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的脸轰地红了起来, 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怕吵到别人,只能压着嗓子, 声音很低。明明是恼怒的指责说出口却像撒娇, 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推开他,开门进房间, 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板。靠在门后, 捂着发烫的脸,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
这不是真的, 她告诉自己,他都亲口说过她不是他的菜了, 又怎么可能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即便有,也不是认真的。
即使是认真的感情,她也不敢接受, 何况还是不认真的。可是想到他说话时不像作假的眼神, 脸上又发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愁的在床上翻来滚去。
门外的宗朗此时也很不好过, 那句话只是他心里想的,却不知怎么就说出口了。
一时有些紧张。想敲门对她解释一下, 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最终两个人都一夜难眠,早上起来的时候,各自顶着熊猫眼。
老太太起得早,已经先吃过饭, 在院子里溜达了。白源爸妈也早就去店里做生意,所以吃早饭的时候,桌上就只有白源和宗朗、程诺三人。
白源奇怪地在他们两人脸上看来看去,“你们是不是认床,没睡好啊,怎么都黑着眼圈呢?”
程诺顺势点头,“可能是吧,我从小就认床。”
宗朗却道:“不是,我是有心思了,想了一晚上,所以没睡好。”说话的时候目光总瞥向程诺,她一直低着头,一勺接一勺地喝稀饭。
白源八卦起来,“难得啊,朗哥也会有心思,是什么心思能让你一晚上没睡,不会是……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宗朗喝了口稀饭,在喉咙里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却仍是被白源听到。他瞬间被炸到,跳了起来:“什么,你真的谈恋爱了?!和谁啊?我认识吗?长得漂亮吗?是不是在你饭店里工作的那个、那个谁,叫什么名字来着?”白源歪着头,想不起来。
宗朗忙道:“你乱扯什么,不是饭店的!”紧张地看程诺,她仍然在吃稀饭,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他又看了眼程诺道:“没谈呢,单相思。”
白源一点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啊,等以后你们在一起了,我一定要告诉那位嫂子,你今天的糗事!”
宗朗心想稀罕你说,人家就在这亲耳听着呢。
程诺心乱如麻,三两口喝完了剩下的稀饭,丢下一句:“我去陪老太太说说话。”就跑了。
宗朗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窗户纸已经捅破了,下一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那就是,一定不能给她拒绝的机会。
程诺和老太太聊天,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想着宗朗刚才那些话。她知道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当着面,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等房子修好后,就再也不要来往。可是理智已经被她丢了好久,找不回来了。心里只是咚咚跳,理来理去都是乱麻。
快八点的时候,宗朗接了个电话,告诉她车已经来了,就等在前面路口。
程诺尽量镇定,说知道了,去向老太太和白源打了招呼。临走的时候白源又叫住她。
“对了程诺姐,我已经找那朋友问过了,他家那地砖在市里的建材市场买的,还给我留了店里的电话,一会我发你微信!”
程诺又谢了他,才跟着宗朗一起离开。
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的路口,蓝色的小货车。驾驶室里除了司机的位置,就只有一个双人座。一个人坐很宽松,两个人坐就有点挤。
程诺朝后面空荡的车厢看了眼,她想去那坐。
宗朗已经先上了车,朝她伸出手。“上来吧,那后面风大,不能坐人。”
程诺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心思的,不过她也只是想想,真坐后面一路吹风,回头肯定要生病的,划不来。
没理他伸过来的手,扶着车门上的把手,爬了上去。车门一关,宗朗和她之间就紧挨着,一点空隙也没有。
她尽量往门边缩,宗朗也朝另一边移了移,尽量不挤到她。
司机和宗朗是熟人,两人一路聊天,程诺就看窗外的风景。路过上次那个大下坡时,忽然想起自己当时动的邪念,莫名红了脸。
宗朗问她:“是不是热?”
她忙摇头。他又拿了瓶水递给她。
程诺接过,手心里冒了汗,怎么也打不开。他伸手过来,帮她打开。
“谢谢。”
卡车跑起来比摩托快得多,不愧多了那么些轮子,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到家具厂的时候,林哥不在,办公室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说林总已经交待过了。
窗户已经做好,程诺去验收。仿古的造型和颜色,玻璃也配好了,回去直接安装就可以。很合她的意,没想到这么一家小厂,工艺却没得说。
高兴地付了尾款,工人们就把窗户搬上车。怕碰坏,用泡沫纸包了一层又一层。
回程的路上,程诺就没那么在意宗朗了,想着窗户装上后老屋的样子,很憧憬。或许心情放松的原因,加上昨晚一夜没怎么睡。车子上摇啊摇的,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靠在了宗朗的胳膊上。
宗朗绷着心跳,不让它跳太快。又不敢随便乱动,怕吵醒她。看到她头滑下去的时候,就帮她扶正。驾驶员看见了,笑问:“女朋友?”
宗朗忍不住弯起了唇角,“嗯,女朋友。”心里却很虚,怕被她听见。
程诺睡了一路,直到车子上轮渡时狠狠颠了一下,她才醒过来,茫茫然往窗外看,“啊,过江了啊。”
宗朗看到她脸上在自己胳膊压出来的印痕,低低地笑,“过江了。”
程诺听到他的声音彻底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几乎是靠在他身上的,忙坐正。觉得喉咙里干得很,打开矿泉水,大口喝了小半瓶。
过了江,因为通往房子的路很窄,将将够一辆车通过,所以开得很慢。程诺索性请司机停了车,她下车走回去。
车开得还没她走得快。
到了房子,车进不去院门,就在院墙边停了。听到动静的刘叔他们早就在等着。司机也帮忙,几人将窗户都抬了下来,放在堂屋里。
抬完了,程诺付司机车费,司机不要,“我跟宗朗是朋友,帮这么点忙还收什么钱啊,你这不是看不起我么。”
宗朗道:“那我就承你这情了,改天去镇上请你喝酒!”
司机说:“这个行,那你们忙,我先走了啊!”宗朗将他送上车。
程诺手里拿着两百块钱,想了想,转而塞给了宗朗。
“你给我干什么?”
程诺道:“你不是要请司机喝酒吗,这个算是酒钱。我不能白承你这个情,让你破费。”说完就转身进屋。
宗朗拿着那两百块钱,心里极不是滋味。这是要跟他划开界线?
罗叔已经拆开了泡沫纸看窗户,看完撇撇嘴,“机器做的东西终究是不如人做的。光有样子没底蕴。”
刘叔说:“这能比吗,这么多窗户,机器几天就做好了。搁以前,一个木匠得做小半年呢。”
说着又喊仍站在院子里的宗朗:“那明天就开始砌墙了?”
宗朗说行。
程诺看时间已经十一点,来不及做饭,便去小卖店把存在那的最后一块瘦肉拿回来,中午将就着做了顿肉丝面。一锅面六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下午罗叔继续做他的木匠活,刘叔和吴伯回去忙地里的事。程诺则琢磨着得去镇上买水泥沙子了。然而宗朗早已经替她按排好,说已经给朋友打过电话,明天一早就送过来。
程诺只能再次谢谢他,好像认识他以来,她总是在说谢谢。
又想到晚上要请他吃饭的事,家里已经什么菜都没有了,除了菜地里那片刚冒出头的嫩芽。她决定装糊涂,等到晚上再以没菜为借口,逃掉这顿饭。
可是宗朗没给她机会,下午收工后直接问她:“没菜了吧,要不去我菜园子里摘点?”
程诺不想去,他又说道:“我中午都没吃饱。”
程诺想了想,道:“好吧。”趁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把话说清楚也好。
宗朗回去开了小三轮过来,载着程诺往大棚那边去。一路上程诺都没说话,不知道要说什么。到了大棚后,也没有上次那么兴奋了,随便摘了点菜就回去。回去的路上依然一言不发。
宗朗因为她的沉默而灰心。长这么大他头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却碰到程诺这个软钉子,一点头绪没有。
回到家,程诺就去做饭,宗朗帮她洗菜。炒菜的时候,因为用液化器,也不用他添柴了,所以就靠在门边,看着她。
“等房子修完了,顺便把厨房也重装一下吧。墙面贴上瓷砖,装个排气扇,做饭就没这么呛了。”他道。
程诺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手里钱不多,不敢随便用。“再说吧。”她道。
修完房子还得修卫生间,又是一大笔。她还是得尽快找一份收入来源才行。可是这洲上根本就没有工作可以给她做。去镇上又不方便。
这一瞬间,她突然有点后悔了,留在这里可能是个错误的决定。
宗朗看得出程诺是在为钱担心,道:“厨房的活我一个人做就行了,不用刘叔他们。”言下之意,可以省下人工费用。
程诺说不用,“我付不起你的工钱。”
宗朗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工钱了?”说完想起自己好像真的说过,又道:“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答应了老太太不收钱,就肯定不会收。”
“为什么?”程诺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虽然答应了老太太,但这房子现在已经不是老太太的了。你为什么不收钱?我和你最多算是一个村里的邻居,你替我干活,我给你付钱,不是天经地义么?”
宗朗发觉她的态度变强硬,心里突然有点堵,走近几步,看着她的眼睛。
“你说为什么,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