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家直线距离并不远,但青石板的小路绕来绕去,也要走上七八分钟。到的时候,刘叔和老伴都在,正在收晒在院子里的黄豆。
刘叔的老伴姓吴,程诺叫她吴婶。胖胖的一位大妈,很和善。
见程诺来,吴婶忙招呼她进屋坐,刘叔也放了活,替她泡茶。太客气,程诺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借宿的事,吴婶立马说没问题。
“我们家别的没有,就是房间多,二楼都空着呢。别说几天了,就是长住也没问题!”
说着就要带程诺去二楼看看。程诺来刘叔家几次,还没上过二楼。从外面看,二楼并不高,类似阁楼。对着院子里的这一面墙,一整排都是木质的镂空花窗,程诺已经眼馋很久了。
她跟着吴婶上了楼。楼梯也是木质的,有点窄。上到楼梯顶端,就直接是二楼的地板。入口处还有一扇小门,合上,楼梯口就消失了。
房间果然不高,人字形的屋顶。四周矮的地方,只超出程诺的个头一点点,中间略高一点。如果是白源或是宗朗那样的大个子,来这里是要弯着腰的。
整个二楼就只有这一间房,很大。前后两面墙上开了许多窗户,全是镂空花窗,因此房间里的光线很好,并不因为低矮而显得逼仄。
中间的位置放了张床,没有铺被子。床的旁边是老式立柜。后面的窗户下摆了小巧的桌椅。床尾对着的那面墙边,摆着些杂物。墙面是没有粉刷的青砖,地面是长木板拼成。虽然是空房,却没什么灰尘,可见是经常打扫的。
程诺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房间。
吴婶说:“这是我女儿嫁人前住的房间,她嫁的远,一年也回不来两次,所以就一直空着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尽管住。”
程诺说怎么会,“我太喜欢这里了。”
她摸着那一扇扇古老的已经有些腐朽的窗户,“这些窗户真好看。”说着,又拿手机拍了好多照片。
不经意的,发现窗外对着另一栋房子。也拿着手机拍。对面也是白墙黑瓦的两层老房子,院子里有一株桂花树,树冠极大,起码有几十年的树龄了。正是深秋,树上挂满金黄的花粒,暗香浮动。
程诺有些奇怪,怎么以前没注意到过那栋房子呢。问吴婶:“那是谁家?”
吴婶看了眼,说:“哦,那是老宗家。以前宗老头住的,现在就宗朗一个人住那。”
程诺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正巧,有人从屋里走出来,站在桂花树下往这边看。
正是宗朗。
宗朗抬手,朝这边打招呼。
吴婶问他:“小朗啊,今天回来这么早?”
宗朗说是,“今天没什么事。”
吴婶又问他,“吃了吗,没吃就过来一块吃。正好今天炖了只鸡。”
宗朗也不客气,应下了。
吴婶又对程诺说:“你也留下,土鸡汤,城里人有钱买不到呐!”
程诺不好意思地摆手,“不用不用,中午剩了好多菜呢,我回去吃。”
心里想的是,怎么这么巧,宗朗就住在刘叔家后面。而且,他家房子也是小两层,格局样式和刘叔家如出一辙,二楼的窗户面对着面。
吴婶装做不高兴,“你搬来这么些天了,早该一块吃个饭。老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就今天了,留下一块吃!”
程诺拗不过,只能点头,“那我就打扰了。”
吴婶笑说打扰什么呀,又朝宗朗喊,让他快点过来。
宗朗说就来。程诺看到他进屋,拎了只袋子出来,然后走到与刘叔家相邻的院墙边,两手一撑,轻松地就翻过墙。
下了楼,宗朗已经在院子里和刘叔说话了。
宗朗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吴婶。“婶,这个月的药,昨天就带回来了,忘拿给你。”
吴婶擦了手,接过袋子。“每个月都要麻烦你哦。”
宗朗笑说,“那我还总吃你们家鸡呢。”说完又继续和刘叔聊天。并没有特意和程诺打招呼。
程诺想想,也没理他。跟着吴婶进厨房。
厨房也不在正屋一起,在院子东边单独一小间。程诺跟了进去,发现厨房里不仅有土灶,还砌了瓷砖贴面的灶台,上面摆着燃气灶,用液化器。
程诺拍头,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啊。没有天然汽,可以用气罐子嘛。这样就不用为柴发愁了。打算着,等过两天施工队休息的时候,就去镇上买一套来。
鸡汤已经炖在土灶的柴锅里,香气四溢。厨房里接了自来水,吴婶把袋子收起来,洗了手,准备切菜。边对程诺道:“都是自家菜园种的,没农药又新鲜。”
程诺就说起自己也开了块小菜园的事。帮着在灶下添火。
饭很快做好,程诺帮忙端到堂屋桌上,宗朗也帮着摆碗筷。
刘叔和吴婶常年只有两个人在家吃饭,冷清的很。今天人多,刘叔就开了瓶酒,给宗朗倒了一杯后,非得给程诺也倒一点。
程诺说怕醉,刘叔说:“这么点路,真醉了也不要紧,叫小朗背你回去。”
程诺想起到镇上的第一天,在胖老板那里喝醉,被宗朗送回去的事。更不敢喝了。
四方的桌子,一人一方,宗朗就坐在程诺右手边。他凑近一些,低笑。“你不是挺爱喝酒的么。”
程诺瞪他一眼,手里的杯子终是被刘叔拿去,倒了小半杯。
吴婶的手艺很好,家常小菜做得清清爽爽。又客气,两只鸡腿,分了程诺和宗朗一人一只。程诺不好意思,却看宗朗几口就啃了个干净。
程诺想,吴婶和刘叔一年也未必舍得杀几次鸡呢,这倒好,全让他们俩吃了。
桌上说起刘叔子女的事,一儿一女,如今一个在省城成家,一个嫁去了遥远的临海城市。有时候过年都回不来。
刘叔说,“没办法,年轻人都不愿留在洲子上了。再过十几二十年,我们这些老的都没了,恐怕这洲上,就要绝迹了哦。”
程诺不语。她是很喜欢这个地方的,也很想在这里终老。但是世事总不随人意,她也曾经想过在T市与林以安白头,最终不能如愿。
因此,在这里终老的话,她不敢轻易说不出口。
宗朗说:“不是有我吗,放心,这里断不了人烟。”
刘叔笑,“这些年也是幸亏有你,要不这洲上老的老,小的小,不好过呦。”
程诺听了有些奇怪,不懂刘叔的意思。
刘叔说,“小程姑娘还不知道吧,这洲上除了宗朗,都是老的老小的小,谁家有什么力气活,都找他帮忙,他都乐意得很。”
吴婶也道:“就我吃的降血压的药,镇上不好买,也是小朗每个月在市里给我捎回来呢。五六年了,月月捎,从来没落过。”
程诺看了眼宗朗,他正在喝鸡汤。心想原来他在刘叔他们的眼里是个好人。她又想起姨妈巾事件,难道他真的是出于好心才帮助,没有其它意思?
一顿饭,边聊边吃,直到天色尽黑。
程诺向刘叔吴婶告辞,吴婶却喊宗朗,要他送她回去。
程诺忙说不用,“又不远,几步就到了。”
“路虽然不远,可是黑不隆咚地,看不清,你又喝了酒,还是让小朗送你吧。”
程诺还要拒绝,宗朗已经先她一步走出去。
这次宗朗没有带小电筒,拿手机照亮。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往回走。
宗朗说:“今天没喝醉?”
程诺解释道:“其实我很少喝酒。”唯有的几次,都被他遇上了。
宗朗笑,“偶尔喝醉一次,也不错。”
程诺又想起第一次喝醉的时候,问他:“我喝醉了,是安静,还是胡闹?”
她想,如果是胡闹,那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
“很安静。”他回道。“就是话有点多。”
程诺警醒,问他:“我说什么了?”
他又笑起来,天太黑,程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出笑声里没有嘲笑的意思,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
“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直要东西。”
“要什么?酒?”程诺记得,她一直向绍鸿要酒来着。
宗朗却不回答,说不记得了。
程诺瞪他,可惜天黑他也看不见。
回到房子,宗朗照旧等她进了屋,拴了门才离开。
洗漱完,坐在床上看之前在刘叔家拍的照片。想着不如趁着翻修的机会,把这老房子也多装些窗户。再把中间的木头隔断打通,做成一个大通间,那光线就亮多了。
反正房子只有她一个人住,不需要许多房间。
她从照片里挑了几张,有罗叔他们搭支柱时拍的,有在刘叔家拍的花窗,还有红烧肉和那张竹床,传到微博,照旧把今天的日常,用文字做了个纪录。
合上笔记本时,才九点不到,她却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自从搬来这里后,她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睡眠质量好了不是一点点。最重要的是,成天的忙碌,以前住的那座城市,和那些事,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朗哥:终于可以在晚上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