴致：“那接下来是你自己说，还是我继续猜？”
路云舒皱起眉头，表情里满满的嫌弃。
“别猜了，我耳朵不想听你那乱七八糟的脑洞。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她得给沈文心一个理由，否则沈文心怕是会一直纠结下去。
沈文心优雅地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交叠的双腿颇为悠哉地换了一只腿。
然后她就听见路云舒说：“我喜欢你妈，我想追她。”
“哐！”
沈文心膝盖撞桌子上了。
很痛，人也很懵。
沈文心：“？”
路云舒看着桌面：“？”
沈文心：“你认真的？”
路云舒的表情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你觉得呢？”
沈文心的大脑瞬间宕机，CPU烧起来了，处理程序一片混乱。
沈文心：“……你有病吧，我爸还活着呢！”
路云舒愣了一下：“你有病，我说的是你小妈！”
沈文心：“……？”
沉默，片刻后，沈文心表情震撼：“你有病吧，那可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